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于“慎徽五典,五典克从”。
沈棠咂摸这个名字,摇头道:“这名字听着不像是善孝会取的,不似他的风格。”
五典,五常之教。
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从崔孝的经历来看都事与愿违。
祈善道:“缺什么补什么。”
沈棠:“……”
这话多少是有些缺德了。
祈善全部摊牌了:“这些年,我一直担心崔善孝这个不稳定存在,他的文士之道过于特殊,若真存了谋害主上的心思,防不胜防。原先想着先找到崔克五,崔善孝最愧对的就是这个女儿,只要找到崔克五就能徐徐图谋,解开当年的恩怨。只是没想到数年无音讯。”
他跟崔徽的关系并不差。
从她入手化解关系比较容易。
只是计划夭折在了第一步。
本以为崔徽已经死了,没想到她还活着,并且以这么意外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刚刚跟崔徽了解过她这些年的经历。
四海为家,四个字足以概括。
沈棠蹙眉道:“你不会骗过她感情吧?”
祈善喊冤:“明明是我被巧取豪夺。”
他是被崔徽母亲强抢回去的。
蓄意接近崔善孝是真的,但骗人家闺女不至于。再者,崔徽是个很好的姑娘,当年也确实陪着他走出了最迷茫难过的阶段。人家小姑娘已有心上人,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又年轻气盛,这才懵懂不知。祈善一开始还挺慌张,发现这点他就放心了……
崔徽喜欢的是她青梅竹马。
竹马是崔善孝一直很看好的学生。
但崔徽性格倔强,厌恶大包大揽的逼婚。
凑巧,祈善又在那个节骨眼出现,长相气质都符合崔徽对未来夫婿的假想,崔徽便心一横说非祈善不可。二人也相处了一阵子。
说是二人相处,其实是三人行。
崔善孝那个学生阴魂不散。
为了给学生打助攻,崔善孝私下跟祈善透露,说崔徽母女是一对悍匪,抢祈善也是为了给崔徽当男宠。作为前车之鉴,崔善孝不忍看一个良家妇男沦陷匪寨,帮他逃出生天。
祈善也凑够证据,顺势跑了。
只是跑的时间点有些微妙。
沈棠扬眉:“大婚当天跑的?”
祈善反问道:“不然呢?等着生米煮成熟饭再跑?只是过来当卧底调查藩王谋反证据,犯不着将自己清白之身也赔上去……”
沈棠:“……”
祈善逃婚这个事情让崔徽失了脸面。
少女脸皮薄,气得不行。
崔善孝的学生趁虚而入,耐心安抚心上人,青梅竹马本就暗中属意彼此,很快就捅破窗户纸互许终生。崔善孝对此乐见其成,乐呵呵重新操办婚礼,然而婚礼也不顺利。
祈善道:“……血溅大婚。”
沈棠眼皮狠狠一跳:“你干的?”
祈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唉,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实际上是帮另一人过来调查藩王谋反证据,崔善孝暗地里一直为这位不安分的藩王做事,手段多不光明。不过,也不能说那位藩王有过,说到底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只是这些上位者的斗争,为此付出鲜血代价的,往往是拥趸他们的人,以及跟他们素不相识的普通人……”
此前说过,崔善孝的岳父是悍匪。
悍匪救了崔善孝,让他给女儿当童养婿。
随着国内战乱平息,匪寨也开始转型,金盆洗手,做起了其他的营生。原先的匪寨老弱仍跟随崔徽母亲。这些人之于崔徽母女,不啻于血亲,某种程度上比崔善孝还亲。
但——
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大婚。
匪寨也被大火付之一炬。
崔徽的夫婿被乱箭穿心而亡。
这也是崔善孝不被妻子儿女原谅的主因。
祈善继续道:“崔善孝效忠藩王一事,一直瞒着家人。崔克五和她娘一直以为他是普通教书先生,特别是她娘,一直不希望崔善孝入仕。崔善孝嘴上答应很好,但——”
哪个文心文士甘心在野呢?
崔善孝准备大功告成之后再坦白。
孰料半途杀出一个祈善。
祈善也算是帮凶,崔善孝属于主犯。
崔善孝显然不这么认为。
沈棠听得脑袋都大了,问了个关键问题:“善孝妻子,崔克五的娘,还活着吧?”
祈善道:“我也问崔克五了。”
“结果呢?”
