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又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是做狙击手,这样的精度已经可以了,不过,要养成好习惯,用过的东西不要乱扔。”
“我会收拾的。”王雪娇觉得自己挺爱干净的,虽然比不上丁老太太那种连指纹都不留下的干净,至少东西都摆整齐了。
莫正祥笑着告诉他一件往事,以前有一伙杀手上山要搞刺杀,把枪藏在整只的火腿里面,然后,他们把枪拿出来,潜入别墅,等待时机。
看起来万无一失的刺杀,却功败垂成,失败原因令人暖心:
“他们把火腿随手扔在山上,被巡逻的卫队发现。”
王雪娇默默在心中写下一行大字:爱护环境,不要随手乱扔垃圾。
两人继续聊,王雪娇继续练枪,轩辕狗剩继续寻找没有找齐全的子弹和枪支。
大门又被人推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这么热闹?”
“哎呀~老曾!”
“哈哈~老李~新年好呀~咦,顾莫正祥也在!”
“曾局长。”
王雪娇一转头,只见穿着便服的曾局长满脸笑容与两人寒暄,他看见站在户外握着枪的王雪娇,笑道:“你也在啊,过年都不休息?”
“要是您直接给我发一台电脑,我就可以休息了。”王雪娇从未放弃不劳而获的梦想,笑嘻嘻地看着曾局长。
曾局长无情地打着哈哈,击碎了她的幻梦:“哈哈哈哈哈,加油,好好练。”
“嘤嘤嘤”王雪娇悲悲切切地拿靶纸出气,扣下扳机,五连发,二十米外的靶纸正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五发子弹从同一个位置钻了出去。
曾局长有些惊讶,警察训练基地那边的人跟他打过小报告,说杜志刚硬塞过来的那个人,还以为多厉害,结果连保险在哪里都不知道,这种人就该老老实实参加轮训,而不是浪费基地的弹药。
所以,他听说在支持人质事件中,开枪的是王雪娇,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得知劫匪死了,张英山毫发无损的时候,他以为王雪娇只是运气好,再看报告,又认为只是因为张英山与她配合默契,露了一个大空档出来给她发挥。
没想到,这才几天,她真的从对射击一无所知的小白,直接晋级成了能命中同一个位置的神枪手了。
这绝对是天赋啊!
曾局长鼓掌:“厉害啊!你不要妄自菲薄,第一名肯定是你的!”
“如果不是第一,你送我们所一台电脑吗?”
“哈哈哈这回不是第一,下次继续努力嘛。”想从曾局长手里拔根毛下来,那可不容易。
他顿了顿,又想起一个问题:“你开枪后,心里有什么感觉?”
王雪娇想都没想:“开心?”
曾局长愣了一下:“没觉得后悔、难过、害怕有负罪感?”
王雪娇摸摸下巴,反问道:“为什么?”
“你杀人了,没有什么异样感觉?”
王雪娇想起那天晚上她举起枪时的心情:“我的同事才是人,要是我失手把他打死打伤了,那才会后悔难过害怕有负罪感。”
要说受伤,她唯一有负罪感的时刻,就是用力擦了一把张英山额头上破皮的伤口,感觉应该挺疼的:“我只后悔能力不够强,没有立即把那个王八蛋打死,让自己人受这么重的伤。”
“那么重的伤?”曾局长想起在局里见到张英山额头上的那块几乎已经看不见的擦伤,笑着摇了摇头。
他追问:“那你现在有没有还在为可能伤到张英山而感到后怕?”
“没有呀,没开枪的时候我想过,都成功了,还想什么?”王雪娇是真没感觉,她只想向全世界炫耀自己太牛逼了。
她困惑地问:“难道有人会在考上清华北大之后,半夜还要反复回想万一高考失利怎么办吗?”
