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可惜,可惜两个女儿不是男儿。倒不是嫌弃她们性别,而是可惜她们空有天赋却只能浪费。如今峰回路转,倒是了却他们夫妇心头一桩毕生遗憾。
宁燕慈爱看着两个新学生,家长上赶着给她送了俩有天赋的学生,还对她感恩戴德,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拜师的话,还是要正经一些,明儿我请主公来观礼。”
谢器明白宁燕话外之意:“好。”
虽说学院学生都是宁燕的学生,但这个时代的师徒传承比之更亲密。宁燕正式收徒,两个学生就是她衣钵的继承者,名义上相当于她的女儿,不是血亲更似血亲。
请主公观礼也是以示郑重。
沈棠还真给面子来了。
她看看宁燕,再看看两个学生。
道:“迁一下户籍?”
唯有户籍迁到她的治地才算数。
宁燕道:“自然。”
当沈棠听说是谢器大半夜拖家带口求宁燕收徒,沈棠的脸色古怪了一瞬,低声跟宁燕打听:“谢士藏……他应该正常吧?”
宁燕同样低声:“他没文士之道。”
因为谢器的天赋和悟性都很普通,又缺了几分运气,所以没有文士之道很正常。
倒是沈棠听了有一瞬惊讶。
“没有?”
宁燕道:“文士之道又不常见。”
沈棠搔了搔鼻子:“元良他们误我。”
因为祈善几个都有文士之道,还一个比一个坑人,导致沈棠产生错觉,以为文士之道很泛滥。实际上,有文士之道的文心文士比例低。宁燕不知她的心思,担心沈棠会因此轻视了谢器——谢器这人天赋虽然平庸,但心思却敏锐得很,担心他会产生误会。
于是宁燕多说了一句:“主公,谢士藏虽不善军阵兵法,但对政务颇有心得。”
简而言之,谢器不喜欢浪战场。
一个传统的文心文士。
沈棠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几度。
拍掌道:“这正是咱们急缺的人才!”
沈棠帐下就没有几个喜欢处理公文的,栾信勉强算一个,只是他反应迟缓,很难说他是真心热爱公务,还是因为拒绝太慢。现在来了谢器,还是一点儿不坑主公的。
她对谢器的好感度原地飞升。
这时候的谢器正忐忑着思索如何立功,快速立足站稳脚跟,就撞见沈棠怜爱目光。
谢器:“……???”
虽然是两个女儿,但谢器夫妇对她们教育却没落下,拜师之时,仪态端方,看得观礼几人有些眼热:“二女天赋虽不如令德,但也非常难得了。图南好运道啊……”
宁燕笑道:“要不要匀你一个?”
荀贞摆摆手:“君子不夺人所好。”
观礼的谢器夫人好胜心强,一听到自己女儿不如旁人,不由得拉长耳朵,暗中打听令德是哪位。当被告知令德也是一位女君,文心二品上中,心中暗暗畅想自己女儿凝聚文心会是几品,肯定不会比令德差太多……
当宁燕喝下拜师茶,她也挺直了腰杆。
待她两个女儿有出息了,她定要拉着女儿回谢氏,跟那些嘴碎手长的好好显摆。
谁说她生的女儿不行?
宁燕:“士藏还有个小女儿,年纪太小看不出根骨,但想来一母同胞的三姐妹,长大了也差不到哪里去,含章可以等等。”
荀贞也很给面子,预定一个学生。
谢器闻言,暗中长松一口气。他攥紧了袖子,将昨晚后半夜准备的内容在肚子里过了一遍,确信无误才放心。殊不知,观礼之中有一双眼睛在他身上停顿好几息。
拜师礼结束,宁燕宴请观礼嘉宾。
沈棠也留下来吃了一顿。
还未走两步就看到顾池凑了过来。
对方心情极佳,唇角挂着笑。
沈棠问:“今天出门捡到钱了?”
顾池:“捡到钱的不是池,是主公。”
沈棠循着他意味深长的视线看了过去:“你说士藏?嗯,确实是捡到钱了。”
她这破公司开了四五年,HR第一次招到正常文士,若非场合不对都要大笑三声。
瞧吧,她的运气也没那么差。
莫非是康季寿这瘟神不在的缘故?
顾池神秘笑笑:“不止。”
按照正统文士的想法,投奔一个新主公都要拿出点儿真本事,或者足以打动对方的筹码,博得对方青眼。不然容易被雪藏忽视。谢器既然是正统文士,自然也不免俗。
沈棠好奇:“不止?”
他道:“哪个新妇没点儿嫁资?”