祈善:“不确定。”
母女二人上一次见面是五年前。
五年时间,能发生太多变故。祈善第一时间准备派人循着崔徽提供的线索找人,希望能有好消息传来。若崔善孝敬酒不吃吃罚酒,无法化解,他也不介意送对方喝孟婆汤。
第1037章 说客
沈棠对这笔烂账已经不想说啥了。
崔徽母亲的经历甚至可以写一本重生文——前世看走眼,选了一个看似忠实本分的童养婿,实际上童养婿野心勃勃,背着自己为藩王效忠,干着能灭三族的事,丈夫翻车后,连累看着自己长大的一众长辈丧命,害得女儿心上人被万箭穿心,最终四海为家。
沈棠代入一下这个人设。
倘若有重来机会,绝对掐死崔孝。
掐不死也要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个世界也不是话本小说。
沈棠不由得发出叹息:“难怪善孝的夫人会带儿女离开,依我看她还是太克制。”
要是自己,崔善孝高低要见见阎王。
“你们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处理,我不插手,但只限于你们自己,别将其他朝臣也拖下水。”沈棠看出祈善眼底泛着的杀意,清楚他的打算。自己虽为主君,但面对这种私仇死局,也是端水端不了一点儿!二人私仇只能靠自己化解,“最好等战事结束。”
沈棠还真不认为祈善有绝对胜算。
崔孝存在感低,低到很多人都忘了他与秦礼赵奉等人原是一个团体的,本身也存在利益交情。祈善准备动崔孝,崔孝也不会坐以待毙。沈棠最愁的就是这俩同时去摇人。
要是摇人,康国朝堂就宁静不了了。
祈善唯一的优势在于先一步察觉。
沈棠仔细想了好久。
仍觉得这个安排不妥当。
“算了,我做东看看能不能调解吧。”
其实摆在沈棠面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出面,暗中派人将两人中的一个做掉,只要一方死了,这仇就死无对证。将可能演变成大案的导火索,彻底掐灭。沈棠感情上也更偏祈善。倘若只能二选一,她只会保祈善。这无疑是最优解,但沈棠真这么做,她还是她自己吗?
权衡利弊之后舍弃一个相对不重要的自己人,被保留下来的人就真的会安心?
特别是祈善。
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
谁又能保证这样的局面就只一次?
二选一,某种程度上也是一场死局。
这些烂账明明跟自己没关系,但沈棠却是受影响最大的那个:“说起来,这件事情你们也是各为其主,本无对错,偏偏多年后同朝为臣,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才麻烦。”
但凡不是自己人,杀了就杀了。
哪用得着顾虑这么多?
“……要说无辜,这事儿里面的崔徽娘子才是最无辜的,难怪你心虚。”祈元良和崔善孝这俩不用细说,匪寨那些老弱年轻时候也是崔孝岳父手下打手,崔徽母亲在这种环境长大,手上多半也有不该有的血,否则也干不出看到祈善合眼就将人绑回去给女儿当男宠,唯独崔徽是什么都不知,只知道自己有个金盆洗手的娘,教书育人的爹,一群看着凶相但实际上宠溺自己的长辈。什么都不知道,也最无辜,“元良,我想与她谈谈。”
沈棠决定主动出击。
抢救一下这场康国朝堂风暴。
祈善对沈棠的选择不意外。
从来结仇不心软的他,看到主上眉眼间的愁绪,第一次生出后悔情绪——不是后悔自己得罪人太多,仇家遍地跑,而是后悔自己当年心慈手软!他就应该让仇家早早喝上孟婆汤,而不是留下一屁股的烂账去烦主上。
所幸,现在意识到这点也不晚。
第二日,祈善遣人通知崔徽。
正帮依玛木松梳头发的崔徽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一国之主要见自己。
崔徽对于沈棠的了解,多源于坊间传闻,康国境内多为歌颂称奇,康国之外地区褒贬不一。她会来康国,多少也跟沈棠有关。如此奇女子一手建立的国家,她真的好奇。
只是她来得不凑巧。
康国正跟其他地方干仗呢。
崔徽第一次听说这事儿,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入境来,她去过不少地方,她敢下定论,康国境内的繁荣稳定是她周游的诸多国家中排得上前三的。她震惊于沈棠治国的手腕与用心,却被人告知这还是对外开战的缘故。若无战事,得是多么国富民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