王雪娇不知道曾局长问的这些问题,是许多警察面对的巨大心理阴影。
只不过,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件事。
国内警察在开枪击毙歹徒后,接受强制性心理专家谈话的案例要在九年之后才会首次出现。
目前只能靠上级和同事帮助,稍稍疏导一下。
如果是个男警察,只要他不主动求助,曾局长压根问都不会问一句。
王雪娇不一样,一个没满二十岁的城里姑娘,只怕连杀鸡都没见过几次,亲手杀了一个人,那不得闭上眼睛就做恶梦啊。
结果,她从容的让曾局长都感到意外。
曾局长对此只有一句评价:“雪娇啊,幸好你走的是正道啊。”
老板见曾局长跟王雪娇说说笑笑,问道:“原来你们也认识?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曾局长笑呵呵:“她还是我介绍过来的呢,要是说了,你肯定不肯收钱,你是开门做生意的,要是总不收,日子怎么过?”
老板与曾局长和莫正祥说过去,聊现在,十分快乐。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王雪娇悲伤地转身回到靶场,继续练枪,一枪一枪,没有一枪中十环,好气啊。
人和狗的悲欢也不相通,轩辕狗剩从一堆枪里扒出了那把被标记的枪,兴冲冲地叼去给王雪娇邀功,半块猪肉脯就让快乐小狗的尾巴摇出了残影。
每日计划的练习时间结束了,沾了一身硝烟味的王雪娇活动了一下胳膊,收好枪和子弹。
轩辕狗剩扑她的脚,想再吃一点猪肉脯,被王雪娇拒绝了,她冷漠地伸出一根手指:“还差一颗子弹,没找着,没有肉脯。”
丧心病狂的老板把那颗子弹藏到了马桶的水箱里面,在水里,什么气味儿都没了,自古以来,逃犯进了河流,狗都只能停下脚步。
轩辕狗剩全无头绪的在射击俱乐部里到处乱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雪娇觉得在它脸上看到了茫然无措,她几乎要心软。
忽然,它半路转弯,欢脱地狂奔向门口,兴奋地“汪汪”叫。
进门的是张英山,他手里拿着一个大包,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轩辕狗剩,追在它身后的王雪娇,还有一众熟人。
“你怎么来了?”王雪娇十分惊讶,她顺手拎起轩辕狗剩:“任务没执行完就想着吃,猪肉脯撤回。”
轩辕狗剩:“呜”
张英山伸手摸了摸郁闷小狗的脑袋:“我来给朋友扫墓,听说这边有个打靶的地方,顺便来看看,这么多人,那我先”
王雪娇拉着他往户外靶场走:“来都来了,让我看看你打得怎么样。”
轩辕狗剩在两人之间蹦来跳去,开心非常。
张英山也是单手持枪,连续几发速射,二十米静止靶的平均成绩在95环左右。
王雪娇收枪的时候,突发奇想,让轩辕狗剩闻了闻枪的味道,然后指向靶场:“来,把这把枪射出去的子弹头都找回来。”
轩辕狗剩径直跑向张英山,猛猛一口咬住张英山的裤脚,用力把他往王雪娇身边拖。
张英山哭笑不得:“你对它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腿这么短,智商再不高一点,以后可怎么办!”
“它就是一只小狗嘛,健康快乐就好啦,是不是,狗剩剩?”张英山蹲下身子,伸出手,轩辕狗剩伸出右前爪,张英山轻轻抓住,握了握。
“吱嘎”,门又开了,这次来了六个人,终于不再是熟悉的面孔,他们进门就嚷嚷:
“老板,今天有飞碟打吗?”
