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她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发现床头边端端正正摆着一件女子的衣物,桌子上洗干净的果子累成小山,还有一笼食盒。
她撑着身子下了床,单腿跳到桌边,打开一看,上下三层精致的早餐,还冒着热气。
不用说,一看又是小白拿的。
捡了个果子啃,味道还算不错,酸甜可口,尚能饱腹。
明媚的阳光从半敞的门缝中宣泄而下,将小屋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
透过门缝看到猴大上蹿下跳叽咕鬼叫玩得好不快活,赵玉屿跳过去推开门一瞧,灼灼日光之下,小屋前面的空地简单撑起了几个木架子,猴大和几只野猴立在衣架上,攥起两端衣角荡悠几下,将子桑的一身华服甩到衣架上晾起,仔细整理不见一丝褶皱。
旁边两棵大树中间,子桑躺在细韧条编织的秋千网中,嘴里叼着根野花,双手摆在脑后悠哒悠哒的闲晃,像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
见赵玉屿醒了,他丢掉嘴里的野花,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新鲜的小花伸到赵玉屿面前:“醒了,尝尝。”
赵玉屿捏了一根,这花通体发黄,灿烂如金,放入口中吸食,花蜜浆入口即化成,浓郁的花香瞬间在口中绽放,却又含杂着一股清泉般的甘甜,格外爽口。
吸食一根后,口角生香,口中苦涩污浊尽数散去。
子桑瞧着她眼中的亮光,神色间有些得意,侃侃解释道:“这是琉琉花,需得是冰山雪水化入地底,在形成温泉之地的温泉石下方能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寻常人可找不到。”
赵玉屿眼前一亮:“附近有温泉?”
她已经两天未曾洗澡,身上的衣服被海水泡发,皱巴巴拧成一团早就不能看了,而且伤口也需要清洗换布,如今听到温泉自然眼中放光。
子桑将一朵琉琉花插入她的发间:“在后山,等吃了饭让小白带你去。”
提到饭菜,赵玉屿又瞧了瞧子桑身上月白色的丝绸长袍:“这衣服......”
子桑嫌弃地抖了抖衣袖:“小白拿的,姑且能穿。”
“......”
果然......
也不知道是哪家冤大头被几番洗劫,不过事态窘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等日后多送些银两过去跟人家道谢。
赵玉屿用完早膳后抱着衣服爬到小白身上,在嘹亮鹤唳声中落入后山的温泉池旁。
这地儿当真不错,森林密布,空气清新,小屋干净整洁,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还有温泉泡澡。平日里没有旁人打搅,洗衣家务有猴大,买菜出行骑小白,也算方便。
最重要的是有子桑在,周围就不会有不长眼的蚊虫蟑螂叮咬,可以说自带驱虫神器。除了没有手机上网有些无聊,但若是能在这里度过后半生好像也不错。
赵玉屿一边感慨着子桑真是会挑地方,一边褪去衣物。左腿的伤口还猩红一片尚未痊愈,赵玉屿不敢入水,只得用舀子撩了水浇在身上,捏起白布泡上温泉水小心翼翼的擦拭伤口。
重新包扎好伤口后,她又擦了擦身子,褪去发饰清洗长发。一番操作下来,身体清爽了许多,赵玉屿换上新衣服,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刚想回小木屋去便听到丛林里不远处传来猴大雀跃肆意的吼叫,像是山间荡跃的野人。
赵玉屿一时好奇,索性捡了根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朝丛林深处走去,随着不断深入,潺潺溪水声和猴大的雀跃声愈加清晰。拨开层层灌木树枝,入眼是一条曲曲流转的小溪,溪水从累累乱石中穿梭而过,顺着青苔蔓坡笔挺垂下,击打在光滑的石头上时不时溅起白烂的水花。
子桑正卷起裤脚踩在溪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叉鱼,可惜技术不太行,叉了半天一条没叉到,人倒也没见气馁,未见得有多尽心,更像是在消遣。有小鱼苗在他身旁骤然跃起,鱼尾勾起的连串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见赵玉屿来了,子桑瞄准目标朝溪水中又是利落一叉,来了些精神:“晚上给你烤鱼吃。”
赵玉屿瞧着他宽衣大袍的模样,忍不住吐槽:“依神使大人你这个叉法,怕是明日也吃不上。”
果不其然,鱼儿灵活摆尾便逃脱厄运。
子桑被她嘲笑有些气恼,又叉了几次还是不中,索性将木叉抛向岸边,一撩马尾:“你行你来。”
难得的轻松惬意,赵玉屿也卯上了劲:“我来就我来。”
不论如何她也是手作达人,虽然未曾叉过鱼,但动手能力铁定比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祖宗强。
她脱了鞋袜翘起一条腿,捡起木叉一蹦一跳踩到小溪里,水中石苔滑腻,在差点摔倒时稳稳抓住子桑的胳膊:“你扶着我。”
子桑倒很是听话,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另一手顺势搂着她的腰防止她摔倒。
赵玉屿全部注意力都在鱼身上,也未注意到不妥,瞄准鱼下方眼疾手快扎了下去。
然而鱼尾一摆,再次从叉旁灵活逃脱。
“哎!”
赵玉屿急得叫了一声,又猛地朝水中叉去,依旧没有叉中。
耳边传来一声幸灾乐祸地轻笑,赵玉屿不服气地要朝前面走:“这边鱼太少了,前面,前面鱼多。”
她一脚朝前蹦去,恰巧踩在青苔石上,一个打滑朝后仰去。
子桑原本想扶住她,结果赵玉屿翘起的左腿惊慌挣扎间正中要害,子桑猝不及防鸡飞蛋打,手劲不稳,两人双双摔在水里,“噗通”一声巨响,吓得一旁倒挂金钩捞鱼玩的猴大霎时蹿天远,差点被溅了一身的水。
“......”
