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把带来的东西给了玉兰婶子，说：“向东跟着货车外跑，带回了一点糖和饼干，就想着给叔和婶子送一点过来。”
在外头是大队长，在家里就是叔，苏窈是分得清的。
苏窈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玉兰婶。
玉兰婶子忙摆手道：“这怎么使得，糖太稀罕了，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沈靳：“家里还剩了点，这些婶子就收着吧。今年事多，要不是大队长和婶子拉扯一把，我们夫妻俩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玉兰婶笑道：“那是你们争气，要是不争气，我们就是拉了几把，也拉不起来。”
“他们让你收，你就收吧。”大队长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堂屋传到了院子外头。
苏窈和沈靳脸上都露出了疑惑。
玉兰婶转头看了眼堂屋的方向，小声和他们说：“今天发粮，因为一两个工分对不上，扯皮争辩的人也不少，你们叔和他们算了大半天，这会声音都哑了。”
说着，把他们带进了堂屋。
夏大队长瘫在躺椅上，两眼无神。见他们进来了，也就只是眼珠子动了动，好像谁都不想搭理。
看来这大队长的职务干得也是一点都不轻松。
苏窈问：“叔，你没事吧?”
大队长忽然笑了，皮笑肉不笑：“我能有啥事？只是不想当这个大队长罢了。”
苏窈一听，忙劝道：“叔你可别这么草率，这大队长可没人比你更适合的了。”
玉兰婶倒了两杯热水过来，不在意的说：“你们别管他，等年后他就会恢复过来。”
说着把水给了沈靳和苏窈。
沈靳接过的时候，习惯地道了一声“谢谢。”
玉兰婶笑道：“不得了了，去县里干了大半个月的活，都变得怪有礼貌的了，”
苏窈刚拿上水，听到这话，硬是把那“谢谢”两个字憋回了肚子里。
大队长看了眼沈靳，然后拍了拍一旁的椅子：“坐吧。”
沈靳坐了下来，大队长问：“在装卸队什么情况？”
沈靳把和苏窈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大队长听到他差点就可以考驾照当驾驶员了，可却因为他成分不大好，所以给拒绝了，立马坐直了身。
“咋的，就盲流劳改了三个月也不给你考了？”
沈靳：“没说不给，只是申请被打回来了，后来运输队的队长据理力争过，运输队给了我一次机会。在明年三月能通过运输队的考核，就给通过考试的申请。”
大队长严肃了起来，嘱咐他：“谁家要是出了个驾驶员，那可是祖坟烧青烟了，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这考核可一定一定要上心。”
驾驶员在八大员里边，可是最吃香的了。福利就不说了，这驾驶员能走南闯北，能开阔眼界，比其他七大员要强一些。
沈靳点头：“我年后初八就会去运输队的装卸队报到，到时候还得大队长给开证明。”
大队长：“证明是小问题，你去的时候再和我。”
他们两男人在说工作上的事，玉兰婶子把苏窈还有孩子们带进屋子里烤火。
玉兰婶子抱着夏禾，捏了捏他的小脸，小家伙就弯着眼“咯咯咯”的笑。
玉兰婶：“这孩子真越养越标致了，几个月前还跟猫儿一样，现在肉乎乎的了。”
想起苗丫娘晕倒后，她把人送回去看到夏禾的那一回，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太瘦了，瘦得皮包骨，面色蜡黄，双眼灰蒙蒙的，没有什么生气。
现在日子在慢慢改善，小家伙不仅给养起来了，也恢复了生气，活泼爱笑了。
苏窈和沈靳在大队长家坐了半个多小时，离开的时候，大队长已经恢复了些精神气。
从堂屋出到院子，大队长嘱咐沈靳：“后天五点杀猪，你早点到帮忙。”
沈靳点头应下。
出了大队长家，苏窈问他：“后天你真要去帮忙杀猪呀？！”
沈靳点头：“答应了肯定要去的。”
苏窈闻言，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这形象，真的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曾经那个穿着西装，浑身都一股子“精英”劲的沈总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沈靳抱着夏禾靠近她，肩贴着肩，说：“生活就是这样，我不过是回到起点。”