“有。”
飞碟打靶是本俱乐部最贵的一个项目。
不怎么玩的人打飞碟,什么时候开枪都有可能,整个场子都会子弹乱飞。
为了安全考虑着想,如果有人要打飞碟,整个户外草坪都要清空,只留这一拨人。
飞碟钱、子弹钱,再加上整个场地的包场费,那价格,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不过看这几个人都穿着黑色或褐色的皮衣,全身上下都透着那么一股暴发户的味道。
现在的暴发户,那可真不知道到底有多暴发,可能一车子弹的费用,他们一天就能挣回来。
区区飞碟打靶算什么。
为了不挡老板的财路,王雪娇和张英山赶紧把刚才打完的靶纸和枪支子弹都收了,回到屋里坐着。
老板给他们安排到最舒服的休息室,那里与靶场草地只隔了一面防弹玻璃,能看到绿油油的草地,也能晒到暖暖太阳,非常舒服。
“你们聊,我出去招呼一下客人。”老板把零食和茶水摆在桌上后,便转身出去了。
王雪娇和张英山肩并肩坐在一起,轩辕狗剩站在王雪娇的腿上,双爪搭在桌边,伸着脑袋往桌上瞧,桌上有一包老板先前用来逗它的猪肉脯,又蹦又跳,想去够,无奈腿太短,死活够不着。
它满怀期望地看着王雪娇,王雪娇冷漠地摇头:“你还差一颗子弹没找着,不给吃。”
轩辕狗剩歪着头想了想,踩着王雪娇的腿,走到张英山的腿上,它抬头看着张英山,又望向猪肉脯:“呜呜”
一向疼爱它的张英山指了指王雪娇,摇了摇头。
轩辕狗剩懂了,王雪娇才是王,张英山的身份跟它一样,都要听王的安排。
它蔫蔫地趴在桌边,眼睛直勾勾地瞄着猪肉脯,然后,它做了一个违背王的决定,它猛然蹦起来,踩着张英山的胳膊,飞蹿上桌,叼住猪肉脯,含在嘴里,打算潜逃,潜逃之前,它偷瞄了一眼王雪娇的表情。
曾局长笑道:“好聪明的小狗。”
王雪娇皱着眉头:“它也太聪明了,听说太聪明的狗不能当警犬,会不听命令的。”
轩辕狗剩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看得出她神色严厉,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一顿饱和顿顿饱,它还是分得清的,遂老老实实走到王雪娇身边,低下头,把猪肉脯吐到王雪娇的手中。
靠近户外靶场的防弹玻璃墙,隔音效果绝佳,里面外的声音互不相通。
在户外靶场上站着的人只能瞧见他们的样子,却不知道他们在聊啥。
这几天过年,为免佳节陡生事端,各地警方都加强了巡逻和防备,就连出警速度都比以前快,除了小偷还在庙会的人群中加班加点之外,其他干大生意的人都歇了。
别人是主动歇,刘晋是被迫歇,他的主营业务是走私,从里往外走,从外往里走,都做。
如今最大客户肥狼和毒蛇都进去了,其他零敲零打的小生意在年前也已完成,没生意,可不就只能歇了么。
闲着也是闲着,他便和几个道上的兄弟来靶场玩玩。
本来他们没有注意屋里的人,连看都没仔细看。
直到轩辕狗剩为了一口猪肉脯上蹿下跳,引起了刘晋身边一个人的注意:“哈哈哈,腿好短的狗咦?”
他的神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对刘晋说:“那个女人”
“怎么?”刘晋抬眼瞟了王雪娇一眼,只见她神色冰寒、双眉紧蹙,看起来像煞气冲天的罗刹女,下一刻就要起身噬血食人。
“好凶的女人。”
那人继续说:“那个女的,我在觅爱那边见过,我听到毒蛇叫她余小姐,就是觅爱被封的前一天晚上,她也是这个表情,站在觅爱门口。她旁边那个男的,就是她的男宠杨杰,听说觅爱关门,都是因为他!他在觅爱里找了四个小姐,这个女的进去的时候,他正光着屁股跟那四个”
正说着,屋里的张英山抬起胳膊,不经意地露出胳膊,烫伤的位置已经不痛了,但皮肤上暗色的疤痕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