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万物之母】里留存自己的意识必须付出代价，死亡后她的价值将在接下来的一代代传承中延续。
五十五岁的玛希看起来依旧年轻，如果不是成熟宽厚的气质，或许有人会以为她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万物之母】强大到让玛希都觉得梦幻，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人能杀死她，如果不是她自己选择死亡，她可以活到两百岁，甚至更长。
玛希选择了她的学生作为继承人。
从她在觉醒【万物之母】前救下她的那一刻，她一直跟随着她，从小城市的女校到帝国教廷，是她最聪慧的学生，如今也是教廷备受推崇的圣女。
一切准备就绪，可皇室却在她的秘密继承仪式前，公布了一个震惊帝国的消息。
皇室的研究员发现魔龙留下的尸骨可以驱逐诡域，接下来，皇室将把龙骨埋葬在帝国各地，保护民众们的安全，但是为了集中力量应对五百年后的灭世灾难，无法平衡每个区域。
玛希立即察觉到不对劲，她想要暂缓阿斯顿十四世的行动，却遭遇了一场刺杀。
对方拥有极强的破坏力，破坏速度甚至超过了她的创生速度，如果不是有人及时赶到，她恐怕还没能把能力继承下去，就要带着【万物之母】陷入永久的沉眠了。
但那时的玛希已经感到生命力以不可挽回的速度流失，意识几乎溃散，她握住了赶来的圣女的手，当场完成了一部分继承仪式。
她用【万物之母】创造一个载体，死亡之际，自我意识带着【万物之母】融入载体，载体吞噬继承者，继承者又将载体内化进身体，如此完成了继承仪式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第二步，是完成教皇的加冕仪式。
最后一步……是得到玛希的最终认可。
叶筝所看到的记忆停留在玛希制造出载体后自杀的那一刻，她无法窥探到玛希作为意识的记忆。
但她也察觉到了玛希的继承仪式的不对劲。
因为第二代教皇的名字和生平被十分完整地保留下来了，名叫肯迪·科隆纳，根本不是第一代圣女！
初代圣女没有在教廷的史书上留下具体死亡时间，但是根据流传事迹的时间推测，她大约三、四十岁去世，死得太早了。
继承仪式是在教皇中代代传承的，玛希分明已经把【万物之母】传承到了第一代圣女的身上——
忽然，叶筝眸色一沉，她几乎肯定道：“所以，在您垂危之际赶来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圣女。”
气氛一滞，玛希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是有着变形能力的异能者，那时候我虽然杀死了那个杀手，但已经意识涣散，以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没想到是敌人的后手。”
叶筝沉吟道：“我想，就算是发现对方是伪装的敌人，您也会继承给他。”
“因为当时您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为了未来，您必须将【万物之母】传承下去。”
“……你说的没错。”
玛希沉默片刻回答。
叶筝笑了起来，“所以不必责怪自己。”
“让我猜猜，您的意识进入对方的身体后发现不对劲，因此您没有给予对方认可，继承仪式缺失一环。”
“这一环的缺失，和每代教皇继任后只有25年寿命的有关吗？”
话音落下，叶筝耐心地等待对方回答，却听到一阵掌声突然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没错，短寿是继承环节缺失的反噬。”
“意识留存和生命力相关，我遭遇刺杀后生命力极速流失，无法支撑五百年，所以选择沉睡自己的意识，等到五百年后再醒来。”
玛希说话腔调清晰而郑重，张弛有度，有种格外的安心感，她道：“我很高兴，醒来后看见了你，叶筝。”
“【万物之母】是属于女人的能力，我想是你的存在唤醒了我，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相信我们拥有相同的目标。”
“我的意识无法经常出现，当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呼唤我的名字。”
叶筝点头，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伸出右手朝前方半握拳头，做出握手的动作，再握紧了拳头。
“谢谢你，玛希教皇，我想我们会合作愉快。”
叶筝收回手，手指交叉撑着下巴，她忽然露出疑惑的表情，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狡黠。
“玛希教皇，您呈现给我的记忆似乎遗漏了一些细节，或许您认为不重要，但我很好奇，您方便为我解答吗？”
“是什么？”
“比如，在皇室宣布龙骨的消息，再到您遭遇刺杀，中间过去了两个月，按照教皇玛希的身份和个性，一定会有所动作，方便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叶筝彬彬有礼地问道，机锋暗藏在平静的话语之下。
在那段记忆中，玛希本来已经做好了传承的准备，却在得知龙骨的消息后暂停了继承仪式，说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比关乎五百年后未来的继承仪式还要重要。
龙骨一直是皇室最重要的秘密，迄今为止，叶筝顺着龙骨的线索挖出了不少惊人的秘密，可这么重要的龙骨，在玛希给她的记忆中仅仅一闪而过。
