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风一看把人惹毛了,哪还敢开玩笑,赶紧端正态度:“不喜欢骗你,一点都不喜欢,这几天我装得也很难受,真的!”
“那为什么还要装?!”袁盈瞪他。
烛风无言片刻,垂头丧气:“因为害怕。”
袁盈:“?”
烛风抿了抿唇,委委屈屈地蜷在沙发里:“你前一天晚上刚说过,等我恢复记忆就跟我算账,我心里害怕,才假装没恢复。”
袁盈隐约猜到了他装失忆的原因,但听到他用到‘害怕’这么严重的词时,还是觉得无语:“你有什么好怕的,我还能吃了你?”
烛风默默往下缩了缩,大只,强壮,但害怕。
袁盈深吸一口气:“除非你装一辈子,否则这个账早晚是要算的。”
“没想装一辈子,”烛风偷偷去握她的手,被她拍开就不敢继续了,“我就想着多装几天,然后表现好点,说不定你哪天气消了,就不跟我计较了。”
“你觉得可能吗?”袁盈问。
烛风眨了一下眼睛:“目前来看……是有点难。”
袁盈往椅子上一靠,继续盯着他看。
烛风苦恼地揉了揉头发,漂亮的银毛被揉得一团糟。
他完全放弃了形象管理,顶着一头乱毛默默看着她。
袁盈明知道他在装可怜,心脏还是忍不住泛软,再开口语气都缓和了许多:“当初你突然失踪,明明是因为被烛夜抓走囚禁了,为什么要骗我说是你主动回来抢家产的?”
绕来绕去,那么多铺垫,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想好了再回答,如果答案让我不满意,你就等着当单亲爸爸吧。”袁盈威胁。
烛风静静看着袁盈,一向肆意无谓的眉眼里藏着温柔。
天气那么好,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很适合将所有往事摊开来晒。
长久的对视后,最终还是烛风先垂下眼眸,噙着笑握住袁盈搭在膝盖上的手。
袁盈顿了顿,没有再甩开他。
一片安静中,烛风缓缓开口:“我不想你因为同情,就轻易地放过我,不想你因为怜悯,就继续跟我在一起,更不想你因为道德上的压力,就把自己这三年吃过的苦忽略不计。”
他比袁盈以为的还要了解她,他清楚地知道她有多心软,多善良,多温柔,这个世界上很多生物,都试图利用她这些美好的品质来达到某种目的。
但他不会,不能,不可以。
他希望她走向他,只是因为想走向他。
“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过去,但至少我来了之后,希望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能遵循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低着头,温柔地摩挲袁盈的手背,“不要忍,不要让,不要考虑应不应该,就只是因为你愿意。”
这些话他只跟束鳞和阿野说过,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袁盈说起,即便是说,也应该是很多很多年以后,袁盈偶然知道真相,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再借着这个事卖两下惨,骗个吻什么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袁盈会突然出现在龙境,在他解释之前,就东拼西凑出了真相。
烛风声音缱绻,每个字都透着真诚,袁盈却觉得他多少有点毛病:“所以你是觉得,我如果在知道真相之后继续跟你在一起,就一定是因为同情和怜悯,而不是因为我本来就想跟你在一起?”
“是。”
袁盈荒唐地笑了一声:“那万一我真的在等你呢?万一我就等着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顺理成章地原谅你呢?你凭什么因为自己的臆测,就剥夺我知道真相的权力?”
“真要是那样,我早就告诉你了,”烛风别开脸,“但你明明就没有等。”
袁盈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等?”
