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太过复杂，白木清在这一方面是个差生。
修女犹豫道：“有的吧？虽然去东区很危险，但回报足够动人，要是一不小心成功了，下一个希望神或许就诞生了……”
“这个世界不存在神的，叶筝说的是真相。”
“你确定要对一个修女这么讲话吗？”
“……抱歉。”
见到白木清神情低落，修女忍不住主动服软，“我其实也不是没有动摇，就是……没了希望神，我算什么呢？”
“或许那些人也是这么想的，真相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自身存在的价值。”
“希望神消失，灾难降临，冕下她成为众矢之的，自命不凡的人不在少数，人人都幻想自己是天命之子。”
白木清闻言，往外走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她仍然道：“带我去找他们。”
修女无奈地耸耸肩，走在前面带路。
“你要怎么阻止他们，阻止更多人呢？把他们全部揍一顿？”
“我去东区，就够了。”
白木清平静道，没有丝毫杂质的白瞳过于纯粹，显得几分冰冷高傲。
“在我面前，他们没有去东区当救世主的资格。”
第307章
上城区的治安局办公室，年轻女人正靠在座位上打盹，压低的帽沿遮住了半张脸，下颌还有未干的血迹。
“队长，皇家骑士团的二队派人请求我们支援！”
被打扰休息的武姝啧了一声，她连头都懒得转，回复道：“我们治安局自顾不暇，局长都不知道丢在哪个诡域里了，你要有精力的话，你就去帮他们吧。”
汇报的年轻男人讷讷，“可、可他说有暴徒趁机混进了上城区，在上城区大开杀戒，这是我们负责的范畴。”
“现在局长不见人影，副局长他们意外死在刚才的诡域里，您是这里的领导者，上城区的安危指望您了……”
武姝终于站起来，铁锈般的血腥味从她身上散开，汇报的队员下意识后退几步。
“我呢，还没有从失去上司们的悲痛中缓过来，暂时担不起这种重任。”
她拍了拍对方僵硬的肩膀，轻快的语气毫无悲伤之意，“你这么催我，是迫不及待想体验同样的悲痛吗？”
“我不是！我一向是非常尊敬您的！”
“那就好，给你们一个忠告，想活着就缩在这里，想送死我也不拦。”
队员吓得脸色苍白，连连点头，躬着身体退出办公室。
见对方乖顺离开，武姝露出了乏味的表情，她经过挂在墙壁的镜子，这才发现下颌沾了血，立刻用手抹去。
一个诡域不久前降临在治安局，里面黏糊糊的怪物流着绿血，她身上有人的血迹显得有点可疑了。
虽然事后应该也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能找她麻烦的人死得差不多了。
办公室外忽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武姝眉毛一压，她推门向着声音的方向走。
治安局的大门处，身着制服的治安官们围在一起，表情愤怒又恐惧，失控尖叫过后只敢压低声音交谈，似乎怕引来什么。
武姝推开他们，低头一看。
一颗齐颈切断的头颅正摆在大门口。
武姝短促地笑了一声，好了，这下能找她麻烦的人全死了，还真是要感谢赛拉。
她心满意足地转头，身后的治安官们却露出异样的表情盯着她，目光中有忌惮和愤恨。
“武姝，你是不是联合了罪人叶筝和赛拉制造了今天的惨状，你个上城区的叛徒！帝国的叛徒！”
武姝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控诉她的人。
她没少因为龙骨的事情被骂过中城区的叛徒，如今又成了上城区的叛徒、帝国的叛徒，怎么骂她的词汇这么贫乏呢？
“不用狡辩，整个上城区都知道你是教皇一派的人，你敢说这场灾难和你没有关系吗？”
武姝锐利的视线看向他，说道：“我记得你和我一样出身中城区，一口一个上城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至少是个子爵呢。”
那位治安官顿时涨红了脸，其他人警觉地盯着她，他们没有办法对抗这么多诡域，也没有能力阻止赛拉，但这么多人对付一个能力只有B级的家伙，总有了信心。
“我果然不适合队长这个职位啊。”
面对众人的施压，武姝脱下帽子，丢在地上，然后抬起右腿，狠狠踢向地上的头颅——
出其不意的动作吓得他们慌张避开，头颅滚进了治安局大厅内，骨碌碌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没错，我和叶筝关系甚密，和赛拉也有私交，这场诡域之灾同我也脱不了关系，对了，刚才死在诡域里的老东西都是我杀的。”
“怎么，你们谁要站出来主持正义？”
“你、你，还是你？”
武姝经过每个人的身边，深紫色的眼瞳击穿人心般锐利，他们互相看向彼此，却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动手。
