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的金镯……”
鹤鸟溜溜达达地跟着嬴政到处闲逛,把这破宅子都走了一圈,便回到枣花密密的河岸,啄两口碧草,饮几口河水,翅膀张开,蹭了蹭嬴政的手,呖呖几声。
“它要走了。”李世民惋惜。
“让它走吧。”
“要不我们养它吧?”
“不大方便。”
“只要阿父想养,总归是方便的。”
嬴政却只是摇头,摸摸鹤鸟的羽毛,目送它振翅翱翔,穿云腾空,声振九霄。
这一段缘分,已然十分圆满。
白日人前的其乐融融,到了夜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嬴政手里拿着李牧的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了。
他缓缓放下来,拿起了竹尺。
“这一次,我必须打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李世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避,乖乖认错,也乖乖挨打。
反正也没外人,随便嬴政处罚吧。
他趴在榻上,慢吞吞地脱下半截裤子,那一寸多宽的竹尺就狠狠地落在了屁股上。
“啪啪啪”
接连不断的清脆响声,随着上下起伏的臀肉而连绵在一起,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红痕逐渐增多,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该挨的打,终究还是会挨的。
(前情提要:这只政哥,死了很久了,现在是系统管理员,可以穿梭不同的世界;这只二凤曾经穿过扶苏,玩过直播,知道很多现代的梗,完成任务后回到自己的世界,重生到了刚继位那年。这两人是朋友关系。)
“好久不见。”
“你还真来了。”二凤一惊,屏退左右,“这么闲吗?”
“来看看你。不必紧张,我屏蔽了别人,不会引人注意的。”始皇左右看看,“顺便请你看点有意思的片段。”
“什么片段,值得你专程过来?”
“看了就知道了。”
始皇直接投屏,现场演绎天幕降临。那么多不同的世界里,大秦出现的天幕已经多到数不清了,但投给身在大唐的李世民看,他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毫无广告的屏幕直接出现一岁幼崽要抱抱,秦王嬴政不愿意抱,立马眼泪汪汪。
“这是你多大的时候?好生年轻。”二凤给始皇倒了杯茶,笑道,“这样看,你也是个美人啊。”[狗头叼玫瑰]
始皇非常淡定,等二凤举起杯子饮了一口,才道:“那哇哇哭的孩子,是你。”
“噗……咳咳……”果不其然,某只看热闹的大唐皇帝陛下没看出来孩子是谁,闻言惊得把茶都喷了,连连咳嗽,“谁?谁是我?”
“那个。”始皇愉悦地扬眉,指着那走几步就开始喘、说话都说不清楚,瘪着嘴眼泪汪汪、小脸胖乎乎的可爱幼崽。
“阿父,抱抱!”
屏幕上的宝宝伸手要抱,屏幕外的某人呆若木鸡。
“从哪拐来的?怎么这么小?”
“当然是听你的建议,从浅水原那里骗来的契约,过完了他属于李世民的一生,走正规渠道投胎转世的。可爱吧?”始皇矜持炫耀。[好的]
二凤捂脸:“我能不能告你欺诈消费者?”
“不能。”始皇微笑。
“养孩子有什么可看的?”
“可看的地方太多了。比如……”始皇坏心眼地跳转进度条,拉到秦太子十二岁那年。
“你有没有看过你自己被打屁股?”
第132章 哭包重现江湖
嬴政不是在发泄暴力,也不是在彰显什么为君为父的权威,他是在严厉惩罚和警告他的太子。
“我早早告诫过你,大秦有很多将军,却只有你一位太子,这其中的含义,你不明白吗?”
“我明白。”李世民低低地吸气,努力不紧绷自己,也努力忽略这种羞耻的痛感。
“明白什么?”
又一竹尺落下来,打在原本的红色痕迹上,层层叠叠,很快就有肿起的迹象。
“我作为储君,比作为将军,更重要。”他很确定。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嬴政冷静审视着太子的表情,见他垂头丧气闷不吭声,忍着疼不哭不叫,唯有呼吸不稳和攥紧的手能看出其实很痛。
娇生惯养成这样,手上破个皮都要巴巴地来撒娇,为什么却又这么能吃苦,能忍痛?
好矛盾的孩子。
平日里活泼又吵闹,战场上竟沉稳而果决,老练得堪比王翦,其天赋之卓绝,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可是——
“啪”的一声重响过后,那竹尺不堪重负,刺啦断成两节,某人的屁股肿得跟红馒头一样了,狼狈得满脸通红,泪眼汪汪的。
“……”哭包小凤凰吸了吸气,颤颤巍巍地恳求,“我能不能把袴穿上?”
