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下一个要进屋的人相遇,那人战战兢兢,开口问他:“欸鲁青,阁主她问你什么了……”
鲁青充耳不闻,与他擦肩而过。
那人见惯了鲁青左右逢源的场面,乍一被忽视冷待就愣了愣,于是错过了说话的机会,他看着鲁青走远的背影,神情鄙夷:“呸!什么东西!”
他走进新阁主坐着的大堂。
……
男人再出来时,就是一具尸体。
**
鲁青走回父母住处。
他观察了几天,方才那人显然是在那燕风遥会杀掉的范围之内,不必费口舌。
鲁青回想刚才。
新阁主对他的笑无甚反应。
而这燕风遥全程没有插话出声,想必是个真切奉主的。
他的确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感受到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头一次知晓黑色的眼睛能够深不见底,深潭一般,没有暴虐的怒意,鲜明的情绪。
这人连杀意都是冷冰冰的,沉寂一片。
鲁青不由自主地牙齿微颤,回想起来也尽是后怕,冷汗打湿后背。
这是一步险棋,无视那死气沉沉的狗,而去专注吸引主人的目光。
毫无疑问,他失败了。
阁主既没有对他另眼相待,甚至连态度都前后一致,此举还引起了狗的杀心。
幸而那燕风遥不会盲目地受感情驱使。
鲁青松了口气,打开房间的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父母惊恐的眼神,他们被绑在椅子上,嘴被布条捂住,因为药性浑身酸软,看见儿子进屋,便唔唔叫着。
鲁青歉意地笑笑:“抱歉抱歉,如果我放了你们,你们一定会惹祸,现在惹祸可是会死掉的。我是为了爹娘你们好,你们也为我想想吧。”
门被关闭,遮挡住屋内的情景。
清风拂过,黑衣少年立在屋外树间,抱臂看了会儿这场闹剧,唇畔微弯,短促地笑了一声。
真是,辨认出他是愚忠的狗,绝不会挣脱绳索,便有恃无恐,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吗。
作为更加忠诚的道侣,燕风遥已经在他试图愚弄知珞的时候就升起无数杀意。
勾引她,让他妒忌至极,近乎魔怔,拼尽全力克制。
藏着祸心勾引,不诚心地勾引,更是骤然引爆了少年翻滚的黑潭,触怒了最纤细敏感的神经,沸腾的杀意反而变得死寂一片。
燕风遥垂下鸦睫,漆黑的眼看不出情绪,注视着房屋。
如果鲁青真有他的十成奉献的模样,燕风遥或许还能在嫉妒燃烧之时高看他一眼,给他一个痛快。
只可惜,鲁青就是一个废物,对知珞没有任何益处,连让她开心都无法掌握诀窍。
……不过,他模仿的笑容至少有五分神似,知珞她似乎没有特别的反应。
燕风遥摸了摸胸口,感受自己的灵台。
这是否代表着,他是有那么一点独特性的。
就算别人同样有她的主仆誓约,有傀儡线……他依然是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的,对吗。
随着时间推移,他总是会想,患得患失,生怕有人与他有了相同的待遇,有主仆誓约,傀儡线,吸引她的目光。
他控制着自己,不再去这么想,但现在却完全无法抑制,思想疯长,总是害怕,像是终于被她拥有,又怕她有了别的,而他成了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唯一的一点安慰……是没有人会比他的感情更浓稠,更忠心。
没有人。
但虚无缥缈的感情,在知珞眼底恐怕还没有主仆誓约来得让她安心。
那亲吻和合契书给他带来的几乎让人落泪的满足感又褪去一点,可能是不在知珞身边。
不在她身边,看不见她的时候,任何契约都安抚不了他多久。
“……”
少年轻轻笑了笑,那只是单纯的笑意,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他还真像一条狗。
有了骨头,就想要吃肉,吃了肉,就想要更珍贵的东西。
摇尾乞怜,她开了一个豁口,他就忙不迭想要钻进去,妄想着一步一步靠近,成为她心里最独特的犬。
贪婪劣性,食髓知味。
下一刻,合契书带来的束缚起了波纹,是知珞在牵引,在“叫他”。
那一瞬间,所有的不安都如潮水般退去,像是最佳的顺毛安抚,止住了胡思乱想。
