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少数几个她有把握的病人，在病人家属肯签两份免责声明书的情况下，申姜才同意让人去明心堂配药。她和奶奶已经在配药这件事上栽过大跟头，怎么也不可能让病人去外头配药。

　　而且除了明心堂，申姜敢保证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配得出麝香这味药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申姜看到其他病人家属露出失望的眼神，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她学了那么多年中医，是奶奶和梅老的得意门生，可这个世上仍旧有那么多她看不了的疾病。只能说学海无涯，她还得更加勤奋努力才可以。

　　*

　　赵玉月初参加了义诊节的活动，当时因为想找名医看病的病人实在是太多，原本赵玉也算是为了躲避家里的相亲局才出来逛逛，所以她压根没把这个义诊当回事。

　　纯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赵玉找了个没什么病人的空闲摊位，挑了个美女医生陪自己唠嗑。

　　却没想到无心插柳被她捡到了宝，那个年轻的女医生还真有两把刷子。虽然赵玉没说自己身上有哪些不舒服，但那美女医生给她把脉就跟体检似的，把她爱熬夜、爱生气的小毛病都给说了出来，听得赵玉一愣一愣的。

　　中医未免也太神奇了。

　　赵玉当即表示要找她开药，不为别的，就因为那美女医生说：“你爱生气其实不是性格问题，而是你体内肝气郁结引起的。”

　　瞧瞧美女医生这话说的多贴心，就冲这口才，赵玉也打算照顾照顾美女医生的生意。可惜的是，美女医生说配药得去店里给她配，赵玉只好作罢，打算等有空了去医馆找她。

　　没想到紧接着赵玉就被单位派出去出差了一个多礼拜，接着又有各种各样的琐事缠身，直到今天才有空过来配药。

　　不过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这医馆的人气居然这么高。明明是不怎么热闹的街上，挂着明心堂招牌的医馆里，乌泱泱的人头都是等着看病的病人，因为就只有一把长椅，不少病人就只能站在店里头。

　　赵玉看到这么多人就有些头大，她最讨厌排队了。

　　*

　　今天是陆老拨冗来明心堂坐诊的第一天。

　　陈萍主任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每周六来明心堂坐诊，原本她用的是私人休息时间，所以只坐诊半天，没想到因为病人越来越多，现在又改成了全日。

　　明心堂地方小，人手少。申姜没有搞什么饥饿营销的想法，所以特意请陆老不要安排在周六过来坐诊，其他时间随意。

　　双方都对彼此的初步印象十分满意，陆老的水平货真价实，而明心堂店里的药材更是真金不怕火炼。

　　而且陆老来明心堂出诊，特意带了俩徒弟，这样一来申姜就能脱出身来做自己的事，不用被绑在他身边帮他操作电脑。

　　不得不说，陆老不愧是中医院里有名的省级大专家，号召力十分不一般，申姜只是在微信朋友圈发了条他要来明心堂坐诊半天的消息，结果竟然有不少潜水的客人给她发消息表示要约号。再加上通过其他途径提前获知消息的病人也特意赶来，明心堂里的号一下子就超出了申姜的预期。

　　今天是第一天，小表婶和她都没经验，她们都没想到省级专家陆老的人气竟然这么高。

　　申姜走到挂号处，问道：“挂出去多少个号了？”

　　小表婶喜滋滋地比了个六的手势，“加上还没来的病人，已经45个号了。”

　　申姜吓了一跳：“一会要是再有人来，除了原本预约的病人，不能再放号了。”

　　小表婶有些不解：“为什么呀？送上门来的生意咋还推出去了？”

　　“陆老只在明心堂坐半天诊，他助理说他下午要赶去另一个地方坐诊。挂太多号出去肯定看不完，咱们得对病人负责。”

　　“那要是病人闹起来咋说呀？”小表婶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生怕说错话坏了店里的生意。

　　“实话实说。不过可以给他们预约下一次陆老的优先号。如果对方情况严重，你问问他们要不要找我看。”

　　小表婶一想到申姜这边还坐着冷板凳，简直跟人陆医生天差地别，不由打算安慰申姜两句。不行，她一会可得好好帮申姜拉拉人气才行，明明她们申姜看病也很厉害的嘛。

　　正好陆老的一个徒弟从外面上完厕所回来，听见这个年轻的女店主竟然公然抢自己师傅的病人，顿时脸色一变。一想到这里是对方的医馆，他还算克制，只是用鼻音重重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抬着下巴进去找师傅了。

