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还是要做完的,等会儿还要继续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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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黎正在巡逻。
巡逻完,她站在一座小镇旁的山峰之巅往下俯视。
不得不说,虽然魔界整体没有多大改变,但有一个真正唯一的权势压在头上,那些肆意妄为的强大魔修、什么魑魅魍魉再想要胡作非为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大的威胁不在了,平常只是小打小闹,各地魔界之人还是能养活自己,不用吃土,这便是最好的事了。
嗯……?
底下一个明显是南地那边装扮的人走出小镇,越来越靠近荒凉的山丘,在他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面具融入血肉,凭空多出一分吊诡。
王一黎眼睛一眯。
忽然,一抹黑色鬼魂一样的东西从他脸上挣脱出一瞬,那男人立刻便露出痛苦不已的狰狞表情,但很快,那抹鬼魂又弹回去回到他脸上,于是他再度变得平静。
王一黎的眼睛在看见那鬼魂的时候就感到猛的刺痛,下意识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眼前已经没了那男人的身影。
她只看见一团模糊黑色,但那股刺痛之后,便连神智都模糊了一阵。
……刚刚,她好像看见一个可疑的人。
但再怎么回想,王一黎都想不起她为什么觉得他可疑,或许是直觉作祟?
而且那是什么人?魔界内奇奇怪怪的人很多,但那人的阴湿诡异,单单只是瞥了一眼,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分明只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而已。
王一黎迅速在附近探查一番,一无所获,也找不到方才的人。
刚刚那人穿的衣物似乎有些来头。
王一黎脚步一转,去了南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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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仙阁。
来来往往打扫的人安安静静,练武的地方却热火朝天,再往里走,便是阁主所在的地方,寂静非常,仆人脚步轻移,走得飞快,偏偏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阁主和她身边的护法——或者说管家,总之大家现在都心照不宣地叫他燕大人——似乎更亲密了。
这是时时刻刻揣摩着上位者想法的人所想。
虽说以前他们两个就像是花和蜜蜂,一个安安静静,无甚心思,另一个则殷勤地围着她团团转。
但最近似乎是更加亲密了。
几个仆人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假装没有看见往日威风凛凛的燕大人黏糊糊的举动。
他在为她剥葡萄,喂给她的时候偶尔会情不自禁似的肩膀碰到肩膀,比以前更放肆,往常燕大人的笑都是轻轻的,对外一律是假笑嘲笑讽刺笑,再来个冷脸,对阁主的轻笑就如同春风拂面,温柔得很。
现在他的笑似乎更加放纵,眉眼都荡漾着一股喜爱,密密麻麻地快要溢出来。
知珞正在看书,她对文字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修炼之外看书,倒是获取信息的另一种重要方式。
并且魔界的书当真露骨,这书明显是个喜欢吃人肉的人写的,起初还各种痛苦,说饿得受不了才会吃人。
到最后,直接变成人类闻之色变的人肉菜谱,做出各种花样,字里行间都在发疯,然后变成纯粹的理所应当。
知珞随意翻了几页。
过了会儿,屋中的仆人都退场,燕风遥接过她手中的书,又在她指尖碰了一下。
知珞沉默地看一眼周身都仿佛在散发粉红色小花的人。
明明现在他面上没有笑了,为什么还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扑面而来,跟海浪似的拍过来。
知珞伸手拍拍他的头,他笑起来。
“涂蕊七似乎是当上了宗主。”燕风遥不紧不慢道。
知珞:“鹤松宁告诉你的?”
能知道修仙界消息的也就是他一个了。
燕风遥:“他进来的时候,应该十二月宗就已经宣布了下一任宗主是谁了,预计着过段时日应当就十拿九稳。”
这似乎是太快了,但又没有那么快。
时间对于修仙者来说,就是天赋和努力的比拼,几年的差距就能让一个百岁修士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甩在身后,不可谓不快。
燕风遥继续道:“翊灵柯也是,应当在醉人湾里站稳了脚跟。宋至淮还在外游历。你都不用担心。”
知珞转眸看向他。
她没担心。
“各人都有各人的归处,我却因以前的魔种而在修仙界无处可去,还拖累了你。”
他说的可怜,语气却轻轻的,这种平淡的态度才更引人陷入同情。
知珞再看了他一眼。
其实她没被拖累。
但剧情的事肯定不能说,知珞想了想,压根没看出来这人是故意在博同情,她反而认真地思考,憋出一句安慰的话:“你也别太伤心,以前你不是说有段时间一直在最繁华的酒楼学大厨做的菜吗?或许那里可以留你。”
毕竟都学得青出于蓝了。
“……”燕风遥微微一愣,显然已经遗忘什么酒楼大厨,只记得怎么做菜了。
他也习惯了知珞压根不接他招,顺滑地改口:“他只是喜欢灵石罢了,算不上什么师承。”
知珞眨了眨眼,突然回忆起来原先的事,感觉特别诡异的契合这个厨子的情况,直白道:“一开始我也只是喜欢你的脸罢了。”
燕风遥笑道:“容貌也是我的一部分。”
却绝口不提什么财富也是人的一部分。
第131章 下葬
王一黎顺着那人的线索往下查看,顺便看见了心身俱疲的鹤松宁。
王一黎看着他满脸的麻木,抽了抽嘴角:“你不是有修为傍身吗?不应该感到累吧?”