毕竟就算是有绳子,她不拉一拉,扯一扯,不在她身边的少年总会怀疑绳子是不是不存在了,患得患失一碰到那些嫉妒情绪,就异常容易焦躁。
感受到灵台深处的触动,知珞“叫他”带着些催促意味,燕风遥的神情彻底平静下来,最后再冷漠地看了一眼鲁青所在的住处。
叶片轻摇,眨眼间,树间便空无一人
第124章 鹤松宁:失去笑容
魔界的人很不一样。
或者说知珞到现在才真切地把不认识的人看在眼里,就像赶路时不会在意沿途风景,当这片风景属于她时,她就不得不停下来观赏。
有些人利欲熏心,那功利心放在表面,藏都藏不住,这些就看能力去安排。
有些对旧阁主依然忠心耿耿,尸体已经凉透了。
更有甚者,端出一副“我是有用之人”的架势,不紧不慢不畏惧,全然要考察新阁主的能力,似乎觉得自己有什么自主权利,能顺利跳槽,新阁主还要挽留一样。
老实说,都魔界了,和平分开堪称稀少,斩仙阁的信息也不是这些人能够随随便便传出去的。
这种人燕风遥都懒得敲打,关进地牢几天就老实了。
那些人俨然将少年认作她的爪牙,都知晓新阁主手腕强硬,那燕风遥和她一比至少会和颜悦色地商量——只要不触碰底线。
知珞一天见的鲜血比吃的饭还多,半个月下来斩仙阁迅速肃清,上上下下制定了更加苛刻的规则,等魔界其他人意识到的时候,阁中已改头换面,欺压百姓之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燕风遥倒不是因为所谓善心发作才“洗白”内部规则,他仅仅是对知珞说道:“世间的善恶之分也是长久与短暂的区别,有时候善良或中立之举并不是为了德望,而是这样做能存活得更长久。”
“所谓邪不压正,换一种解释就是正方在一定程度上会活的更久。毕竟恶到达极致会引起反扑,需要适当的正义进行中和,斩仙阁想要存活得更加舒适,不如减少敌人。”
的确有源源不断的敌人,如若退出欺压阵营,形成中立,确实会舒适许多。
更何况,没有人比知珞更知道不一次性杀掉对方,一直软性欺压,引起的反扑感的强烈性,隐患重重。
“不用像十二月宗那样事事都管,以正义为己任,”知珞不甚在意,她早就对斩仙阁有直接的改造定位,“也不用像魔主那样天天以制造嚎叫为乐。做好自己的事情,遇到敌人就斩除,不要多管闲事,惹是生非。”
知珞:“不过,安定之前先把那群乱七八糟的势力压下去再说。”
比如蠢蠢欲动的北界魔主,隐身的南界魔主,和一众暗自窥视的自建势力。
燕风遥微微弯身:“是。”
……
鹤松宁在后退。
他依照记忆,倒着走入魔界通道,期望踩中正确的点成功走出,以免几个月后通道又不知所踪。
他往后走了几步。
然后感受到通道波动已经在他前面——他无比精准地穿过无效通道,从魔界的一块贫瘠土壤,走到另一块贫瘠土壤。
鹤松宁叹了口气。
如若无法破解,这魔界通道只会变成空气,你摸不着、看不见,只能凭借魔气与微弱的灵气波动察觉它的位置。
封印是时时刻刻变化的,却没想到变化得这么快。
鹤松宁凝目望着通道,空气在他眼底扭曲,繁复古老的文字符号像流水一般显现,快速变化着。
首先,你得会这些文字符号。
其次,你的算术能力最好能支撑你迅速解开并且实施。
“……”
鹤松宁眼神逐渐失去了光亮。
好难。
知师妹怎么解开的……他记得知师妹当初的算术成绩很烂,因为她剑术天赋异禀,更衬得她文章算术凹陷的程度惊人。
莫非知师妹这几十年成长得如此之快。
他暂时无法走出魔界,于是顺理成章地萌生去找知珞的念头。
也不知道燕师弟是活是死,希望还没有堕落成罪恶之人。
鹤松宁不知道他是希望看见昔日的师妹师弟反目成仇的好。还是两人依然相互扶持、出淤泥而不染的好。
总不可能双双成了魔头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鹤松宁想到这一点,找到莫名其妙的笑点似的,立刻笑出了声,出尘的气质瞬间瓦解,眉眼都是喜悦。
他不只笑点低得无聊,还很持久,没有随处可见的修仙同门,鹤松宁不怕被讨厌,难得放任了一回,没有硬生生憋住笑意。
在使用了换形术伪装成一个朴素男人时,他在因为自己的形象改变而笑。
进入一处落后村庄时,他在看着一株奇形怪状的草笑。
十几天过去,再到更繁华的北界城时,他在笑。
在城门口发现一张招募告示时,他还在笑。
招募告示前围了一群人,窃窃私语,因这待遇实在太好——虽然在鹤松宁看来,这是凡界最常见的待遇,但对于混乱的魔界,无疑是只有强者才能给予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