而且，那场刺杀只是普通的政治斗争吗？还是玛希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有人必须要她死。
“……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
玛希温和的声音淡漠了一些，她道：“那会给你招来致命的祸患，即便如此，你依然要选择现在知道吗？”
叶筝轻轻挑眉，她一直以来都在悬崖边上起舞，背负的秘密和杀意不计其数，并不在意更加危险一些。
“好，那我便告诉你——”
“皇帝宣布要把龙骨埋进帝国后，我派人暗中调查，竟然拼凑出了诡域的真相。”
“是魔龙带来了诡域。”
“是帝国先有了魔龙，然后吸引了诡域的降临，我们找到当年皇室的研究资料，阿斯顿十四世早在诡域降临之前就在豢养那只魔龙！”
“魔龙的诅咒在邀请诡域的到来，哪怕它死亡，它的尸骨依然在源源不断吸引那些诡域。”
叶筝闻言，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早就发现了龙骨会吸引诡域，可是她没有想到，魔龙不是异空间生物，而是在帝国土地上生长起来的魔物？
她从玛希的记忆中看到了诡域尚未到访的时代，那个时代根本不存在什么怪物，皇室是怎么饲养出那样的怪物？
问题的答案连玛希都无从得知。
叶筝飞速运转着思维，她的眼神一片凝重，猜到了当年得知真相的玛希会如何行动了。
玛希的目标本来就是阻止五百年后的灭世诡域毁灭人类，知道诡域的源头是魔龙后，那么只要想办法销毁龙骨，就能阻止诡域的继续造访。
这个办法甚至不用五百年后实现，拥有顶级权势的教皇玛希在当年就可以采取行动，所以她搁置了继承仪式。
“我当年仅仅得知真相，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他的人已经找上来，我没有想到阿斯顿十四世还藏着那样的强者。”
“皇室的秘密说不定仅是露出了冰山一角，叶筝，你可以猜猜，阿斯顿皇室已经知晓了你多少秘密呢？”
玛希平和的声线有种谆谆善诱的味道，在耳旁却莫名显得湿冷。
叶筝抬头望着这间小型祈祷室，平静宁和的祈祷室每个角落都显得可疑起来，小窗的阳光变得刺目，神像的眼睛仿佛在严密地注视她。
“谢谢您的解答，玛希女士。”
叶筝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往门口方向走。
“您去休息吧，一切问题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在意识的脑海弥散。
感知到玛希的存在暂时消失，叶筝步伐一顿，她在脑海召唤出另一个存在。
“系统。”
【我在。】
机械声回复道。
“玛希能感知到你的存在吗？”
叶筝开门见山地问道。
【除非我想让她得知我的存在，不然她不可能感知到我的，我们并不在一个维度。】
“很好。”
“如果可以，帮我监督她。”
玛希的存在是强大的助力，但叶筝无法轻易信任她，即便现在她和她有种十分紧密的联结和共同目标。
或许正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目标、相似的人生理念，她才不得不警惕玛希。
一个有理想和热忱的教师，一个擅长笼络人心的成熟政客，一个对于拯救人民有种强烈执着的教皇，叶筝看见了一点熟悉的影子，产生了微妙的同类嗅觉。
但无论如何，只要目标一致，她希望未来的道路可以和更多人同行。
“教皇大人，白木清小姐还在等候您。”
叶筝走出祈祷室，一位骑士上前告知，叶筝有些讶异，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走吧，带我去见她。”
白木清单纯又固执，这个性格偶尔会让叶筝觉得棘手，但刚刚和玛希交流完，叶筝又觉得白木清的性格还是很珍贵而可爱的。
而且她一向有事才会来特地拜访。
第187章
白木清正在会客室安静等候， 忽然一转身体面向门口，叶筝正好推门而入。
“恭喜你，叶筝……教皇冕下。”
白木清生涩地吐出最后一个词， 似乎还在努力适应朋友的新身份。
叶筝从喉间溢出一声笑音， 走近搂住白木清的肩膀，她很少做这么亲近的动作， 但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激动之余的小失礼是值得被谅解的。
帝国空前绝后的少年教皇笑盈盈地搂住朋友，白木清的肩膀和脖颈变得有些僵硬，显然她也不适应这样的接触。
“不用这么客气， 继续唤我的名字就好。”
白木清目视前方，视野却能探到身旁的叶筝，她的身形、状态、情绪一览无余， 白木清的表情有片刻恍惚。
从什么时候起，叶筝不再是一举一动都套在圣女羽衣下的淑女模范？不再柔顺地低头，不再掩藏她的野心， 外放着令旁人怯退的情绪和攻击性，温柔无害的笑容蒙上了一层让人忐忑的阴翳， 举手投足牵动着这个国家的呼吸。
叶筝似乎变了许多，连白木清最熟悉的长发也剪了， 除非靠得像现在这样近， 风再也不会送她的发丝拂过她的手。
从吉祥物圣女走上教皇的高位， 上城区不少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但白木清知道， 叶筝没有变过， 她的灵魂比任何人都要稳定，每一步险象环生又坚定至极。
今后， 叶筝也不会停下步伐，白木清知道这一点，所以今天她在这里等候她。
“叶筝，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
叶筝歪头，松开了搂住白木清的手，认真地注视她。
“你布道的那一天，诡域突然降临的时刻，塞克斯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