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女人沉浸在无法自拔的痛苦，其余人陷入低落的沉默之时，有人疑惑出声。

　　“等等，这是刚刚的大蜘蛛留下的东西吗？”

　　靠在窗台的年轻人向大家举起右手，一团黏腻的白丝缠在她的掌心。

　　她的表情有些惊恐，大力甩着手企图将蜘蛛丝甩出去，谁也不知道这团东西有没有残留毒素之类的。

　　众人立刻紧张地围过去，警戒地扫视着四周，生怕角落里又窜出怪物。

　　文心拨开前面的人，凑近观察，困惑地喃喃着，“不可能啊。”

　　“解决了核心怪物，诡域内的其它怪物会和诡域一起消失，那个怪物的蛛丝似乎也不长这样……”

　　“啊！”

　　年轻女人的手用力一晃，黏腻的蛛丝突然从掌心喷射而出粘在了对面的门框上，她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见状，几人露出呆愣的表情，她们思索再三，终于得出了一个不可能的结论。

　　文心小心翼翼捧住年轻女人的手，说道：“虽然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它有可能是你的……”

　　“——我的异能？”

　　年轻女人已经察觉到它与她的奇妙的反应，那是由内而外爆发的力量。

　　“怎么可能！帝国最晚觉醒异能的年纪是十四岁，宁杉已经二十岁了！”

　　“或许我是帝国新纪录的缔造者？可以占据报纸的头条吗？”

　　“不不不，宁杉，你还记得我们正打算研究的那个专题吗？最近，有数量庞大的女性异能者的能力出现了异常的增幅。”

　　“可她们本身是异能者，而且基本上是生育过后的女性……”

　　“最近有什么异常的能量波动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激起了她们的职业好奇心，一时间让人忘却了危机四伏的环境，十分有激情地讨论了起来。

　　有自诩高洁的同行用“教皇的喉舌”贬低她们，但这个办公室的人从来不以为然，他们的文字又是哪一派的传声筒呢？文字凝结着人类的思维，不存在绝对客观中立的人，当然也不会有脱离主观意志的文字。

　　选择叶筝即是选择了她们的自由意志，这一点与她们对真理的探寻并不冲突，反而让她们有了看待世界的新角度。

　　“好了，女士们，请让我插一句话。”

　　文心挤到大家的中间，打断了天马行空的讨论，她默默思考了许久，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真相。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

　　“这样的情况并非没有出现过，能力波动混乱，无论是二十岁、三十岁、五十岁都有觉醒能力的可能性。”

　　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倒吸一口气，“你是指……五百年前？”

　　“对，异能和诡域降临在我们世界的时候。”

　　“这意味着，希望神再次对我们伸出援手了吗！”

　　说话的人激动到面色泛红，可她很快想起叶筝说的话，神情变得尴尬，连带其余人也无言以对。

　　《神启》记载，诡域降临之后，希望神向人类分享了祂的神力，带领人类打败了魔龙。

　　然而就在不久前，侍奉神明的教皇宣布希望神不存在。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凌乱的办公室内只有风卷过地上纸张的声音，文心沉默半晌，她问道：“你们有人见过希望神吗？”

　　众人被问倒，她们只看到过随处可见的神像，冷冰冰的，不容触碰的。

　　文心的目光看向坐在角落意志低迷的瘦削女人，又问道：“那么，你们见过叶筝吗？”

　　那个女人抬起头。

　　“当然！”有人大声回应。

　　“她来过这里，还问了我的名字，她的声音比播音机里的更好听！”

　　“半年前我亲眼见到她在神圣广场布道，一剑消灭了突然到来的诡域，就像神迹一样……”

　　一提到叶筝，所有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如果没有她，她们或许正过着另一种日复一日的人生。

　　“是啊，我们没有见过希望神，但我们都见过叶筝。”

　　文心低着头，她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话有多么危险、惊世骇俗。

　　“我们为什么要因为不存在的神明质疑我们最亲爱的朋友呢？”

　　“我相信叶筝。”

　　不是教皇，不是神选者，她相信她认识的叶筝，那个会把异能浪费在一个被丈夫殴打的普通妇女身上的叶筝。

　　她曾经无数次向希望神祈愿，等到了叶筝奇迹般出现，她一直以为这是希望神给予的恩典——

　　原来一切与神明无关啊，得知了真相，文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她不必再战战兢兢感恩神明和命运，终于可以昂首挺胸骄傲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好吧，姐妹们，其实我也相信冕下所说的话，包括她从来就没有认真祈祷这一点。”

　　“该死，我就说为什么我那么虔诚运气还这么差，原来根本没有人在听我的祈祷！”

　　“可假设不存在希望神，我们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呢？当初又是谁打败了魔龙？”

