“等抓着人”林威觉得王雪娇完全是在安慰他,连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在犯人老死之前抓着他?可能一辈子都抓不到了。
见他还是很颓丧的样子,王雪娇从口袋里掏出小偷没看上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借你玩玩,砖头只要堆到位,就一定会消掉。你得干点能看得见希望的事情,不然要抑郁了。”
“什么抑郁”林威迷茫地看着她。
现在没有抑郁,只有“好好的人,怎么就疯了。”
“咳,那不重要,总之,就是找点开心的事,游戏机借你玩两天,我先走了。”
看着王雪娇远去的背景,东方明拍拍徒弟:“你看看你,还要小姑娘安慰。她说得没错,你得歇歇,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你这性格,要是去了市局刑侦大队,不得把自己累死了,一大堆解决不了的悬案挂在头上,老大还喜欢隔三岔五立军令状。”
“嗯”
林威没有玩游戏机,而是把从旅馆取到的脚印和指纹反复比对,并且印出来好几份。
王雪娇跟他要了一份,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搞封建迷信诅咒他!
影视城保安队也算努力了一下,贴了公告,说会加强巡逻,各旅馆宾馆前台要放两个人值守,以及提醒各个片场的人,注意财物安全,增加保安人手等等。
下午的化妆任务只需要有“技术型人才”就够了,钱刚这个负责出体力的小渣渣,等到晚上全部收工的时候才有他的事。
他奉张英山之命,陪着王雪娇在影视城转悠,最后又转到昨天晚上已经“寸草不生”“鸡犬不留”的《大漠三千里》片场。
三层小楼旁边,现在真的是寸草不生了,没有被钱刚拔掉的菜也已经被平掉。
小楼里依旧有哗啦啦的搓麻声和打牌声。
九十年代还有一句顺口溜,叫“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说的就是这场景。
再加上这一带卖地的都发了大财,躺在家不上班,每年还有影视城的分红进账,每天从早到晚没事干,就赌博玩。
小楼的保卫工作也加强了,一楼就有人守着,就是昨天晚上疯狂甩锅的那两个。
一见王雪娇,他们的嘴角瞬间像是被一根线提溜了起来:“哎呀,余小姐!您怎么来了!”“是想玩什么?!”
王雪娇问道:“有桌吗?”
“有有有!”两人将王雪娇和钱刚请到三楼坐下。
路过几个房间的时候,王雪娇和钱刚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往里面扫了几扫,基本上都是本地村民打扮,还有几个是外地人,在偷摸着互相打暗号,估计是剧组的。
切,当面出老千,也不怕被活捉。
王雪娇不想赌,她只是想来研究研究一楼下面的那个盖子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现在显然时机还未成熟。
一张桌子两个人,也没法玩,钱刚随手拿起扑克牌,给王雪娇展示了他新学的几个变牌的魔术。
王雪娇企图在钱刚没有讲解其中关窍之前,自行领悟。
然后,她发现,还是直接翻到答案页比较快乐领悟什么的,交给高人去做吧。
然而,答案页出现了“略”,钱刚得意起来了:“嘿嘿~想知道嘛~我要吃好吃哒!”
“打死你!”王雪娇放出威胁。
钱刚同志秉承着威武不能屈的原则,不说不说,就是不说:“我是这四里八村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你要是把我打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啦!”
“是吗?”一个平静而淡漠地声音从外面传来,是程明风。
他还穿着那套死装的三件套式西装,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大衣,进来之后,他将大衣脱下,挂在一边。
“你对西装是真爱啊!”