沈棠:“……”
好家伙,她这就“三妻四妾”了???
沈棠看着顾池的眼神带着几分怪异,顾池厚着脸皮:“池跟随主公从微末起家。”
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操持政务,主臣几个一起苦日子过来的,谈什么“嫁资”?
沈棠道:“哦,糟糠之妻。”
顾池的脸皮比沈棠想象中还要厚:“糟糠之妻也是妻,三妻之一,不是妾就行。”
沈棠:“……”
她很想问三妻是哪三位???
拜师观礼只是小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在宁燕牵线之下,沈棠与谢器私下会面了一回。因为双方都有意思,气氛很是融洽。只是顾池那番插科打诨让沈棠很出戏。
她莫名觉得自己在相亲。
“这是何物?”
沈棠默默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看着谢器呈递上来的物件,应该是一张舆图。
谢器道:“乾州粮仓所在。”
沈棠:“……”
哦吼,还真是好丰厚的“嫁资”。
第738章 打响(上)
“什么?乾州粮仓?”
沈棠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度,连屋外的宁燕都能听到。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沈棠也控制不住崩裂的表情,不怪她定力不佳,实在是谢器这一手操作让人万万没想到。
她立马压低声音再问:“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吾愿以项上人头向沈君担保。”这是谢器最大的政治筹码,原先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能派上用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沈棠看着却不是多么开心。
她眉尖似蹙起,将手中物件放下:“郑乔戒备心这么强,不太可能真正信任谁,士藏不担心这是他故布迷阵吗?他主动放你一家离开,这一行为本身就存着疑点。”
谢器受打击:“沈君这是怀疑谢某?”
沈棠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不,我并无这个意思。虽不敢自夸慧眼如炬,但这些年也没看错哪个人。士藏为人,我自然信得过,也欣喜你愿意与我推心置腹……只是郑乔阴险,不得不防备,他确实有通过利用士藏来算计我的可能。此事不可掉以轻心。”
谢器闻言也冷静下来,暗暗出汗。
沈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确实是郑乔干得出来的。
这厮最喜欢撒下去一把鱼饵,诱肥鱼上钩。谁能保证他谢器不是郑乔故意放出来的鱼饵,钓沈幼梨这条肥鱼呢?谢器心中翻涌,面上自责道:“确实是器思虑不周。”
沈棠笑着宽慰谢器:“士藏不用妄自菲薄,那不过是我一人猜测罢了。郑乔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众叛亲离后的孤家寡人。纵有无数心眼,但一人计短,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面面俱到,心思如发。我只是好奇,士藏如何知道这批粮草位置?不是说郑乔多疑?”
谢器已经收拾好情绪,回道:“他再多疑也不可能一人大包大揽、亲力亲为。”
郑乔不是勤政的性格,事必躬亲跟他八竿子打不着。郑乔最擅长的是威胁能干活的帮他干活儿,干得好继续干,干不好随时可能被他杀了泄愤。恰好谢器是那个有能力干好活还不哔哔的,这导致他这个侍中虽是散职,但一直没被郑乔嘎掉,日子还算滋润。
他还能接触不少机密大事。
奈何谢器清楚这种安逸只是暂时的,随着郑乔病情日渐加重,外界还有屠龙局虎视眈眈,内忧外患,跟着郑乔迟早要丢性命。
有机会脱身,当然要走为上。
沈棠:“……”
亏她还脑补一圈谢器临走之前盗取机密,而这一切都在郑乔意料之中的戏码。忘了谢器作为打工人,他的工作内容是可能接触到机密的。这下子,她反而不确定了。
谢器给的太诱人。
她一时迟疑摇摆起来。
叹道:“这可太难办了。”
“粮仓若能拿下来,郑乔此局必败无疑!”谢器小心翼翼试探,这是一击即中郑乔命脉的绝佳时机,风险与危机并存,“沈君担心粮仓有埋伏?若是焚烧粮仓……”
理论上不需要太多精锐。
投入和收益相比,不值一提。
沈棠啊了一声,竟是反问谢器:“什么焚烧粮仓?为什么要将粮仓焚烧掉?”
谢器和沈棠面面相觑,各自迷茫。
“不毁粮草,断其根本,如何制胜?”
沈棠并不赞同谢器的举措,她叹道:“言灵有云: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目下本就是灾年,各地势力只顾着互相倾轧,哪里管治下民生?兵戈不止,庶民又如何安心耕作?此前郑乔在燕州坚壁清野,毁掉春耕不说,还搜刮各地粮食,带走所有青壮,留下来的老弱无依无靠,只能绝望等死。若烧了乾州粮仓,不啻于送这些人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