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从新买的发簪中挑了一支替她簪上,瞧着镜子里赵玉屿娇俏的容颜道:“你不是说要做个好人吗,我只是发现了一个既能帮助别人,又能赚钱的法子。”
越说越玄乎,赵玉屿扭身望向他:“那你下次挣钱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去吗?”
子桑却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厌恶道:“不行,那地方你不能去,不干净。”
若不是赵玉屿知道子桑的秉性,她当真觉得子桑去当鸭了。
毕竟既能帮助别人(消火?),又能快速赚钱,还不干净的地方,还挺符合青楼的条件。
好吧,是她猥琐了。
赵玉屿若有所思,正想着下次子桑赚钱的时候自己偷偷跟着去,没想到第二日等她醒来的时候,子桑正搂着她睡得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而桌子上已经又摆了满当当一麻袋的钱。
赵玉屿:“……”
这赚钱能力竟恐怖如斯。
赵玉屿这下打死也不相信子桑是正儿八经赚的钱,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能一夜之间快速来钱的办法都写在律法里。
见子桑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赵玉屿只得自己想办法查探。
当天入夜,她早早躺在床上假装入眠。
子桑沐浴之后照例搂着她睡觉,月上枝头,寒鸦栖眠,梆响三声,已经到了后半夜,赵玉屿实在困得不行,昏昏沉沉间正要睡过去,忽而感到身边床铺微动。
她猛然惊醒,双眼却依旧紧闭状若未醒。
身旁人却并未起身,赵玉屿似乎能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盯着她许久,
久到赵玉屿都以为子桑发现自己在假眠。
这时,清峋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轻柔抚顺着她毛绒绒的长发,一个吻伴着冷冽的清香落在她的脸颊,像是午夜幽幽绽放的昙花。
赵玉屿身子微怔,双颊忍不住爬上娇红,身旁的人已经翻身起床,衣摆悉索间床帘浮动,传来窗户吱嘎的轻响。
她睁开眼,透过床帘被风吹得轻浮起的缝隙望到子桑飘然一跃而出窗台的身影,半空中小白挥动羽翼,转瞬间消失在窗外。
冷香顺着微敞的窗户飘入房中,赵玉屿起身走到窗台,透过沉沉的夜色看到小白如流星般的身姿划过高低错落的漆黑屋檐,而后落入不远处的一栋矮楼。
她记住小白落下的位置,转身穿好衣服跑下了楼,穿过长街小巷,朝那栋矮楼奔跑而去。
忽然,清冷的街道上似乎也有几个人鬼鬼祟祟朝这边赶来,赵玉屿怕被发现行踪,连忙躲在一旁的小巷子里借夜色遮掩住身体。
那几人路过她身旁,小声催促道:“快点快点,再晚就轮不上咱们了!”
有人问道:“不是丑时才开始吗?”
另一人骂道:“说你笨你还真笨,不得排队吗!若今日又排不上,你哭都没地方哭!”
“可,可我提说那矮楼里闹鬼啊!”
另一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呸呸呸!咱们待你来赚钱,你可别一时嘴快掀了锅!我告诉你,你若是害怕就给我赶紧滚蛋!”
见他们几人低声骂骂咧咧朝矮楼走去,赵玉屿拐出小巷,偷偷跟着他们一块到了矮楼前。
这是个已经破败的楼房,白日里赵玉屿见过,黑乎乎的满是灰尘,牌匾都掉了半块,看起来已经被遗弃许久。逛街时听小摊主提及过,好像是座凶宅,没人敢修缮所以就一直空置在这里。
那几人敲了敲破败的房门,不一会儿,一个身披黑色斗篷,侏儒般的矮人缓缓打开门。
黑暗中瞧不清那人的面容,几人见了他顿时点头哈腰,极尽恭维地将早已备好的钱袋奉上:“咱们三个人一共三十两银子,您看够吗?”
浓郁的黑夜里,那人伸出一只瘦长的手掂量掂量钱袋,三人透过昏暗的月光,似乎看到一双泛着银光的利爪。
其中一人顿时毛骨悚然,猛地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那人已经收回了手,将门稍稍打开示意他们进去。
赵玉屿望着那几个已经消失在门内的身影,着实捉摸不透。
依子桑的性子,怎么会来这种肮脏破败的地方做生意?