　　小表婶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不由着急起来，“他是不是就听到后半句误会什么了，你要不去和陆老解释两句吧。”

　　申姜想说不用，但看着小表婶焦急的样子，她转了口风：“嗯，我进去看看。”

　　她去看看陆老是怎么给病人治病的，也好学习一番。

　　赵玉正在门口犹豫呢，就看到美女医生在进门处的收费台和人说话，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年轻的美女医生当时如沐春风的温声细语。

　　来都来了，去看看再说。赵玉抬步进去，打算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门道，直到她进了一座诊室，才发现这里的人不是来找美女医生看病的。

　　原来，这些人都是来找一个老爷爷看病的。看着诊室里被前拥后簇的病人团团围住的老爷爷，赵玉不由咂舌，这医生应该很厉害吧，要不一会她也找他再看看？

　　这时候，正好是陆老考验徒弟的时候。他的习惯就是边看病边带徒弟，在实践中出真知，才能让这些年轻孩子更好的记住那些病理知识，而不是纸上谈兵。

　　“张乐，你说说，这个病人出现脘腹胀满、大便不畅，应该怎么治？”

　　张乐是陆老徒弟之一，一直在诊室里没有出去过，此刻面对老师的提问和一屋子的病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他顿时感觉芒刺在背，额头上沁出细汗。

　　见老师和蔼的看着自己，张乐深吸一口气，“病人这是燥结郁热导致的便秘，应用清热泻下法……”

　　申姜见状，有些失望，微微摇了摇头。

　　谁知这一幕却被陆老的另一徒弟，也就是刚刚对着她哼气的王刚看到，他立刻出声道：“我看申医生有不一样的看法，师傅，不如问问申医生有没有别的高见？”

　　陆老见申姜也进来了，不由苦笑道：“让你见笑了。”

　　说起来他这俩徒弟跟申姜也没差几岁，看看申姜的本事，再看看这俩朽木，真是气死个人啊。

　　王刚见师傅竟然对这年轻的女店主这么客气，不由更加生气，“师傅，你就让她说说看呗，说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给她的勇气，让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医生狂妄自大到敢抢他师傅病人。

第60章 塞因塞用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

　　申姜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刚刚果然是听见了她的话闹了误会，不过鉴于他是护师心切，申姜倒也没跟他计较。

　　王刚无非就是想看她出糗,想看她意识到自己和陆老的水平差距有多大后无地自容的样子。

　　申姜笑着说道：“陆老师，正好我今天也借这个机会露一手,说不定还能沾您的光给自己招来些病人。”

　　陆崇峰这才发现，他这诊室里人满为患忙得晕头转向，申姜却有空来他这溜达。她这是没病人可看啊。

　　见状，陆崇峰倒也没再反对,他出声提醒道：“这个病人体质虚弱，又是芤脉，不宜用攻坚泻下之法。”

　　王刚站在后头很是不满，他这是在帮师傅出头呢，师傅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师傅人好对人没有防备,哪里知道这女的在背后偷偷背刺他抢病人。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呸呸,他才不是太监。

　　看来陆老倒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申姜思忖道：“患者脾气虚弱，腑脏精气功能减退，应采用健脾益气的方药治疗。用补中益气汤。”

　　张乐皱眉道：“不对吧，补中益气汤的作用是补中益气，可这方子是升阳举陷的作用,治疗久泻旧痢才用这个，这个病人本来就是堵住出不来，你怎么能还往里堵呢。”

　　申姜正想解释，没想到王刚却冷哼道：“没那瓷器活就别想揽那金刚钻，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你们两个给我住口！”陆老简直就要被这俩糟心徒弟一唱一和给气死，他怎么这么命苦,带的学生一个傻一个虎。坏了他的名声事小，万一以后真给病人胡乱治病，那才是坏了大事。

　　张乐一怔，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惹得老师动怒，连忙闭嘴。倒是王刚一脸不服气，但看到老师脸色难看，也乖乖闭上了嘴。

　　陆崇峰叹了口气，有些心累：“塞因塞用之法啊，以补开塞。人家都说这么明白了，还没转过弯来呢。中医治病从来不是见病治病，你见到堵塞就立刻想到泻下，那跟西医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有什么区别？回去给我再抄一遍《中医基础理论》！”

　　两徒弟被训得低下头，一点也不敢反驳。

　　病人听得稀奇，怎么他们自己人还吵起来了，她催促道：“你们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不过我这肚子是真胀得慌，快想办法给我治治吧。”

　　申姜说道：“陆老师，开方吧，我立刻让人给她煎药。”