“不能。”嬴政冷漠拒绝。
呜呜呜,好丢脸啊。李世民把脸埋进手臂,深觉没脸见人了。
“李牧的信里,全都在写你。”
李牧的所有职务都被赵迁撤了个干净,他甚至没有资格上降表降书,这封信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和庞煖的奏一起送来的。
嬴政并不太记恨太子伤在李牧手里的事,彼时两军交战,生死尚且无常,何况这点伤?作为直面太子的最主要敌人,李牧的信,非常具有参考意义,某种程度上说,比蒙恬他们还要客观准确。
毕竟自己人怕太子被重罚,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粉饰。不算撒谎,人之常情罢了。
但李牧不会,完全不会。他的描述,毫无水分。
嬴政光凭着他长长的信,就能从头到尾复现他们交手的整个过程。从曾经的敌国大将那里,他看到了一个耀眼到无可比拟的少年统帅和国储。
他甚至能感觉到李牧在尽量回避使用溢美之词,只是偶尔出现的一词一句,就仿佛孤独走在冰雪夜快要失温冻毙的人,忽然之间就来到了春暖花开的南方,灿烂的太阳一点也不灼人,暖洋洋照在身上,就像现在一样。
那种惊喜与动容,隐藏在稳重谦逊的文字之间,却又止不住复杂地叹息:“秦有君王与太子如此,如上天垂爱。牧侥幸得还,全赖太子留情。久闻王上襟怀四海,鞭策天下,又见太子年少英睿,克明俊德,光被四表,深知赵国复国无望,只叹赵人不幸,未遇明君……
“遥寄此言,诚祈君恩。北地春日苦短,八月飞雪,太子亲至,如日之升,仁恕已极,云中上下无不感佩。牧深谢之。
“然太子数次犯险,伤于牧手,深觉不安。国储之重,亦如日月可贵,失之不可再得,望王上三思……”
李牧的信写得很长,想必写了很久,嬴政也看了很久。
看完了,下手打得就越狠了。
“年少英睿”是吧?打一下。
“克明俊德”是吧?再来一下。
“光被四表”是吧?这词用得可够高的,那必须打两下……
直到这根从咸阳带来的竹尺——荀门发扬光大的打孩子同款,断成两截了,嬴政才罢手。
“下次还跑吗?”
“不、不跑了……”
“是吗?你觉得我该不该信?”
“……”
嬴政深深地看着他,沉声道:“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想减少伤亡。”李世民红着脸,小声回答,“李牧还活着,那他一旦南下,秦军至少要多出十万的伤亡。”
十万,不是一个词两个字,是一整座城池几乎所有的男丁。十万个人殒命在战场上,就相当于一个人死十万次,一天一次也要死两百七十年。
十万个家庭将会为此哭泣,哭他们的儿子、兄弟、丈夫、父亲……
李世民不想看到这样的未来。
“你判断王翦不敌李牧?”
“输的可能大。”他的声音更小了点。
嬴政竟无法质疑他的判断。
“秦远强于赵,多付出十万的牺牲,我不在乎。”
“我在乎。”李世民脱口而出。
“所以你拿自己作赌?”
“其实我,我心里有数的。”他嘀咕着,“我不是莽莽撞撞,不拿自己当回事……”
八百年的兵法差距,知己知彼的前提,装备代差带来的优势,让他的玄甲军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加上李牧的政治困境及有伤在身,李世民前期积攒的所有优势,都在这场交锋里爆发了出来,才打了李牧一个措手不及,赢得干脆漂亮。
嬴政的手抬了起来,太子闭上嘴巴,委屈地缩成一团,看起来像只缩进壳里的小乌龟。
那只父亲的手落下来,却不是在惩戒,而是为他上药。清苦的药香在嬴政手中化开,均匀细致地抹上去。
那火辣辣的痛感立时便缓和了许多,少年强忍的泪却坠落下来。
“有疼到让你哭的地步吗?”嬴政不解,“雍城的时候你都没哭。——从小就不听话,总让自己受伤。”
“对不起阿父,我明知道你会担心……”
“你……”嬴政似乎想斥责他,但心底酸酸涩涩的,想起很多年前雍城的夜里,小小的孩子窝在他怀里,稚气但坚定地说:“等我以后长大了,帮你把邯郸打下来。”
那时候他才多大,提溜着衣领就能拎起来抱在怀里带走,软绵绵、圆乎乎的一团,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可爱最让他在意的孩子。
太子这样的天赋与能力,不上战场简直暴殄天物;然而上了战场,更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