第61章
眼看着丑时就要到了,赵玉屿寻机进入楼中。
正门自然是进不去的,她悄然绕到后院,见院子里有棵枯死的老槐树,干瘦的枝丫伸出院墙,正是翻墙的好地点,便推了辆停靠在小巷中的泔水车,踩着泔桶边缘扒墙攀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墙头,抱着树干滑下。
矮楼里亮着微暗的烛光,赵玉屿蹑手蹑脚从后院绕到矮楼侧面,趴在破败的窗户朝里悄悄探去,就见楼中铺着一层又一层的蜡烛,昏黄的烛光中,一座巨大的神像巍然屹立于蜡烛的环绕中。
楼里已经聚集了一众百姓,皆是秩序井然的垂首跪地,双手捧起一串铜钱。
赵玉屿在前门瞧见的黑衣人站在神像前,巨大的斗篷将他的身体遮盖的严严实实,露出的面容用纯白色的面具罩住,黑洞洞的眼睛宛若幽魂。他拎着一个篮子,似乎有些坡脚,一跳一跳走到众人面前,将他们手中的铜钱串尽数收走,再从篮子里拿出一盏盏莲花灯,挨个发放。
众人捧起莲花灯,在那黑衣侏儒的指挥下,朝神像虔诚跪拜,齐齐高呼“仙尊保佑”。
赵玉屿瞧着那熟悉的莲花灯,不就是她跟子桑白日逛街时在小摊上瞧见的款式吗,她觉得好看还买回去一个,怎么这还搞上批发了。
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神像后自在躺坐的子桑。
他左腿曲起,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右肘抵垫,单手支棱着下巴正打着哈欠。
神像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听到众人狂热的高呼,他点着眼皮,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见仙尊回答,那群百姓更是迸发出惊人的光亮,皆叩首大拜:“仙尊显灵,仙尊显灵,求仙尊助我心愿,求仙尊助我心愿!”
见众人神情激动,黑衣人走到神像前猛然高举手臂,众人刹那收声,整个矮楼一瞬间陷入死寂。
黑衣人举起手中的莲花灯,面朝神像跪下,吹灭灯芯后,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钱放于莲花灯中,供奉与三柱香火前。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灵光一闪,顿时明了其中含义,有样学样一口气吹灭了烛火,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莲花灯内高举过头顶喊道:“信徒愿终身供奉仙尊,还求仙尊助信徒实现心愿!”
黑衣人伸出手指了指他,那人在示意下弯腰走上前,小心翼翼将莲花灯供奉于案桌上,一撩衣摆跪下,极度虔诚恳切道:“信徒王有成,前日层求仙尊助我时来运转,赚得百金,没想到当真逢赌必赢,今日特意前来还愿,还望仙尊助信徒日后逢赌必赢,逢赌必赢!”
神像后似是传来一声轻笑:“你想要逢赌必赢,总得有足够的筹码,既然你求神心诚,这些便赏给你吧。”
似有一声鹤唳自天外传来,众人抬头望去,便见一堆银光从矮楼的破顶里哗浪浪砸下,尽数堆积在那许愿的信徒前,竟有小山般高。
王有成大喜,朝前一扑将银子尽数搂在怀中、塞在衣兜里,朝神像拼了命的叩拜:“多谢仙尊,多谢仙尊!”
原本见还要出银钱而犹豫不决的人瞧见这从天而降的神迹,顿时纷纷从衣兜掏出钱财供奉于莲花灯里,争先恐后要上贡仙尊。有人甚至取出了一累银票,高喊着“我的香火钱最多,求仙尊助我心愿!求仙尊助我心愿!”
神像后赫然传出一声略显烦躁的声音:“闭嘴!”
子桑伸出手指抵住耳朵,眉头紧蹙,“再吵滚出去!”