苏窈闻言：“你这样，反倒更让我钦佩了。”
他从低点爬到了最高点，又跌落到了最低点，却也能坦然接受。
沈靳看了她一眼：“别只是钦佩。”
可以多加点感情。
苏窈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接着道：“听说帮忙杀猪，能得些下水，你喜欢吃哪种就带那种回来，到时候你来清理，我来做。”
沈靳：“成，我来洗，你来做。”
想了想，他又问：“大肠行吗？”
苏窈默了一会，才说：“你拿到河里洗，别给我看到，不然我吃不下去。”
沈靳点头：“肯定会洗得干干净净的。”
回到家里，苏窈就立马去做大肠发圈了，由沈靳做饭带孩子。
晚饭做好，苏窈也是囫囵吃了一些后，接着做。
入了夜，她也在等下继续缝着发圈。
沈靳给她端了一盆水进来，放到她的脚边，说：“泡了脚就睡吧，不急这会。”
苏窈应了一声“好”，看也不看就把脚探进盆里，试了水温，放了一下又缩出来搭在盆边，反复了好几回才彻底放进去，同时这手上的针线就没停过。
苏窈泡脚时，夏苗已经困得揉眼睛了，没一会就趴着睡着了。
沈靳把她转到了里边，给她掖了掖被子。
泡了大概二十分钟，期间沈靳帮忙添了两回水。泡好了，他又去倒水，把苏窈伺候妥妥当当的。
沈靳回来见她依旧废寝忘食，就把她手上的针线拿走：“该歇了。”
苏窈站起来想要把针线和发圈抢回来，却没想到沈靳高举了起来，她就是踮着脚尖都拿不到。
她急了：“我做完这个就休息，你快还给我。”
沈靳微微眯上双眼：“你保证做完这个就睡觉。”
苏窈连连点头：“我保证还不行么？”
不做完今天的事，她能一晚上都睡不着。
沈靳这才把发圈和针线还给了她。
苏窈拿回自己的东西，瞪了他一眼，说：“最讨厌做着活的时候被打断了，扣一分。”
沈靳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扣什么分？”
苏窈坐了回去，低下头重新上手，说：“今天中午在厨房说的事，你有一百分，扣到六十分以下就没得商量了。”
沈靳：……
她还当这是批阅试卷呢？
沈靳无奈地笑了。
沈靳在旁陪着苏窈，时不时往盆里加点柴火。
过了好一会，苏窈才做完发圈，剪断了线，抬起双臂舒展了一会，目光再落到床上。
她和俩孩子的位置上是有被子的，沈靳的位置上就一个枕头。
这棉衣也不够厚，这么冷的天怎么扛？
苏窈琢磨了好一会，沈靳问：“别太担心，我跟长途货车的时候，也是盖着一件衣服在车里待到天亮。”
苏窈转头说：“把你棉衣脱下来给我。”
沈靳不明所以，但还是脱下来给她。
苏窈拿着外套上了床，把夏禾和夏苗挪到了一块，夏苗贴着床头睡，她在孩子和墙位置塞了自己的棉衣，再掀开俩孩子的被子，把棉衣盖到上头，最后把棉被横着盖。
这样晚上动作大一点，也不至于漏风冷着两个孩子，只是他们两个大人盖不到脚，或许她刚好，沈靳肯定是不够的，不过也总比没得盖强。
沈靳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什么，眉梢上扬。带着试探，问：“我们要一块睡？”
苏窈转头看向他，警告道：“可别占我便宜。”
条件就这样，还谈什么男女之别。
反正他们俩以前是单身，这会还是夫妻呢，也准备谈对象，不过就是躺在一块睡，能有什么。
苏窈发现自己对沈靳的容忍度真的是越来越高了，这会都能接受中间没隔人一块躺着睡了。
沈靳忽然安静了下来，看着空出来的位置，就这么看着，看着。
苏窈弄好被子，再转头一看，沈靳还在发着呆。
……
看他这样，应该是除了她，没有和别的女孩子躺过一张床的。
苏窈心情顿时好了。
她钻入了被窝，拍了拍床尾的位置：“上来呀，发什么呆呢？”
沈靳有一瞬间觉得他们俩，角色好像有点对换了。
女孩子在喜欢的异性面前，不该是害羞，矜持的吗？
可她这松弛的姿态，真让人捉摸不透。
沈靳带着心思上了床，苏窈尽量给他留了小半的被子，沈靳上了床，笔直地躺了下来，盖上被子的同时，手臂也不可避免地碰到苏窈。
苏窈身体不自觉有些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