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不相信公羊永业这个庸医了。
也不知道老登往里面加了多少大补药材,流鼻血不说,她还感觉浑身燥热,精力充沛到不正常。公羊永业提议她可以招幸个男人,运动一番发发热就能好了,何必苦熬。
沈棠流着鼻血指着他道:【庸医!】
专攻男科多年还是这么个水准!
公羊永业不爽。
骂别的,他能忍,骂他庸医不能忍!
忿忿地道:【那你自己熬着吧。】
正是气血旺盛的年纪,又是国主又是文士又是武者,随便哪一重身份都能拥有普通人不敢想的性资源,男人女人排着队自荐枕席,她居然没这意思?上辈子木石转世吗?
还是说,她无能?
沈棠趴在冰凉的金灿灿的铜质桌案上,借着桌案降低脸颊温度,感觉不够凉了就翻一面。这就是即墨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画面。
沈棠趴着冲他招手:【过来。】
即墨秋温顺坐在她身侧,看一眼桌上瓷碗底部残渣就知道是什么:【公羊永业开药方的时候,都不问一下御医看看殿下脉案?】
殿下前阵子就被确诊肾虚了。
作为国主她不能停下手中事务,便只能让御医开些温补的药,连御膳也改成了配套的药膳。公羊永业这个野路子庸医擅长开猛药,药是好的,但对现在的殿下有些太补。
本身又是气血旺盛的武者——
这会儿肯定不好受。
即墨秋顺从伸出右手递给沈棠,后者抓住他的手贴脸上,将他的手当做枕头枕着,继续维持着刚才趴在桌上的动作:【你的手凉冰冰的正好,比这桌子枕着舒服多了。】
即墨秋答道:【是神力的缘故。】
神力属性偏木阴,最直观影响就是他的皮肤温度比常人低许多,但又不是死人那种令人汗毛炸开的冰。神力气息中正平和,最能安抚燥热。确实能安抚,不仅身体内的温度下去了,连带着这几日上火心情也平和了许多。
沈棠扭脸换了个方向,望向即墨秋。
【那你现在算是履行大祭司的职责?】
即墨秋道:【陪伴是。】
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知道有这么个存在的存在,便不会再感觉孤单了。
沈棠笑问道:【你只图这些?】
【只图这些,余者皆是神赐。】
他得到什么不是他决定的,是神决定的。
沈棠看着他有些出神。
眸光过于专注,让即墨秋想忽略也不行,她问:【我总觉得,自己在梦中见过你,比你现在更年轻一些的,还有比你现在更成熟一些的……那些是我以前跟你的记忆?】
沈棠无法将自己代入其中。
总觉得非常悬浮割裂。
是她,又不是她。
没人会不喜欢一个绝对百依百顺,绝对仰视自己的人,温和无害,是绝对能放下戒心的存在,沈棠也不能免俗,人家连祖产都毫无保留奉献出来了。奇怪的是,沈棠始终无法对即墨秋产生过量的好感——似乎他在自己这里有个单独的好感条,进度满了就无法再增加一丝一毫。她对元良他们不同,她的喜欢、信任没有上限,随时随地在增加。
这让沈棠有些苦恼。
她不喜欢这种被刻意控制的感觉。
恍惚有种自己成了傀儡,身体被上了某种限制,一旦触发关键字,限制就会奏效。
但她是活生生的存在,不是谁的傀儡。
按理说,她会因此削弱对即墨秋的好感度。
更怪异的来了,割裂感再强烈,沈棠也无法多讨厌他一丝,好像好感度被固定了。
即墨秋:【是。】
沈棠知道即墨秋冥冥中也被限制,一些隐情无法对自己坦白,不过她还是想问问。
内心苦闷一股脑倾诉出来。
末了还问他:【大祭司辛辛苦苦刷的好感值被吞了啊,有没有觉得有点挫败感?】
【不会。】
沈棠惊诧:【你本体是卡皮巴拉吗?】
情绪是不是太稳定了?
【本体不是卡皮巴拉。】大祭司摇摇头,【不觉得挫败是因为当年求得殿下垂怜,耗了数百光阴,如今你我相识仅十数载,其实,殿下能不嫌恶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这才是正常的进度。
沈棠:【……所以,其实不是我的好感度被限制,而是我的时间感知出了问题?】
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
有谁能拒绝双手奉上一切的哈基米?
为何数百载才愿意垂怜一二?