他话音落地的那刻,一道黑影从暗处飞射而出,将那高喊的信徒猛然从窗户中掼出摔在院子中。
那信徒哀嚎一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捂着脑袋正要起身,猛然感到胸口一重,抬眼就看到一双暗夜里泛着幽绿色冷光的眼睛。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尽现,口中腥臭扑面而来,似是要将他整个吞入腹中,吓得那信徒登时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楼中众人至始至终都无人看清那道黑影的真身,只听到黑暗中那信徒惨叫一声旋即没了声息,屋里霎时再次静如死寂。众人皆小心翼翼跪在地上不敢再出声,毕恭毕敬抖着胳膊将钱财尽数献上,这次的供奉中却掺杂了恐惧,生怕惹了仙尊不悦被处以神罚。
黑衣人再次高举起手臂,朝神像跪拜一礼后,以神谕为由,指引着供奉钱财最多的一人上前,接受神引。
赵玉屿:“......”
不用说了,那黑衣矮子必定是猴大无疑。
毕竟猴大之前在奉仙宫就整过这死出。
合着这一人一猴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装神弄鬼的当神仙骗钱。
看着楼中即便亲眼目睹了暴虐一幕,却因为欲望依旧如痴如狂陷入疯魔奉献出全部身家的人群,赵玉屿额角发疼。她抬脚走到矮楼正门前,一把推开房门,高声喊道。
“仙尊大人,小女也想祈求仙尊神谕。”
众人见一个姑娘竟然如此大大咧咧推门走了进来,都面露惊恐,唯恐她惹了仙尊不悦,如方才那人一般受到惩罚。
然而,想象中的暴虐和怒意并没有降临,神像似乎沉默了片刻,竟未发出丝毫神谕。
赵玉屿穿过人群,跃过一圈又一圈的烛火走到神像面前,将怀中的钱袋放在香案上,咬牙笑道:“仙尊大人,敢问何为赚钱之道?”
神像:“.....
.”
猴大见了赵玉屿的那一瞬,跳出来昂首挺胸站在香案面前阻拦,以防她亵渎仙尊神威。
赵玉屿直接一手擒住它的脖子将他按在香案上,猴大顿时摔了个屁股蹲,望着眼前阴恻恻的面容回想起当初的死亡威胁,立刻举起双手双脚投降。
身后一众信徒:“!!!”
此女竟然恐怖如斯,竟然敢在仙尊面前如此放肆,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夜叉化人?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良久,神像传来一声不耐烦的斥令:“其他人都滚出去。”
众人见仙尊发话心中一抖,生怕走晚了惹仙尊不悦如窗外那昏死的人一般,皆慌作一团扭头就要朝外跑。
“等等!”
赵玉屿指了指香案上的莲花灯,“把钱拿走,花灯就当送你们的。”
众人犹豫片刻,见仙尊没有再发话,应是默认了,便都你争我抢急匆匆将花灯抱回后逃也似的朝楼外跑去,一个个宛若游魂追鬼,撒丫子跑入夜色中。
不出片刻,楼中便没了其他人影。
周遭一片寂静,不多会儿,神像后面探出一个脑袋。
子桑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赵玉屿瞧着这尊神像气笑了:“我还想问你呢,你大半夜不睡觉就跑到这里来骗钱?”
骗?
子桑十分不认同。
“我是在赚钱。”
他从神像后走出来,一脸的理所应当:“赚钱不过就是交易,出卖自己拥有的,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些人想要的无非就是钱、权、色,这些我都能给他们,他们拿钱来交换,很公平。”
赵玉屿双手环胸,听着他狡辩:“赌桌上多赢一局倒是好办,很容易做手脚,可若是人家就要一夜暴富,你哪来的钱给人家?”
子桑拿起桌上的一盏莲花灯把玩,漫不经心道:“赌场不是有钱吗?”
赵玉屿愕然,这才意识到那从天而降的白花花的银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合着他先从赌场偷了钱拿出来给赌徒们,再让赌徒用赃款去赌场将钱光明正大的赌回来供奉给他,这样他也算是正儿八经赚到的钱,而不是偷来的钱。
人才,真他娘是个人才,洗()钱的一把好手。
这脑回路正常人一时半伙还真理解不了。
赵玉屿觉得额角再次青筋抽抽,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那总有人不求财吧,其他人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