“我习惯从开机到杀青之间,随时保持在戏里的状态,这样有助于理解角色,加强对情绪细节把控。”
“哦,这也是一种方法。”王雪娇点点头。
程明风拿起扑克,微微一笑,手指熟练的洗牌、切牌,然后,把钱刚刚才展示的扑克魔术完全重现出来。
“这是八十年代一个美国魔术师发明的玩法,很考验手指的灵活度和对观众注意力的把握,你做得很不错。”程明风笑笑,将消失的扑克牌从脑袋后面取出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王雪娇笑道。
程明风继续洗牌:“小赌怡情,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小来来。”
“我一直听说,千术再高明,也终有一败,想要不败,唯有不赌。”王雪娇把牌从他手中接过,“不知道你们两位四里八乡唯二的大师遇着了,谁会赢啊?”
程明风微笑:“试试就知道了。”
“还差一个,玩不起来了呢。”
“我来可以吗?”张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王雪娇眉头微动:“张导不用盯着他们干活?”
“不用,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张平把手里的水杯放下,坐在王雪娇的左边。
四人坐在一桌,王雪娇洗牌、程明风切牌、钱刚发牌,张平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三人手上都在玩什么把戏,光乐呵呵地等拿牌。
“张导,按你们这进度,什么时候才能开机啊?”王雪娇问道。
“……”快了,最多一星期,没有你想的那么慢啦。“张平的眼睛都不看钱刚和程明风。
王雪娇好奇:“你们戏的女主角是谁?没移氏?野利氏?没藏氏?总不能是卫慕氏吧?”
“你知道的不少嘛,我们这部故事的男主角是宁令哥。”
王雪娇不明白:“啊?为什么要选一个倒霉蛋?”
“我们拍的就是悲剧,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悲剧才能长久的留在人心里,罗密欧与朱丽叶全世界都知道,谁还记得莎士比亚还有四大喜剧。”张导一张一张整理着牌。
王雪娇眨眨眼睛:“你是说《仲夏夜之梦》《皆大欢喜》《第十二夜》和《威尼斯商人》?很有名的啊,割一磅肉么。”
张平哑然失笑:“对,割胸口一磅肉,余小姐记得真清楚。”
王雪娇认为他在影射什么、暗示什么、讽刺什么
她下意识看了程明风一眼,程明风恰好也在看她,嘴角微微上扬。
可恶!!!王雪娇想连他一块打,她压根不信那天在道具房里闹那么大动静,他一直到那么多人进来了还没醒,就是故意的。
大家手上都没有大把的现金,说好了不玩钱,王忠坐在一边在纸上单纯的记数字。
连打了二十多把,张平跪得很彻底,王雪娇有赢有输,总体是赢的,钱刚跟程明风五五开,最后算下来,小赢了一把。
“今天玩的很高兴,这点小意思,请余小姐,还有两位吃宵夜。”张平站起身告辞。
王忠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小捆钱,放在桌上,跟在张平身后离开。
“逼格拉这么高,才一千块。”王雪娇嫌弃地看了它一眼,“都不够我打一个月电话。”
程明风也笑道:“刚才我输给你了。”
“那你拿着吧。”王雪娇示意钱刚拿上,不拿白不拿。
钱刚高高兴兴地把钱揣兜里了,得意得跟王雪娇炫耀:“想当年,我可是名震东南亚的少年赌神!就没输过!谈笑间,百万流水。”
“少年赌神,好浮夸的名字。”程明风轻笑一声。
“笑什么,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少年赌神刚子?”程明风笑道。
钱刚昂首挺胸:“出来捞偏门,谁还用爹妈给的名字,少年赌神萧正欣!听说过没有~就是我。”
程明风眼睛微眯,伸出手与钱刚握了一握:“幸会,萧正欣。”
钱刚的手顿住了,程明风笑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小时候不懂事,太淘气,掉了一根手指。”
