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岳生见她出神，不自觉握紧她的手。

　　“没事。”于知乐笑了笑，宽慰道，“估计是尝试新功能太耗心神了，之后不会再用了。”

　　周岳生沉默不语，眉眼间的担忧没有消失。

　　于知乐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怕他越想越多，赶忙催促他起床，说今天还要很多事要做。

　　汇演结束，文工团全体成员放假两天，李芸要约她们去市里逛百货商场，盛兰越说要带她去特别的地方，而于海光正好也休了假，要带一家人去玩。

　　所有邀约都撞在同一天，最后她索性提议大家一起去吃吃喝喝，便约在了早上七点。

　　两人挤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刷牙，隔着镜子对视，满眼笑意。

　　洗漱完，于知乐把周岳生拉进衣帽间，让他给自己挑一身衣服。

　　周岳生昨天回家换军装时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衣服也挂进了衣柜，但仔细翻过才发现惊喜，衣柜里多了几件他的新衣服。

　　“快去试试。”于知乐没错过他惊喜的眼神，将一整套

　　衣服塞进他手里，“这些可都是我从海隅村带来的。”

　　周岳生环住她的腰，低头吻她，末了哑声道：“从睁眼开始就想这么干了。”

　　“就这点追求。”于知乐话有所指。

　　周岳生转身深呼吸，去换衣服。

　　穿戴整齐的两人牵着手站在全身镜前，一黑一白的搭配异常合衬。

　　“这情侣装还不错。”于知乐看得连连点头，“要是你的围巾也是黑色的就好了。”

　　周岳生记下她的话，任由她挽住手臂。

　　院门打开，隔壁也传来咿呀一声，于家小院的门也开了。

　　出来的是于海光和于婉琴，四人八目相对，莫名其妙的氛围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于婉琴知道周岳生做了手术的事，也知道他的结婚报告审批通过了，就当提前适应于知乐嫁人后的日子，朝两人浅笑。

　　虽然于海光早在心底里认可了这个女婿，但脸还是臭臭的，特别是看到周岳生穿着呢子大衣时，费了很大劲才压制住阴阳怪气的冲动。

　　“怎么不见文心他们？”于知乐转而挽上于婉琴的手臂。

　　于婉琴笑答：“文心和初月看完演出就跟着小双走了，小宝和小越去了小昭家。”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于海光和周岳生一左一右沉默地跟着，吸睛的组合引来了不少瞩目。

　　到了食堂，于知乐惊奇地发现所有文工团的人都在，不过没了从前那股剑拔弩张的感觉。

　　作为京市文工团领头羊的李芸站在众人的视野中央，朗声道：“朋友们，一切给我们可爱又可敬的对手们唱一首歌。”

　　她们唱的是《友谊天长地久》，歌声悠扬婉转。

　　“战争”结束，她们是惺惺相惜的一群人，其他军区文工团的人一一以熟悉的对歌形式回应。

　　几曲唱罢，李芸举起豆浆，摆出喝酒的架势，一饮而尽。

　　彼时，送人的卡车就位，集合的哨声响起。

　　有人挂着爽朗的笑容向盛兰越下战书，说要和他在全国舞蹈大赛上碰一碰。

　　有人去找李芸，留地址说以后要写信请教化妆的手法。

　　更多人围着蓝圆圆，七嘴八舌地重复自己的地址，希望她早日把衣服寄出。

　　“最早的一批已经寄出来了。”蓝圆圆耐心回应，“包裹里都留了地址，有问题可以随时写信去问。”

　　接到李芸和她的朋友们订单的第二天，她就问了于知乐的意见，打电话找张海雁组织了一个制成衣的小组。

　　村里人都在猫冬，一听说有工分赚，个个都很积极，三天不到就赶出了一批衣服。

　　众人连声应好，在越发急促的哨声中挥手与她告别。

　　食堂倏地变得空荡荡，张文心注意到角落里的于知乐四人，告诉大家。

　　“姐，想我没？”许久未露面的陈昭笑嘻嘻地打招呼。

　　于知乐弹了弹他的脑袋，笑问：“听说你一个人把十个人骂哭了？”

　　“嗯哼。”陈昭满脸骄傲，“我练习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那一刻，爽！”

　　于知乐哑然失笑，敢情他混在人堆里读报是为了学骂人。

　　“不提那些糟心玩意儿了，我也要跟你们去玩！”陈昭激动道。

　　于是，逛街的队伍又壮大了。

　　七点整，集合地点，于知乐又发现两个小尾巴——顶着黑眼圈、不断打哈欠的秦云柏和兴致勃勃的叶亮。

　　“侄女，嫂子，于同志。”叶亮胡叫一通，“让我一起凑凑热闹吧。”