沈棠看着即墨秋,叹了又叹。
【殿下还是难受?】
【有种太监被迫入烟花柳巷的无力感。】
【嗯?】
【有心无力。】
即墨秋:【……正常的。】
树木的本能就不是繁衍寻乐,向下扎根土地延伸根系,向上生长拥抱阳光才是啊。
沈棠:【……】
怀疑自己不仅被诊断肾虚,还可能养胃。
第二日,拔寨起营。
她交代完西南各项事宜,率领一部分精锐回了王都。若要跟中部开战,目前的兵力还不够,将领还需要重新安排。除此之外,她也需要回王都露个面,安抚臣民的情绪。
以往的她不喜兴师动众,这次却一反常态,专程命人提前给王都去了信,大办特办王师回朝的排场。有时候,搞排场也能给人吃一颗定心丸,给臣工庶民一个信心——
西南大陆被斩马下。
中部就能免俗?
那只是将康国推上巅峰的绊脚石。
沈棠身披银甲坐摩托背上,抬手搭在眉弓,微微眯眼,迎着朝阳望向久侯的人影。
“元良!”
第1390章 是你们逼我的(下)
罗三跟公羊永业自诩一把年纪,见识广博,什么场景没见过?他们年轻时候也是驰骋疆场,百战百胜的悍将,每逢大胜归来,迎接排场都不小,遂以为再阔气也就那样。
事实证明——
他们的想象力还是太匮乏了。
也太小看祈善的工作能力。
王庭这边收到消息,提前数日在大街小巷张贴喜讯,务必让王都境内每一只野猫都知道!同时还通过驿站将消息传至京畿,并且宣布期间关卡不收费,庶民可自由往来。
哦,自然还少不了发鸡蛋活动。
总而言之,不管是自发过来一睹国主风仪的,还是奔着免费鸡蛋过来凑热闹的,刚刚脱去寒潮的王都热闹得仿佛一秒入夏。人一多就容易出事,为避免有心人利用这个场合作祟,安保工作自然也要到位,隔离带拉得老长,远远望去倒像是一个个整齐军阵。
若嫌弃地面视野不佳,附近的树杈房顶也是不错的,但这些位置有一定门槛要求,手脚没点儿功夫不建议上去。上去容易下来难,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小命可就不保了。
总而言之——
放眼望去全都是人!地上的,树上的,山上的,入了城还有一堆挤在屋顶上的。
“万——岁——”
精锐骑兵开道,人形屏障分列队伍两侧。甲胄折射冰冷寒光,近乎实质性的肃杀之气震慑庶民险些忘记呼吸,连额头何时冒出冷汗也不知。这一切随着沈棠现身而化解。
刺痛双眼的寒光化成和煦拂面的春风。
“吾主万岁!”
随着第一声呐喊炸响,音浪裹着铮铮马蹄声响遏行云,化作山风吹响树叶,惊动飞鸟无数。一时间,所有炽热目光汇聚一人身上。
“吾主万寿无疆!”
一名老农双手高举啼哭婴孩,随着人群呐喊,直至声音嘶哑。沈棠眸光落了过去,抬手做了个噤声动作,人群逐渐息声,直到风中只剩婴孩啼哭。她驾驭摩托上前:“这孩子瞧着还未足岁,老丈怎能将孩子带来此处?”
老农努力压制激动情绪,将孩子抱入怀中,随后跪地长拜,几近语无伦次,含泪:“只盼孩子能沾得主上些许福气,一生平安。”
这是他与老妻今年刚生的女儿,前面养了六个不是夭折就是被强征去当兵送了命,老两口孤苦无依,一路逃难至此才有了安定生活。本以为不可能再有孩子,没想到老妻去岁老蚌生珠,他们又得了一个女儿。也许是年纪太大的缘故,孩子生下来有些体弱。
看了郎中不见好,有个云游老道说孩子命格太弱,若要顺遂,最好能沾一沾有福之人的福气。于是,他带着干粮抱着孩子徒步数天来到这里,只希望能离天子再近一些。
人群安静无声。
他们有些担心老农惊驾丧命。
沈棠却问:“那道人可有说怎么沾福?”
老农根本不知道所谓云游道人是个辗转各地行骗的骗子,骗子也没告诉他怎么做,面对沈棠的提问,一时有些语塞。沈棠瞧出他的局促,笑着道:“不如赐个小名吧。”
老农大喜过望,抱着孩子再三谢恩。
领着“长寿”的小名千恩万谢。
沈棠让士兵将老农带走——此地人群密集,还未足岁的婴孩容易生病受惊。当下世道可没没儿科医院,一点小病小灾也能夺走孩子性命。沈棠还吩咐御医过去看看,万一前脚赐名,孩子后脚出什么问题,舆论会落人口实。
老农走后,无数人嫉妒到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