她轻蔑地哼笑一声，走上了弥漫着似有若无血腥气的街道，压得整齐的短发在风中摇动。
武姝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似乎终于有人下定决心要出手，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还没发现吗？赛拉的人正想要引你们出来。”
那些人不出意外停下了动作。
武姝长期在上城区工作，在上城区有居住的屋子，但她现在不太想回去，顶着随时会有诡域吞噬的风险在街上乱逛。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上城区，昂贵的珠宝器具像垃圾一样堆在路边，乌黑的血透过门缝流出来，尸体像下城区的野狗一样随处可见，活着的人却顾不得悲伤和体面到处窜逃。
这样的景象或许是空前绝后的。
她像是置身事外的幽灵，漫无目的地经过惨烈的风景。
没逛多久，武姝就踢到了硬茬。
“别动，你的异能一动就失效了。”
拐角处，一把尖刀抵住武姝的腰。
“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你有什么狗屁私交？”
赛拉仰着头，凶狠的红瞳带着点嫌弃的情绪。
“我们确实没什么私交，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武姝举起双手，好奇地注视她。
“我可没有阻止你的打算。”
她不仅没有阻止她的打算，甚至在一开始……她就利用了职位，拦截了治安局收到的赛拉进入上城区的讯息。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这也是叶筝计划的一环？”
赛拉比她所了解的要敏锐，武姝只好含糊过去。
“这个重要吗？赛拉，以我对你浅薄的了解，这件事是你一直以来想做的吧。”
“你把曾经践踏在你头顶的人，通通践踏了回去，帝国根深蒂固的贵族势力因为你至少消减了大半，我猜这片土地第一次滋润着如此之多王公贵族的鲜血。”
“叶筝都头疼不已的问题，你粗暴地推平了，赛拉，你的名字注定成为历史浓墨重彩的一笔。”虽然大概率是恶名。
赛拉沉默地盯着她，对她的夸赞没什么反应，不知为何，武姝竟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消沉。
“你去过皇宫了？”
武姝敏锐地发现她的胸前佩戴了一件挂饰，宝石镶刻的狮子图案是阿斯顿皇室的象征，她忽地想起来皇帝的权杖上有这样的装饰物。
“去了，没什么有意思的。”
赛拉低头嘟囔，小刀来回戳着武姝腰间的衣物。
武姝不动声色后退了一点，她聪明地看出了赛拉反常的原因。
“赛拉，做这件事没有带给你想象中的快乐，说明这不是你内心深处真心想要的东西，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说话的口气和叶筝很像，不愧是她的走狗。”
“……”
于是武姝收敛了刻意而为的温柔，她耸耸肩，“我可没有叶筝聪明，你实在想不通，不如拐回去找她探讨一下答案。”
“回去找她？这又是你们的计划？”
赛拉头上的碎发都应激般炸起来，戳向腰间的刀子毫不手软地推进。
“不，这是她的计划之外。”
武姝往后一跳，笑眯眯道。
赛拉凑近半边脸睁大眼睛审视她，似乎想要辨别真假。
半晌，她收回小刀，一言不发地走了。
武姝望着她的背影，摸摸了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那句话她可没有骗她。
第308章
诡域大规模入侵后，帝国的交通陷入瘫痪，列车停止运行，用普通的手段从上城区去往下城区至少需要五天。
赛拉等不及了，她命令圣徒们在全城搜索，在某个伯爵家里找到了一只可以飞行的异兽。
皇帝失踪，无人统辖上城区的守卫势力，而贵族们抱着他们所拥有的资源固守一方抵抗诡域，直到赛拉带着圣徒们杀上门，他们临死前才知道上城区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赛拉割了很多人的头，包括十年前在血花诡域踩着数百人尸骨落荒而逃的那几个人，那些人分明不记得她，还要装作忏悔的模样痛哭流涕请求她的宽容。
欣赏完他们的丑态，她杀了他们，顺便杀死了对她露出憎恨眼神的他们的家人。
赛拉太清楚这样的眼神是多么具有威胁。
她还想斩落皇帝的头颅，然而那个家伙根本不知道藏哪里去了，真是懦夫。
她骑在高大的异兽上，披着属于皇家骑士团的红色披风，俯视一片狼藉的上城区，有红衣骑士蝼蚁一般穿梭其中，忙着抵御诡域或是暴徒，白色建筑群在明亮的阳光下蒙上了血色阴影。
“您要一个人前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