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虚空之处,问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就是为了改变一切、为了救人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世界上有千万人,能影响乃至改变世界线的人只有少数。如子桑鸓,如宋承嵘、何附子都是其中之一,系统要确保的是他们的命运不能偏离。】
“所以除了主角,其他人的命在你眼里都不是命,都是可以随意杀死、随意践踏的蝼蚁,即使他们那么努力的生活,可蝼蚁还是蝼蚁。因为他们是下人、是奴隶、是普通人,所以死不足惜,对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我很抱歉,但按照程序设定,的确如此。考虑到情感因素会影响宿主执行任务的进程和结果,系统会优先判断,排除影响因素,为宿主选择最有利于宿主的决定。还魂丹只有一颗,在判断宿主可能存在生命危险时,宿主如果将其赠与他人,就会增加宿主死亡和任务失败的风险,所以系统自动修复BUG。】
赵玉屿笑了一声,这笑容充斥着嘲讽和挑衅。
她将沾满血迹的食谱放入里衣,在破败不堪的船只再次倾斜时摇摇晃晃站起身,炸起的火花飞溅眼角,愤怒和恨意在火光四溅的这一刻达到顶峰,将所有疼痛湮灭。
“既然我的命那么重要,那就来救我啊。”
她没有寻找木筏船只,也没有寻找避难的角落,而是在漫天浓烟和火光中,托着受伤的左腿,踩着倾泻而下的火流奔跑,驭火而行,冲出船舷,一跃而起,以一种决然之势扑向大海。
第38章
在她沉入水底的那一刻,摇摇欲坠的巨船如同海面沉浮的鬼日,浓烟为云,烈火为日,在缥缈风浪中支离破碎,最终化为火流星,从天而坠,沉入海底。
巨船卷起的海底暗流涌起一股推力,将赵玉屿冲向大海深处。
失重、窒息、剧痛、视线模糊,五感的刺激在落海的一瞬间袭涌而来。
黑暗幽静的海底像是浩渺无尽的宇宙,静谧,唯有静谧。心跳声被无限放大,目光所及之处,唯有海面残存的点点火光,像是高悬在无尽黑夜中触不可及的星光。
在滚滚海水中一闪一闪,旋即一个巨浪扑来,星星熄灭了。
赵玉屿闭上眼睛,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像是复制繁衍的病毒疯狂轰炸。
【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到宿主存在生命危险,请选择是否服用回魂丹,如不使用,死亡率百分之百,如不使用,死亡率百分之百!】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赵玉屿嘴角勾起一丝轻笑。
去你妈的。
似乎有一声嘹亮的鹤唳声盘旋在耳边,可在海底不会有鸟群飞旋,又似乎是尖锐刺耳的鸣笛声,是光怪陆离的画面中人影幢幢的尖叫,最终在意识模糊下变换成晴空烈日,校园操场上教官的口哨声。
“一二一,一二一,全体都有,立正,稍息,原地解散!”
赵玉屿茫然的坐在草地中,白昼的光线似乎有些刺眼,她抬了抬手遮住阳光,一瓶果汁丢到她怀中。
“发什么呆呢?赶紧喝,我好不容易去超市抢到的,等会又得训练一小时。”
赵玉屿怔怔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好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于欢竹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傻了,我是你发小,咱两可是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一个学校的,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在一起,我比你妈都了解你!”
“哦......”
于欢竹挨着她坐下兴冲冲八卦道:“哎,你知道你们班代班吗,才大二就已经财富自由了,听说是网上特有名的大V,一幅画能卖到十几万呢!”
赵玉屿也甚是羡慕:“我知道,我高中就关注她了,能将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到行业顶尖,家里养了一只猫一只狗,简直人生赢家。”
“是啊是啊,听说她打算出国留学,去巴黎深造,到时候身价又得翻几番啊,到时候回来开个画廊,赚翻了。”
赵玉屿拧开水喝了一口,自信满满:“咱们也不差,虽然现在咱们的账号只有几千粉丝,但只要坚持,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到时候我也要开个画展,赵玉屿个人创意展!再签他个几百几千的签绘,啧,想想就美!”
“那我就开个画馆,把你的画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两个少女想着未来的美好,乐呵呵的笑开了花。
赵玉屿手臂撑着草地,望着天空长舒一口气:“我这辈子也不求大富大贵,反正我就想随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的过好每一天,有时候帮老奶奶过过马路啊,帮邻居找找狗啊,当个还不错的好人就行!”
我要......自由的生活......
耳边于欢竹兴奋的声音逐渐消失,四周遁入一片漆黑,手中的果汁色彩鲜红,像是刚榨好的葡萄酒,装果汁的塑料瓶似乎在巨大的热浪中化为一滩液体,混合着瓶中的血水从指尖流淌而下。
嘀嗒,嘀嗒,落在地上,撕碎伪装,露出血淋淋的露骨又残酷的现实。
这个世界,很糟糕。
糟糕到想救的人救不了,糟糕到真心被辜负,糟糕到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咳......咳咳......”