　　于知乐看他眼神都要黏在于初月身上了，扭头看了看老神在在的秦云柏。

　　秦云柏察觉到她的目光，弯了弯嘴角。

　　于知乐把心不在焉的于初月拉到一旁，小声说了昨晚猜到的消息。

　　“关我什么事。”于初月嘴上不在乎，脸悄悄红了。

第176章

　　尽管于初月的半张脸被围巾挡住,但于知乐还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很显然，两人的关系在她未察觉的角落有了很大的进展。

　　“好，不关你事。”于知乐顺着于初月的话说。

　　于初月对上她那带着调侃意味的眼神,弱弱地补了一句：“好吧,只是现在，将来有可能有。”

　　于知乐轻笑出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所有人到齐,三辆车正好坐满。车门一关,陆续出发。

　　“欸，京市和海县确实不太一样。”张文心坐在窗边位置，托腮往外看,“连路边的草丛都要矮上几厘米。”

　　上次她状态不好，去军区的路上根本提不起精神留意环境,现在兴致勃勃地要看个够。

　　“这边更冷，今天也比昨天冷。”于初月觉得冷意直直往骨子里钻，不自觉紧了紧外套。

　　于知乐抱着于迟坐在副驾，盛兰越则坐后排另一侧靠车窗的位置,两人也加进了闲聊的队伍。

　　盛兰越到京市已经五个月有余,对京市颇为了解,给她们介绍了一些标志性的建筑，还有这儿比较出名的饭馆。

　　周岳生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会开口补充一些背景故事或习俗。虽然他的叙述平实直白,但那些沉淀着岁月的故事还是给那些建筑增添了几分时光的厚重,让几人听入了迷。

　　车内气氛活跃，时间过得很快，他们是最先抵达的百货商场的一批人。

　　只是他们运气说不上好，一下车就目睹了一场冲突。

　　门前,穿得光鲜亮丽的年轻男人推搡着另一位瘦弱黝黑的男人。

　　“谁让你蹲门口了？这儿是你能蹲的地方吗？”年轻人不断嚷嚷，“我推你怎么了？我姓何，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瘦猴前不久才被人从牢里捞出来，不想二进宫，没打算和他纠缠，打算离开。

　　谁知，年轻人不依不饶，揪着他的衣领，喝问道：“你在这蹲了几天，有什么企图？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去举报你？”

　　瘦猴比他矮一个头，被这么一拎，不由得垫起脚尖。

　　他动作幅度大，一张巴掌大的纸从他口袋滑出，轻飘飘落到地上。

　　“说！你是不是敌特？”小何眼睛骨碌一转，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变得亢奋，“你蹲在这里是不是要传递消息？你的接头人是谁？”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下一秒瘦猴两眼一翻、身子变得软绵绵。

　　突然的变故让准备上前阻止的于知乐几人停下脚步。

　　另一边，小何目瞪口呆，他见惯了自家奶奶讹人，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别人讹上。他连忙松手，神色慌张地环顾四周。

　　正值上班的时间，街道上人不多，持续留意这场闹剧的只有于知乐一行人。

　　小何扔掉人后，冲到他们面前，恶狠狠地威胁：“他是讹人的，你们不准对别人胡说八道，否则我爸手指一动就够你们喝上一壶。”

　　说完，他梗着脖子装气派，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才跑开。

　　“呃，他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张文心嘴角抽搐两下，“哪家干部能养出这种儿子？”

　　周岳生沉默几秒，说：“何副团长家。”

　　“啊？”惊讶声此起彼伏。

　　在场几人都知道何副团长这个人，也知道他和于海光之间的不对付。

　　周岳生点头，再次给出肯定答案。

　　他和小何见过一面，当时何副团长还叮嘱对方要多向他学习，不过小何这次没认出他。

　　“仗势欺人的做法倒学了十成。”于知乐评价。

　　众人深有同感，点头附和。

　　小何老早跑没影了，他们没再关注他，转而去看瘦猴的情况。

　　没等几人走近，瘦猴突然来了一个鲤鱼打挺，稳稳落地，弯腰捡起被踩脏的纸片，啐了一口便低声咒骂。

　　“嚯，演得啊，演得真好。”张文心感叹。

　　瘦猴抬头，眯着眼睛扫视眼前人，双眼突然迸发出光芒，一阵手舞足蹈。

　　纸片又从他口袋偷偷溜出，飘到于知乐脚边，不过她们只看得清凌乱的线条。

　　于知乐想起小宝几天前在供销社说过的话，握紧他的手，警惕地看着瘦猴。

　　周岳生盯着纸条眉头微蹙，觉得熟悉。

　　“乐乐，文心，初月。”胡双和李芸喊声转移了姐妹三人的注意力。

　　于海光开的车随之而至，于婉琴朝她们招了招手。

　　等她们再回头，瘦猴已经跑开，只留给她们一片衣角，于知乐只好当作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乌泱泱一群人走进百货商场，吸引了各柜台售货员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