烛风不说话了。
他安静的时候,硬挺的眉眼会透出一股天生的冷漠,叫人很有疏远感。
袁盈却没被他这股疏远感吓到,见他沉默不语,还踢了踢他的小腿:“说话。”
烛风这才重新看向她,眼神透着一丝不明显的郁闷。
袁盈抱臂,想看他还能解释出什么花来。
不知过了多久,烛风总算是开口了:“因为你有一双很会爱人的眼睛,恋爱的那一年,我在里面看到过很多个我,但重逢的那一天,你的眼睛里是空的。”
他带着束鳞和阿野出现在金元宝的时候,脑海里筹划了十几种适合重逢场景的开场白,但十几种开场白的基础都是‘袁盈还爱他’。
所以当发现她看向他的眼睛里只有错愕时,所有开场白都当场作废。
他头脑空空,只能故作无所谓地朝她伸出手,说……
“抱。”
三个多月前的事了,却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袁盈抱着的双臂渐渐松开垂落,一脸怔愣地看着他。
“干嘛这副表情,”烛风失笑,抬手摸摸她的头,“我当初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打了一通十几秒的电话消失三年,你没有恨到想杀了我,只是放下了这段感情,嗯……已经很仁慈了,真的很仁慈了,而且你还愿意跟我生小龙,愿意跟我结婚,我真的好高兴。”
所有人都以为,他跟袁盈和好的过程是破镜重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是在从零开始。
从零开始,走到今天,他真的很高兴。
袁盈没有想到,他之所以不肯说出真相,竟然是因为将她看得太透。
她确实没有等他,在确定他真的不告而别后。
没有谁规定谈一次恋爱,就要为恋爱对象守一辈子,她独自撑过那段失恋的日子,重新适应一个人的日子。
她完完整整地走了出来,没有因为突然离开的男朋友生出心理阴影,也没有从此一蹶不振,她卖房卖车,在临近三十岁的时候,去全新的地方适应气候和饮食,生活和生存。
她走的每一步路都问心无愧,即便今天知道烛风当初的离开是迫不得已,仍然不觉得自己放下对他的感情有什么错。
但是此刻,心脏仍然一抽一抽的疼。
烛风担心得没错,如果重逢的时候他将这三年悉数告知,那她即便已经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了,仍然会为了道义继续与他交往。
毕竟他不止是她的爱人,还是她连恨都不忍心去恨的……亲人。
“谢谢。”袁盈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的小心珍重,唯有道谢。
烛风笑了,捧住她的脸颊:“是我该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袁盈定定看着他含笑的眼睛,突然庆幸这条龙拔高了她的审美和要求,以至于分开这么多年,她因为眼光过高单身到现在。
否则不敢想他费劲千辛万苦地出现在金元宝时,看到她老公孩子热炕头会是什么心情。
“在想什么?”烛风问。
袁盈:“老公孩子热炕头。”
烛风:“?”
袁盈猛地回神,赶紧找补:“那什么……想你呢。”
“不可能,”烛风眯起眼睛,“你要是想我,为什么这么心虚?”
“我哪心虚了?”袁盈超大声。
烛风:“你一心虚嗓门就变大。”
袁盈一秒超小声:“我没心虚。”
烛风气笑了,把她从椅子上薅到沙发上,严刑逼供:“说,到底在想哪个老公哪个孩子哪个热炕头,你现在是我老婆知道吗?你只能想我知道吗?”
某龙挠痒痒的技术高超,并十分了解老婆的每一块痒痒肉。
袁盈被他挠得像触电一样颤抖,一边抖一边笑骂,不知不觉间眼泪都出来了。
就在她快要受不了时,烛风突然抱住她,将嘴唇贴在她的肩膀上。
“我在监牢那段时间,也想过我被关了这么久,你会不会已经结婚了,”烛风声音闷闷的,“但只偶尔想一下,大部分时间还是坚定地相信,你一定在等我。”
袁盈刚被他闹过,这会儿呼吸不稳,闻言眼底泛起笑意:“这么自信吗?”
“不是自信,”烛风蹭了蹭她的脸颊,“是不这样想的话,就没办法熬过被囚禁的那些日日夜夜。”
袁盈倏然安静了。
烛风也不说话了,在她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阳光那么好,晒得灵魂都开始发软,烛风昏昏欲睡时,突然被袁盈薅着头发拉起来。
他:“?”
“你看我的眼睛。”袁盈凑近一些,等他看过来后问,“看到了什么?”
烛风沉默地和她对视许久,笑了:“看到了我,很多个我。”
袁盈也笑,主动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打个商量啊老婆。”
“你说。”
“下次说情话的时候,能别薅着头发说吗?我不是怕疼,主要是怕破坏氛围。”
“准奏。”
“谢谢老婆。”
跟老婆把一切都说开了,也确定了彼此的心意,烛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边陪老婆和小胖龙,一边等着通道开启回人间。
但,世事好像总是不能尽如龙意。
“您登上王位第三天就去人间了,一去就是三个月,这次回来好不容易多待几天,结果除了百日挑战,别的一件正事没办,您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走了!”
几条三朝元老的老龙捧着一堆代办事项,对着烛风痛哭流涕。
烛风木着一张脸:“我去人间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老龙问。
烛风:“上班。”
老龙们纷纷愣住。
片刻之后,最德高望重的那条老龙小心翼翼地问:“上……什么班?”
什么班能让龙境之主亲自去上,难道是人间又跟龙境达成了什么重大合作,能让龙境更创辉煌?
烛风:“金元宝民宿听说过吗?”
老龙们纷纷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