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公事。”王离严肃道,没有丝毫区别对待的意思。
“哦对,你们秦王遭遇过燕使刺杀,难免警惕了些。”楚使倒是豁达,很配合地走完了流程,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太子的营帐。
李世民正在给他亲爱的父亲大人写信,听见通报,无意间一个抬眼,忽然定住了。
这个楚使她,有点眼熟啊……
是在哪见过呢?
“楚使拜见太子,这是我王的信,请太子过目。”楚使恭恭敬敬地献上。
李世民没有立即伸手去接,因为这个声音也很耳熟,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咬字很特别,每个字的发音都很饱满,空灵圆润,如珍珠落在玉盘上,虽说平常言语,也宛若歌唱。
他想起来了。
战事激烈,听取“哇”声一片。
尤其太子横刀立马,斩将夺旗的时候,更是赞不绝口。
“这孩子,厉害了!”
“不逊于任何一位名将。”
“这天赋,这气概,这用兵如神的本事……”
庞煖纳闷道:“虽然太子确实不凡,但诸位秦君什么样的将军没见过,怎么惊叹成这样?”
“大概因为,这是自己家的。”荀子笑着捋了捋胡子,“智勇兼备,所向披靡,谁见了能不夸赞?”
大概只有华阳太后了,她全程都在担心:“哎呀,怎么能答应那个项燕呢?万一受伤可如何是好?他是不是一日都没有用食和休息了?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她甚至看着看着都要看哭了:“王上真是的,怎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犯这种险呢?我可怜的乖孙……”
众人都在热血沸腾,唯有她泪眼汪汪,心疼得不得了。
嬴柱不得不安慰道:“太子天纵英才,战功赫赫,你应该觉得骄傲才是。”
“雨雪霏霏,他都没有停的。多冷啊。”华阳太后喃喃,“寿春的冬天很冷的。”
“打完了就可以回去了。”宣太后也放柔声音,“总不能把鹰隼当雀子养,那才是糟蹋了。”
“喵!”猫猫把爪爪抬起来放华阳太后腿上,似乎也在关心她。
“兵行险招,聚兵马形势如风起云涌,烈火淬刃,锐不可当。”白起目光炯炯,“我都想试试,若对上太子,能不能嬴他了。”
“这可不好说。”张仪想了想,“正面战场赢不了,太子可就要出别的招了。他毕竟是太子,不是一般的将军。到时候给你来个离间,是吧?你就没机会了。”
张仪与白起不约而同地看向嬴稷。
嬴小米没好气道:“怎么又看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起叹气:“你说得对,还是太子嬴面大。”
第163章 中毒
“你是当年跟随在熊启身边的那个巫女?”李世民一口叫出她的身份,“你叫灵?”
灵实实在在地惊诧了,睁圆了眼睛:“这你都记得?我们不过是十年前的一面之缘。”
“可不止一面,我当时观察了你很久,你很特别,过目难忘。”
“若非太子过于年少,我定然会以为太子对我有点意思。”灵笑意盈盈,“当年还没有马腿高的小小公子,转眼就能带兵围了楚都,天命真是奇妙啊。”
“你们楚国有让巫女做使者的惯例吗?”李世民审视她,“你不会别有所图吧?”
“楚国都快灭了,我图什么呢?”灵叹道,“不过是思及当年,怕秦王记仇到现在,为了以后日子安稳点,早早来与太子过个明路罢了。”
“你这算‘自告’?”太子充满兴趣。
“我也没做什么该死的事吧?熊启兄弟俩谋反,我最多就是在边上看看而已。”灵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不是光看吧?你给我下过毒。”李世民指控。
王离的刀瞬间出鞘,搭在了巫女脖颈上。
“不是说自告能减轻处罚吗?”灵楚楚可怜地告饶,“我最多最多算从犯吧?”
“你究竟是何来意?说清楚,才有活路。别在这弯弯绕绕了,我们没心情听你作态。”李世民的信写了一半,还没写完呢。
“楚王的预期是两个月。两个月等不到援兵,他就会降了。”灵看着冷光四射的刀锋,硬着头皮道。
“这个不用你说,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围他国的都城。论经验丰富,谁能比得过我们王翦将军?”李世民冷冷淡淡地看着她,“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如果我能说服楚王,早点投降,算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李世民故意顿了顿,看她的神情产生了些许真实的期待和紧张,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才慢悠悠道:“那得看你能提前多久了。反正我们粮草多,耗得起。”
灵眼睛一亮,忙道:“若我能在秦使来前,就说服楚王,你能不能在秦王面前说两句好话,对我既往不咎?”