　　王刚原以为师傅是给这个女店主一点面子，没想到眼睁睁看着师傅真给病人开了补中益气汤，他不由吃惊。

　　王刚喃喃道：“真的开补中益气汤。”

　　陆老瞪他一眼：“你小子魂游呢，回去给我抄十遍《中医基础理论》！”

　　病人起身拿着方子去药房配药，下一个病人立刻就坐到了椅子上。

　　陆崇峰担心申姜会因此对自己学生有意见，因此替徒弟解释道：“这小子就是心思直，其实没啥坏心眼，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经搭错了说话这么冲，”

　　说着，陆老拍了拍王刚的背，“还不赶紧跟申医生赔个不是。”

　　王刚顿时感觉自己这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现在他既然已经得罪了人，索性也不用在意得罪多还是少的问题了。

　　这个女医生比他想的确要厉害一些，不过他还是不服气。刚刚那是师傅已经给病人诊好了脉辩好了证，说不定她就是刚好知道塞因塞用的知识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误打误撞撞了大运罢了。

　　可中医最难的是开方吗，最难的是诊脉和辩证啊！既然她想抢病人，那就得真刀真枪上真本事。

　　“申医生，你的确比我厉害，不过比起我师傅你还差得远。既然你觉得自己有本事治好我师傅的病人，那不如你给这个病人从头到尾看看？”

　　“王刚！”

　　陆崇峰这回是真生气了，王刚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戾气这么重？

　　申姜：“陆老师，您学生可能有些误会。您今天放出去45个号，我刚刚和挂号员说今天不再放您的号了，如果有病人情况紧急，就问他们要不要找我看。”

　　王刚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把这事说出来了。不仅是他，就连诊室里挤着的病人都忍不住嗤笑起来，他们大老远赶到这偏僻的小医馆来，那是专门为了陆老来的，谁要找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看病啊。

　　没想到陆崇峰反而倒挺认同这个办法，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也是可以的嘛，45个人我今天肯定看不完，下午还得赶去参加省里的专项研讨会。这样吧，张可，你把后面10个病人的号分到申医生那去。”

　　坐在椅子上的病人心想，还好她今天来得早，不然就得像那十个倒霉蛋一样找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医生看病了。

　　“陆医生，我可是特意从隔壁市赶来的，除了你我谁也不相信，你可一定要亲自给我治病啊。”

　　“对啊，我也是特意冲着您来的，您别把我的号分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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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在后面的病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很是不满意他们这种擅作主张的安排。

　　王刚得意起来，他就说这女医生自不量力，现在知道他师傅在病人心中的地位了吧，这可是省级老专家才有的待遇，她想空手套白狼蹭红利，再等二十年吧！

　　陆崇峰见这么多病人反对，顿时为难起来。一方面他今天的确看不过来这么多病人，他也不愿意为了看完而敷衍了事。另一方面，他没想到大家竟然这样抵触这个年轻的女医生，在他看来，这姑娘医术可比不少中医院的副科主任都要高。

　　申姜主动道：“不如让我和您同时给这个病人看病吧，也好让大家看看我的水平。”

　　机会就是靠争取来的，她才不怕被人骂脸皮厚，只要能治好病，甭管黑猫白猫那都是好猫。

　　从前她在奶奶的庇护下什么也不用做，而现在，她必须想办法把明心堂撑起来。更何况陆老在，就算出了错那也是宝贵的学习经验。

　　陆崇峰没想到她竟然敢和自己一起看病，这可和带徒弟不是一个性质，要是她诊断有误或者开错了方子，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那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病人没想到，最后还是让这年轻的女中医给自己看上了病。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主要还是陆老给自己看，她就是个添头。

　　申姜和陆崇峰各自搭着女病人的左右手手腕，开始沉下心来诊脉，诊室里的病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倒是没人开口说话。赵玉这会是最激动的那个，因为她早在义诊节就发现了美女医生很厉害，经过刚才那个病人的诊治，她有预感，美女医生姐姐将来肯定会十分有名的。

　　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五分钟。

　　陆老把手指放到另一只手腕，申姜也把手指放到刚刚陆老诊脉的手腕上。

　　申姜皱着眉先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王刚翻了个白眼，诊了这么久的脉压根就是做样子，最后不还是得靠嘴问。

　　女病人正想回答，喉间一阵痒意袭来：“咳咳咳……我就是……咳咳咳……”

　　她丈夫在旁说道：“她就是来看咳嗽的，这些年总咳个不停，吃了好多药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