他神情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们也该回去了,还有两个小时。”
“嗯。”王雪娇对他的手指十分好奇,很想看看,又不想揭人伤疤,还得刻意不去看他的手。
只能靠跟钱刚说话转移注意力。
回到剧组,狄靖远和何敬辰看见她也只是打了一个招呼,没有告诉她什么好消息,看来李辉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
林威那里的内线也没有给出任何线索。
现在能让王雪娇自我安慰的,就是小偷一定会在教工路和珠江路之间二选一,这两个地方,她都有内线,只要有人出手,就一定能找着。
晚上要拍的是晚宴,在晚宴上,程明风要对王雪娇再次表现出占有欲,然后晚宴上,王雪娇被刺杀受伤,让观众猜测到底是男主角想让女主角彻底被他控制,还是另一帮想要抢生意的同行下的手。
王雪娇不得不穿上紧绷绷的旗袍,从头到脚戴满珠宝,最后还要穿上美丽刑具高跟鞋。
她先往脚脖子上贴了两块创可贴,还是不想把脚伸进去,她嘀嘀咕咕地抱怨:
“我有一个同事这个真的不是我,她能穿着高跟鞋追公交车还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也不是我,她能穿着高跟鞋围着西湖走一圈这哪是人啊”
“发明高跟鞋的路易十几来着,他穿得肯定不是这种鬼东西”“就他们那会儿的卫生条件,要是随便就能把脚给磨破了,肯定会感染、截肢,他还当个屁的国王。”
王雪娇穿着鞋,小心翼翼地稍稍踮起脚,练习一会儿需要的舞步。
“你踮着脚跳舞的样子,看起来真难受。”张英山说。
王雪娇怔了一下:“啊?很丑吗?可是别人都说看起来很轻盈很漂亮啊。要不是疼的是我,我也觉得很漂亮。”
张英山轻声叹息:“就是因为你会疼啊,眉毛都皱起来了,疼成那样,我看着就难受如果美不能让人快乐,还有什么意义,鞋子我帮你处理过了,你也不用现在就穿,可以开始走戏了再穿,少痛一会是一会儿。”
“哦?你还会这个?怎么处理的?”
“用毛巾垫着鞋尾。”张英山比划了一个捶打的动作,“把皮子捶软了,就会舒服一点。”
“好人啊!”好人在王雪娇这里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先试试吧,这么高的跟,本来就是违反人体生理构造的,再调整,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坐,化妆。”
刚才张英山已经看好了场地上的灯光位置和打光方向,他也记得王雪娇在这一场所有的走位。
在这么硬的灯光下,人脸会被打得一片惨白,对摄影师的要求特别高,角度稍微差一点,不是显得脸部骨骼异常崎岖,就是成了五官扁平的大饼脸,再美的美人,也受不了光影的捉弄。
他过去学的都是伪装的技巧,只求熟人认不出来,从不考虑美不美,更不会考虑镜头、光线等等这么多事情。
王雪娇她不在意自己被化成什么样,但是张英山在意,他想把最好的给她,他的竭尽所能如果能换来她的开心一笑,就足够了。
为此他在自己的脸上,钱刚韩帆魏正明的脸上,一次又一次的练习对光影的把握,对每一个群演、小特的妆也分外认真,他把每一次化妆,都当做是练习,只有练习到位了,才能让王雪娇在镜头下呈现最好的效果。
张英山拿出一对仿翡翠耳环为她戴上:“今天戴这一对怎么样?”
“我都行,反正我又看不见,”王雪娇看着镜子里的翡翠耳环,非常遗憾:“哎,你说咱们何导怎么就没拉个宝庆银楼的广告,我就应该戴两张白纸,写‘广告位招租’,拉着赞助了,用点高科技手段,把赞助商的耳环给放上去,怎么着也能再多赚个万儿八千块的。”
“你呀,掉到钱眼里去了。”看着她狡黠的笑容,张英山笑着捏捏她的耳朵,很想亲一亲那两片红润的嘴唇,但是那里刚刚涂过口红,马上就要上场了,她会生气的吧。
张英山闭了闭眼睛,把绮思从脑海里赶出去,定定地看着她的脸,最后在几处补了几点粉,便做了最后的定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