“看得出来,你很怕阿父了。”
“谁能不怕秦王?邯郸的仇,他能记二十几年,一个也没放过。樊於期背叛过他,他的追杀悬赏挂到樊於期死为止……”灵心有余悸,“若是这样对我,我哪还有活路?”
站在敌对的角度看秦王,那确实有点恐怖了。
可李世民只觉得父亲大人记仇记得很可爱,像一条超大的黑龙在石头上一个个记着人名,虎视眈眈地盘踞四方,就等着把这些名字依次解决,一个也不放过。
“那你得快点,我们秦使已经在路上了。”
“这是楚王的信,我放这里了。——这位拿刀的,你能不能收一下,我的脖子很脆弱的,不想在这里流血。”灵的目光微微向上,瞥了王离一眼。
李世民一个眼神递过去,王离才收刀退步。
从始至终,巫女离太子足有十步之远,退去的也很干脆,没有磨磨蹭蹭。
直到她走了,王离才松了口气,捡起了那封叠得整整齐齐的帛书,反复确定没有问题,才呈上去。
“怎么这么紧张?”李世民失笑。
“听说楚巫很邪门的。”王离低声道。
“从秦国攻楚以来,传说中的楚巫,干了什么事阻止吗?”
“那倒没有。”王离笃定。
“所以,不过是一帮装神弄鬼的巫医罢了,观星算命的本事,还比不上奉常呢。巫女当年给我下过两种药,一种好像是迷药,让我睡了三天;另一种仿佛是毒,涂在箭上的,夏无且轻松就解了,说毒性不怎么样……”
李世民没怎么在意,扫了一遍负刍的信,丢在一边。
“不回吗?”王离茫然道。
“等我把家书写完的,这个比较重要。”
“鹞鹰能从这里飞到咸阳吗?”
“没试过,有点太远了吧?”
黄昏的光不大明亮,王离为他点灯增亮,半晌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太子忽然抬眼笑道。
“啊?我吗?”王离挠挠头,“我和祖父一切都好,只是今年赶不上岁首了。这个需要说吗?会不会有点奇怪?”
“不奇怪,正好带句话给你阿妹。”
“啾啾。”青云溜溜达达地踱步进来,踏着歪七八扭的步子,半走半飞,跳到李世民面前的小桌案上。
“别过来,我的墨还没干呢。等会你踩个爪印上去,阿父看到了能把你的毛给……”
“呖——”
鹞鹰陡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长啸。
一个不明物体从阴影处窜了出来,李世民下意识就伸手捏住了。
刹那之间,像被一根冰冷的细针扎了一下,快得仿佛是种错觉。
这棕褐色的长条生物已然落入他手,转眼就被鹞鹰用爪子按住脑袋,狠狠踩扁。
怎么又是蛇?
李世民本能地掐住蛇的七寸,硬生生在暴怒之下把蛇捏得半死。王离的刀匆忙斩下,将这不知潜伏多久的蛇一刀两断。
“这蛇是不是有毒?”王离手足无措,“我这就去叫医官!”
鹞鹰焦急地大声呼叫着,恶狠狠地把那三角形的蛇脑袋踩得更扁。
李世民丢下半截还在抽动的蛇尾巴,先观察了一下手上细小的伤口,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先得挤出毒液?”
他试图回想当年夏无且是怎么处理的,但被咬的地方迅速发麻,好像整只手都失去了知觉,可又像被灌了一坛烈酒,奇异地灼热僵硬起来,四肢迟缓,心跳与呼吸同时急促紊乱,失去控制。
糟糕,他的信还没寄出去……
混乱之中,他好像记得要用力按住伤口附近的肌肉,把那毒血挤出来,又好像没有力气去做了。
似乎有人急切地闯进了他的营帐,是谁来着?
还有那个巫女……
他失去了全部意识。
朦朦胧胧中,某种久远而模糊的碎片如萤火点点,落下来却是灼痛的。他想避开,却有气无力,怎么都避不开。
他好像在大口大口地吐血。
不对呀,只是被毒蛇咬了手而已,为什么会吐那么多血呢?
也许他吐的是酒?
可是这一世他明明不能喝酒,最多不过三杯,也就晕乎乎了。
现在他就挺晕乎的,眼睛睁不开,手也抬不起来,整个人一阵热一阵冷的。
似乎有人,很多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很急很急地叫着什么。
他们在叫什么?
“殿下!”“秦王殿下!”
秦王……秦王不是他父亲吗?哦不对,不对不对。这是在叫他,上一世的他。
就说他对毒这东西犯冲吧!上辈子就算了,这辈子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