“不……你不懂……”鹤松宁缓慢地摇头,眼睛下面的确没有黑眼圈,修仙者甚至不需要睡觉,天选打工人。
但他眼神黯淡无光,着实没有以前那么意气风发。
不用睡不会累不代表不心累啊!
“怪不得都说真正要修仙的不当掌门宗主呢……”鹤松宁一边关上卷轴一边小声嘀咕,抬起头问,“有什么事?”
“……”王一黎当做没有听见,无视掉他“你是不是来分担我任务”的明亮眼神,随手一挥,方才那人穿过的衣物在半空中显现虚影:“这个是不是与南地有关?”
鹤松宁也没真想着有人来接替自己——退一万步讲,让魔界本地人来当管理者,还不如自己上。
“这个样式……似乎是南地最大的一个教派的规定服饰,黑魂教,”鹤松宁翻了翻卷宗,在杂乱无比的纸张里精准的找到一份公文,“喏。”
王一黎道了一声谢接过。
黑魂教,顾名思义,就是信奉黑色魂魄的教派,天天宣传什么人死后会成为黑色魂魄,信奉黑魂就是给死后的魂魄增加凝炼度,能够重获新生。
……老实说,真的是很老土的话术了。
“去了北地?”听完王一黎信息的鹤松宁想了想,“可能是传教吧,他们这些人到处传教。”
王一黎:“……”
还挺有道理。
但那时候她为什么会注意那个人?想不通,莫非是直觉?
可是此刻她的直觉空空荡荡,导致现在慢慢有种“小事大做”的感觉。
王一黎:“不行,我再去看看。”
鹤松宁:“慢走不送。”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以往还需要因为笑点低憋笑,现在已经失去了笑容。
谢谢,已经不爱笑了,笑点低一事不治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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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知珞起床,在燕风遥为她梳好头发后,她本应该勤奋修炼,就像以前一样,无事做就看书并修炼,但这一天,她取出一个包裹,便走出房门。
燕风遥微微一愣,没有说话,跟着她走。
知珞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一棵大树,离阁主的住处很近,它根下的泥土也在魔界称得上柔软。
魔界的太阳着实不友好,但这种在凡间说的上毒辣的阳光,在魔界已经算得上“风和日丽”。
知珞停在原地,她仰着头望了望头上的参天大树,细碎的阳光投影,斑点一样洒落,魔界少有的绿叶透露出勃勃生机。
“我想最好的地方就是我身边了吧。”知珞突然开口。
燕风遥忽然领悟她的意思,毫不迟疑地回答:“是。”
知珞若有所思:“等以后我如果再搬走,就再埋葬一个。”
她说完,蹲身开始挖坑。
燕风遥没有动,他知道这是她想要自己一个人做的事。
用剑轻而易举地挖出一个小坑,知珞将储物袋内的装着周石瑾遗物的盒子轻放进去。
再亲手雕刻出墓碑,上书不写吾师、不写十二月宗、不写修士天骄,单单只写周石瑾三字,就像她是一缕风,空荡荡的来,再空荡荡的去,唯留下真我姓名。
知珞站起身,看着眼前崭新的衣冠冢,重复了一遍周石瑾的话:“找个风水宝地,把尸体放进棺材里,再埋进去,立个墓碑,大概就是这样吧。”
没有尸体,就用遗物。
她对于风水宝地实在没什么研究,也不觉得修仙界就是什么好宝地,按理说周石瑾一生的荣辱都在修仙界与人界发生,可知珞莫名觉得,这对于她师父来说或许真没什么。
周石瑾不嫌弃魔界,甚至还纵容弟子去魔界的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