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以五人为一伍,分配给每一伍的开荒任务不重,有武气的用武气,没武气的可以用伍为单位结成作战单位用士气劳作。咬咬牙,基本一早上就能完成一整天的任务。
奴隶一天供一顿饭都算仁慈,这里给三顿,早中晚雷打不动去附近临时搭建的食堂就餐。早上多为面食配沾了油的野菜咸菜,中午多为肉汁焖饭,晚上看情况变动菜谱。
偶尔给加菜。
加菜内容全看上面的人狩猎了啥。
食堂的饭菜还都是热的,冒着腾腾热气的,不是凉的、不是馊的、不是掺沙石的,不用担心咀嚼两口咬到石头崩了牙齿。每个人能吃两碗,打饭的婆娘要看谁顺眼,还能给饭压实。这些还不够离谱,最离谱的是吃饭之前要先排队去山上引下来的水池洗手。
待这里干了三天,认识了好些工友。
工友不怕监工,却怕食堂婆娘:“……当然要怕,你得罪人家,人家给你打饭时候手抖两下,将肉都给你抖出去,你上哪说理?”
眼睛瞥到有人碗中米饭压了个瓷实,工友酸溜溜道:“奶奶的,这年头长得好看真能当饭吃。他碗里的肉都比老子多两块……”
“人家跟着猎来的,多分两块咋了?”
明明隔着十来个位置,婆娘居然听得到?
工友道:“老子回头也去。”
旧部:“……”
不是,这些奴隶是不是太自由了?
不慎说漏嘴,还被工友听了个正着:“什么奴隶?老子是正经八百来干活的——”
罗三旧部:“……”
他这才知道工友既不是兵,也不是奴隶,准确来说也曾是俘虏,不过干了两年活已经给自己赎身了,出去外面转了一圈发现要饿死,哪里都在闹饥荒,又灰溜溜回来了。
“两年就能恢复自由身?”
看他面色红润的样子也不像被苦役折磨。
“差不多吧,活多的时候能快点。”
干活内容也不都是开荒,还有修路修城墙修军事,赎身之后除了一日三餐,还有额外的工钱。这年头管吃管住还按时给工资的活儿已经不多了,工友准备攒些安家积蓄。
日后哪里安定了去哪里定居。
“……不着急的话,也用不着这么快赎身。瞧你个头还可以,为嘛不去当个兵?”
军阀混战地区,青壮容易被抓壮丁。
其他军阀底下还未必能吃饱。
赖在这里至少饿不死。
罗三旧部:“……”
另一拨选择投身军戎的也遇见类似困惑。
隶属于罗三旧部的老人都被拆分,送去了各营。预想中的当炮灰没发生,甚至有人靠着体格经验直接被任命当伍长什长管理小队,干过中层的武胆武者还能捞到百夫长。
众人:“……”
是敌人太缺心眼了吗?
第二天,被吆喝着去领东西。
一批御寒的制式冬衣。
用新料不说,衣裳夹层用料还扎实——中部地区冬季不是很冷,但也不是几件单薄衣裳裹身上就能抵御严寒。士兵大部分时候身体都是凉的,手脚反复生冻疮。底层士兵的衣裳相当一部分还是从敌人尸体、袍泽尸体扒下来的,缝缝补补,传了一代又一代。
甚至每个箩筐里面还放着不同码数。
据说是根据身高分成三个码数。
士兵可以能往大了挑,毕竟袖子裤腿长了还能卷起来,短了只能冻手脖子脚脖子。
“一人一身,别领错了。”
倒不是吝啬多给一套换洗的,而是制衣营赶不过来。势力扩张速度比预期快许多,此前准备的料子不够用,短时间又填补不上,只能降低标准,保障所有人基本的御寒。
除了御寒新衣,还有一批清扫战场之时收集起来的,用以重复利用的旧衣,这些旧衣全部缝补清洗过了。成色还能穿的,缝缝补补改改大小,不能穿的就剪了当填充料子再利用。纵使如此,这批旧衣看着也比底层军士身上所穿衣物好得多,也合身得多……
罗三旧部:“……”
这跟他们认知中的截然不同。
莫不是做慈善呢?
就算让他们当炮灰送死也用不着下这样的血本,实在教人摸不着头脑。优待旧部中的精锐能理解,但旧部中的普通兵卒、残兵、老兵也得到同等待遇,是不是太奇怪了?
实在是,匪夷所思。
罗三也好奇:“康国如此富庶?”
沈棠没想到罗三这么快就发现自己马甲。
她也没遮掩,道:“富庶二字算不上,只是日子勉强过得去,填饱肚子饿不死。”
“如此……收买人心,康国国主对女君不会心生忌惮?”罗三这两天陆续听到旧部反馈的内容,对眼前的女君好感度原地飙升。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然要投桃报李。
“啊?”
他郑重道:“女君若要自立门户,罗某力所能及范围内,也愿意给女君行方便。”
沈棠:“啊?”
罗三让她造自己的反???