赵玉屿感到肺部炸痛,鼻腔一股酸涩袭上脑门,猛然从昏迷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脱水的鱼。
天空泛起鱼肚白,云胧青霭间一团银月渐淡,四下昏明,石头滩上幼蟹在缝隙中钻行,不远处丛林苍劲,在清
晨晕开一抹层层叠叠绵延不绝的浓郁的绿。
“嘶——”
动了动身子,一阵剧痛刺穿左腿瞬间针扎锤凿般蔓延至全身。
她望去,小腿的裤脚被撕开,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好了伤口,上面溢出丝丝血迹。
见她醒了,一只修长纤细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她。
赵玉屿摸着它的圆溜溜的黑脑袋:“小白?”
小白兴奋地叫了一声,似乎为她的醒来感到高兴。
“你怎么在这儿?”
“啪!”
一串果实精准砸到她怀中,赵玉屿四下张望,一只肥硕又灵巧的身影从丛林中一跃而出,一只爪子托着一肚兜的果子,三爪并行飞跑几步,将果子摊到地上,就着海水娴熟清洗。
“猴大?”
猴大朝她龇了龇牙,将果子清洗好后用小兜子包裹好,丢到她怀里,伸爪指了指大海。
空灵的鸣叫随之响起,赵玉屿望向大海,离岸不远处,一只白鲸静静等候在那儿,时不时朝岸鸣叫一声,似乎在欢欣地等待着她的莅临。
这是......让她离开?
“神使大人呢?”
猴大摇了摇头,又指了指白鲸。
不想见她?
为什么?
既然小白和猴大都在这儿,那子桑一定就在附近。
可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想到昨晚子桑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想到身陷火海的绝望,想到满船人的哀嚎和王厨的死,赵玉屿冷笑一声,将果子朝海里用力一抛。
猴大见她将自己辛辛苦苦摘的果子全扔了,尖叫一声,来回蹦跳咒骂她不识好歹。
赵玉屿拧起它的耳朵:“我不走,告诉子桑,我宁愿饿死在这我也不回去,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见我?”
说罢她盘腿坐下,将猴大死死抱在怀里:“我就在这等!等到我饿死了一了百了!”
猴大挣扎着想从她怀中逃出去,却被她一把按住脑袋。
猴大:“*%……¥&”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告诉主人!
赵玉屿似乎一瞬间心有灵犀,捏着它的耳朵道:“你就在这陪我,谁知道你个小王八羔子会怎么添油加醋!小白,你去!”
小白仰脖高鸣一声,朝丛林飞去,很快便被层层绿障淹没不见踪影。
潮汐一浪一浪拍打着海岸,诠释着昨夜的疯狂和残酷,赵玉屿望着白浪翻滚的海面,随着浪□□过的晨风清醒了头脑,心中却五味杂陈。
王厨的死让赵玉屿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和无奈,可子桑呢。
她似乎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他明明可以救下一船人,为什么选择独自离开?
既然选择了离开,为什么又要回来救自己?救了她却又不见她?
还有她身上这件衣服,是当初子桑赏于她的衣料,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赵玉屿经过一夜磨难身体本就虚弱,脑袋被海风吹得晕晕沉沉,却依旧赌气一般坐在海边,从清晨坐到天色昏昏,饿得两眼昏花也坚决不吃一颗果子,几番快要昏过去,忍不住勒紧手臂保持清醒,猴大被勒得直翻白眼,双手抱拳上下摇摆求饶。
最终,在海天混沌之际,赵玉屿昏倒在石头滩上。
失去意识的那刻,她似乎听到一声无奈的又略显咬牙切齿的叹气。
*
再次醒来时,周遭暖和许多。
赵玉屿濛濛地望向四周,墙上屋顶皆是蚁蛀的痕迹,身下的木床稍稍一动就嘎吱嘎吱响,屋里除了床只有一张木桌和一个凳子,桌上点着一盏蜡烛,昏暗的光晕隐隐勾勒出一个年久简陋的小木屋的轮廓。
虽简陋,但整个屋子被收拾得非常干净,并未见虫蚁蜘蛛,甚至她身下的被褥都异常干净轻柔,是新制的丝绸面料。
“吱嘎——”
开门声响起,黑沉的夜里,几点星光描摹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脚步缓缓前行,在光与影的交替中浮现出子桑的面容。
他端着一碗粥走进来递到她面前:“醒了,喝了吧。”
第39章
“神使大人......”
赵玉屿的目光从他平静的脸落到他的身上。
白衣为底绣金丝紫珠凤,红衫束腰,白金黑边羽肩,蝶纹鲛纱罩,鱼鳞金腰带串五帝钱,灵宝璎珞垂十二生肖流苏小金饰,衣摆裁六瓣莲花镶金边,蛟龙缠莲花绕金底长靴,粼粼鲛纱在摇曳烛光中熠熠生辉。
这是她为了赴瑶山特意绣制的绝世华服,融合了各色动物元素,搭配璎珞金饰,里三层外三层,异常难穿。
那夜刺客偷袭时,子桑分明已经入睡,赵玉屿原本以为他是在猴大提醒后仓促而逃,才未被封死在房中。
可他居然还抽空换了件衣服,这衣服没有一炷香根本穿不好,更别说在没人帮助的前提下。
赵玉屿额角忍不住抽搐,说这丫的提前不知道有刺客,鬼都不信!
见赵玉屿盯着他的衣服,子桑展了展衣袖,眉头微皱:“穿错了吗?”
赵玉屿深吸一口气,胸中郁结:“没有,一点没穿错,好得很呢。”
所以,他真的不顾满船人的死活,自顾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