鱼没叉到,衣服还湿了。
两个叉鱼新手皆以失败告终,子桑捂着蛋赌气不用驭兽术,赵玉屿颤颤巍巍吹了几个音调,被一条锦鲤一跃而起抽了一尾巴后也最终放弃。
到头来还是小白一嘴叼一条,晚上才没有饿肚子。
赵玉屿拎着鱼娴熟的开膛破肚去鱼线,没有盐巴但小屋地下倒是被猴大挖出来一坛酒,许是以前人家埋的。
她便将鱼用酒烧了烧,又撒上些摘的香叶架在火上烤,虽谈不上美味佳肴,闻着倒也不难吃,配上果枣美酒别有一番野趣。
赵玉屿一边烤着鱼一边悄咪咪观察在旁边烤火的子桑。
他们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此处偏远,小白飞到最近的镇子一来一回也得大半天时间,没有换洗的衣物,两人只得脱了外衫晾干,裹着被子凑在一起烤火。
子桑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毕竟不仅衣服湿了,蛋还差点碎了。
赵玉屿自知理亏,笑呵呵地将烤好的鱼殷勤递给他。
“神使大人,吃鱼哈~”
子桑睨了她一眼,嘟着脸接过烤鱼咬了一口。
“嘶——”
他连忙将滚烫的鱼肉吐出来,火急火燎得扇着舌头,一瞧,舌头上烫了个泡。
赵玉屿:“......”
呜呼,吾命休矣!
第41章
赵玉屿尬笑着接过鱼:“我帮你吹凉先......”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出其不意的问话让赵玉屿微怔,以为子桑生气了,却见他低垂着眼眸轻声问道,“因为我的不告而别,所以厌恶我。”
“当然不是!”
赵玉屿见他误会连忙解释,“今日纯属意外。”
她默了默,望着扭曲魅艳的篝火缓缓道:“我之前的确生你的气,跳海的那一刻我甚至怨恨你,因为我以为你明知要发生的一切却抛下所有人自顾自离开,我以为你是一个不顾他人死活的人。可你实际上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冷心冷肺,你安排好了一切离开,又会因为担忧大家的安全再次返回,只是世事难料,我当然不会怪你。”
她低头望着手中的烤鱼,鱼眼呆滞,鱼嘴麻木地张开,一根削尖的木棍从腹中穿嘴而出。
“不论什么原因,你想要离开是你的选择,不是错,错的是那群刺客。”
子桑听到赵玉屿没有讨厌他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至于赵玉屿后面所言,显然她误会了自己的初衷。
事实上他至始至终没有考虑过船上其他人的性命,不论是火浣布还是驭兽术,他安顿好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赵玉屿可以活着离开,至于其他人,世事无常,生死有命,与他何干。
不过既然在赵玉屿的眼中他是个好人,那他也不会自讨没趣的解释。
篝火将赵玉屿的面容照得模糊,她沉声道:“神使大人,那群刺客亲口承认是受太子指使。”
“我知道。”
“他们一路行刺,分明是不想让您回帝都。”
“嗯。”
见他回答得漫不经心,赵玉屿望向他:“神使大人打算如何?”
子桑撇下一段木枝丢入火中:“随他。”
“太子与您素有间隙,一旦掌权,奉仙宫众人如同俎上鱼肉,太子不会放过他们的。”
子桑望着火光并未回答,甚至心情愉悦地轻哼起缥缈之音。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穷。”【1】
赵玉屿不懂歌意,只知道是奉仙宫祈福时常唱的仙家之乐,以为子桑是在为众人超度,心中难过:“神使大人,王厨是为我而死的,我要给他报仇。”
子桑望向她似是一笑:“太子是天定之人,你杀不死他的。”
星盘天象,六爻八卦,太子皆是九五之尊之相,如何能被轻杀。
赵玉屿望向子桑:“神使大人,你既知晓太子是天定之人,为何要与他作对?”
又一段木枝丢入火中,火舌舔舐发出噼啪乱响:“一时无聊,找点乐子。”
“所以神使大人,您其实也不信命,对不对?”
赵玉屿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一双杏眸透着火光炯炯望向他:“我从不信命由天定,天定之人又如何?大家都是人,是人就会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有什么不一样!”
新仇旧怨堆上心头,赵玉屿眼中烈火如炬,“老天不让我杀他,我就偏偏要杀他!明着杀不了我就偷偷放毒蛇咬死他!毒蛇不行就毒蜈蚣、毒蝎子、毒马蜂,世上死法千万种,我就不信没一种能弄死他!”
子桑看着她眼中比篝火更甚的耀眼光芒,略微失神怔住,良久徐徐问道:“你既然不信神缘天命,当初为何一定去瑶山?”
赵玉屿坦言:“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咔嚓”,树枝折断的心乱被噼啪乱燃的火光掩盖。
赵玉屿将架上的烤鱼翻了一面:“其实去哪无所谓,只要能一直同你在一处就好。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也没什么朋友,成了内殿侍女之后每天想着的就是让你开心一点。一开始只是将一切当做任务来做,可后来相处久了,发现你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或许没那么好,却也不算坏。比起高高在上的神祇,毫无瑕疵的白月光,我更喜欢真实的你。”
她所言非虚,一开始因为系统加之她对原著子桑的喜爱之情,所以一心想要尽快完成任务。
可是经历了海难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系统的任务中逐渐失去了自我,成为了一个满心钻营如何讨好他人的人。或者说她不是一个人,而是成了一个为了完成任务的工具,甚至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只能按照系统设定的规则不断前行,不得踏错一步,否则就会被修正、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