第1350章 大——工程!
沈棠极其自然的反应让罗三预感不妙。
对方似乎并没有他以为的野心?
他斟酌着道:“非是老夫有意挑拨离间,只是女君眼下势力……又远离王庭中枢,若有奸人趁机诬告挑唆,女君怕是要危险。听闻康国主有意让林风顶替右仆射空缺,此等人杰轻易派遣至此,未必不是对女君的预示……”
与其后下手遭殃,不如先下手为强。
有时候乱世军阀喜欢拥兵自重也不是出于野心,而是为自保。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薄如蝉翼,更别说君臣之间。而信任——早被千百年乱世打碎成渣渣了,拼都拼不回去。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想来这位女君也明白这个道理。
沈棠张了张口,一时间语塞。
她还以为罗三猜到她的真正马甲,正想着承认还是狡辩,罗三就给了自己大惊喜。他明显是误会了,误以为沈棠是奉了王命在外潜伏经营的心腹。好家伙,要是照着罗三的剧本来,沈棠都要怀疑他是上面派下来试探自己的间谍,亦或者贼心不死想搞策反。
沈棠手指不自然搔了搔脸颊。
讪笑道:“罗侯误会了。”
她得想想怎样说才不会太尴尬。
罗三则直接将讶异直接写在脸上。
谁能想到礼崩乐坏的乱世,居然还有彼此信任的君臣?若这位女君不是说谎,那就是罗三自己想多了。若她有意戒备自己不肯吐露真心,那也情有可原。这事儿追根究底还是罗三过于唐突冒昧,作为一个俘虏贸然说这些,有点儿戒备心的军阀都要掂量的。
思及此,罗三懂了:“女君既无意,权当老夫刚才说的是浑话,不必放在心上。”
成功打断沈棠想解释的念头。
沈棠:“……”
杉永郡地盘不算大,境内人口也不多,再加上围困这几月,难民能跑的都跑了。境内不说十室九空,但也看不到多少人烟。沈棠只能撸起袖子,派人清点人口,准备赈灾物资。除了发放物资,重造户册,还得命人将废墟收拾好,搭建城防工事,忙得不行。
“这速度是比咱们快。”
沈棠率兵砸墙的时候有多痛快,派人修缮的时候就有多痛苦。修缮重建前还要将此前罗三搭建的部分拆掉,就近开采山石,重新规划城墙位置,让城内建筑分布更合理。
这些工作自然少不了罗三旧部。
他们对杉永郡最熟悉了。
看着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旧部觉得恍惚,有一种半梦半醒的既视感——他们跟敌人大战究竟是输是赢?似乎不管哪一方输赢,最后都是同一批人在这儿干活。
那当时拆家的目的是啥?
“咱这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罗三旧部:“……”
一想到有些熟面孔永眠那片战场,再想到眼前不分敌我干活修缮的画面,一部分人也陷入了哲学思考——战争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种问题并未困扰他们太久。
战争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他们不打别人,别人就不会抄着家伙事儿踹开他们家门、搜刮家里每一口粮食、抢走家中亲眷、霸占他们的屋子田地?谁都不想当那个一无所有的人,只能先下手为强。
旧部同僚道:“应该算输了。”
他抬手指着天上飞过的一块巨石,说了句让人无法反驳的话:“要是咱们赢了,修筑城墙的石头会在地上滚,而不是在天上飞。”
正常城砖一块也就四五十斤,长约一尺三寸,厚约四寸,多为青灰色条砖。这种城砖也就阻挡一下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对实力强劲的武胆武者以及大规模军阵毫无作用。
鉴于武胆武者的破坏力,此地铸造城墙的城砖基本都是就近开采的山石,每一块都按照一定比例切割,长度以丈为单位。修筑城墙的人徒要用人力,将这么大的家伙从采石场一块一块拖过来,效率低,徭役重,环境艰苦,每次都会有大批庶民因此丧命……
这导致庶民听到官府征徭役就吓得瑟瑟发抖,宁愿去当兵上战场也不愿意当人徒。
上战场会死,但也有小概率翻身改命。
当人徒极有可能活生生累死。
如今,这些让人看了都两腿发软的城砖不在地上拖了,直接改成天上飞了,搬运城砖的人还都是大人物——军中有令,五等大夫或以上武胆武者被征用搬砖,计算军功。
五等大夫飞不起来也没关系。
几十个普通人一天都拖不过来一块儿,而五等大夫半天可以往返二十多趟,武气充裕的话,运个五十不成问题。那些能上天飞的,效率就更快了。唯一能限制修城墙效率的,不在于搬运人力,而在于采石场的开采速度。
武胆武者,一款比人徒更好用的人徒plus。
罗三:“……”
他闻鸡起舞,早上出来溜溜达达的时候,拆掉的城墙才刚收拾出一片地基,回地牢运行几个周天再出来吃个午膳,习惯性往驻军大营方向溜溜达达,看到城砖变成三层。傍晚时分再溜溜达达,城砖已经堆砌到五层……
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