　　文心诧异地看向周围再次展开热烈讨论的人，她们接受的速度超出她的预想，她还以为自己会被质疑排挤呢。

　　或许早在叶筝之前，不乏有人质疑希望神和魔龙的历史，直到叶筝以最虔诚的身份行异端之举，真相如同洪水势不可挡冲刷人心，再没有人能忽视。

　　文心的眼眶忽地有些发热，她揉了揉眼睛。

　　因为东区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恶战，她们从东区搬到了南区，如今正常秩序遭到大面积诡域入侵的破坏，她们暂时无法收到任何消息。

　　也不知道文德和圣女大人在东区的情况。

　　毕竟魔龙就出现在东区，在圣行骑士团被突袭的那一天首次现身，然后是今天……

　　“宁杉，你们搜集到的资料里最早出现能力增幅状况是哪个日期？”

　　文心的神情突然凌厉起来，对方立刻汇报了一个日期。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文心听到胸腔传来擂鼓般的响声，心脏突突跳动。

　　如果宁杉今天突然觉醒异能不是个例，还存在一定数量的现象人群，那岂不是说明——

　　异能者的出现与魔龙有关。

　　“这可太疯狂了……”

　　文心说出了猜测，果不其然得到了大家匪夷所思的表情。

　　她们惊疑地注视着彼此，然后默契地拿起纸笔记录，郑重地贴身保管。

　　“走！有个诡域快要蔓延到这里了！”

　　负责监控外面情况的女人大声提醒。

　　众人立刻拿起包裹和武器，枪、棍棒、水果刀……

　　尽管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会结束，也不知道结束后她们还会剩下几个人，但总有人会活着，记录和真相有关的所有蛛丝马迹。

　　在灾难降临之后，这片土地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公平，死亡的阴影不分贵贱笼罩着所有人。

　　有强大的异能者坐守一方，力挽狂澜，不知疲倦地击破一个接一个的诡域。

　　也有经验丰富的普通人在夹缝之中灵活生存着，结成勇敢的队伍寻找出路。

　　在生命的本能面前，人类爆发惊人的适应能力。

　　但没有人能预料到，全帝国最危险的地方不是源源不断吸引诡域的下城区东区。

　　而是数百年来平安无事的上城区。

　　——饶是赛拉向来狂妄自信，她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这么轻松踏入上城区的土地。

　　“这就是上城区啊。”

　　赛拉仰头，略显干燥的金发在阳光下乍一看熠熠生辉，仿佛贵族一般富有光泽。

　　“看起来不怎么样。”

　　赛拉哼着跑调的小曲，领着她的队伍，穿过了无人看守的城门。

　　她走得不急不躁，很少有这么沉稳的时刻。

　　就像一座移动的高危诡域，做好了吞噬一切的准备。

第302章

　　那一天抢夺龙骨失败后，赛拉当机立断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东区，她没有回西区大本营，而是一路奔往上城区。

　　赛拉勉强承认，叶筝比她更擅长搞事情，那个家伙搅弄的麻烦正好方便她行事，这是一个好时机。

　　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拿下叶筝的龙骨，然后进攻上城区，至于打入上城区以后该怎么做，赛拉完全没有多想。

　　即便没有龙骨，也不妨碍赛拉畅想她会以碾压的态势破开上城区的大门，如今她轻轻松松、大摇大摆走进来了，心口却像被一股郁气堵住了。

　　鹅卵石铺陈的道路没有想象中的整洁光亮，街道上满是遗落的杂物，赛拉踢开一只挡路的黑色皮鞋，也不知道是哪个倒楣鬼掉落的。

　　一路上的气味倒是很干净，没有下城区那股挥之不去的工业垃圾混合排泄物的异味，天空似乎也格外清澈。

　　街道旁有明亮的落地玻璃橱窗，赛拉双手趴在玻璃上，好奇往里一瞧。

　　扑面而来的珠光宝气晃到了赛拉的眼睛，她气得怪叫一声，踹开了大门，里面没有一个人影，她随便往口袋里塞了几件珠宝就走人。

　　她手下的人发出了狂欢的叫喊声，紧跟赛拉的步伐，洗劫着目之所及的值钱物品，甚至还有人为此大打出手。

　　“人呢？”

　　赛拉注意到不对劲，她的兴奋劲儿很快过去，随手抓的珠宝也嫌弃累赘，任性地丢在街边。

　　她蹲在路边，就像很小的时候表演完滑稽戏眼巴巴等着路人的打赏，但绝大部分人一哄而散，什么都不会留下，她的小铁盒只有零星的硬币发出可怜的哐当声。

　　赛拉十分疑惑地皱起一张脸，为什么没有人出来阻止她呢？

　　她已经做好了让这里血流成河的准备，她会碾死所有阻止她的人，破坏精美的器具，烧毁那些恢弘的建筑，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平息心中一刻都不曾熄灭的怒火！

　　……但他们竟然敢这么怠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