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表现太怪,走着走着,你没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诺兰的面色有些奇怪。明明午餐没有饮酒,也没吃什么含酒精的食物,偏他看上去就跟喝醉了一样,白皙的脸颊晕着久久不散的潮红,碧绿的眼珠湿润迷蒙,水光滟滟,让人联想到雨后的竹叶,晨间氤氲着浓雾的绿湖。
看着看着,平地一阵风起,竹叶随风飘飞,绿湖缓慢倾倒,碧水滚滚,奔你而来。你被美景所迷,神思有了瞬间恍惚,直到颈侧肌肤感受到一阵潮热,身上一沉,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眼睛的主人已经压下身体,将脸凑到了你的近前。
尽管看上去瘦,因为肌肉含量高,诺兰的身体对你来说还是很有分量的。当他没骨头一样将半边身体压在你肩头时,你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块小面包,被青年的体重钉在地上,行走艰难,迈不开步。
“诺兰,走开一点,你这样我没办法走路。”你晃了晃身体,企图把压在身上的男人甩开。然而,从来温柔体贴的诺兰破天荒没有回应你的要求,反而眸色加深,越发加重了搂抱的力度。
“黎安,黎安……”
他将脸埋在你的颈间,用带着细喘的沙哑嗓音不断念你的名字,同时像肌肤饥渴症一样,拿滚烫的脸颊不停磨蹭你的脖颈。热热的呼吸吹在你敏感的耳垂,湿润柔软的唇专攻薄弱处,在耳侧落下一个个吻,你抖了抖身体,胳膊上瞬间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搞、搞什么啊,怎么跟突然发情了一样!
……等等、发情?!
是了,这绝对是“发情”了!
在这个世界,不仅Omega有发情期,Alpha也有名为“易感期”的东西。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性质和例假差不多,但来得比较随心所欲,不像例假那样规律,可能一年半载也不出现一次,也可能一个月内莫名其妙来两回——有人为此还专门做过研究,最终得出结论,易感期很容易情绪影响。
说了等于没说,人体的哪个生理现象不会受情绪影响啊!
易感期每次大约持续一周。这期间,Alpha会躁动不安,独占欲和攻击性增强,对进入领地的Alpha充满攻击性,同时对Omega更加渴望,容易寂寞,需要Omega的抚慰。
光看描述也能发现,和Omega的发情期不同(发情期Omega的受孕率会提高),易感期让本来就暴躁好斗的Alpha更难管理,带来的几乎全是负面影响。因此,为避免士兵在战场突然进入易感期,影响到战局,早几百年前,人们就发明了Alpha专用的A类抑制剂,易感期一到,拿抑制剂往腺体上打一针,直接无痛度过,冷静又文明!
你和诺兰结婚的第一个月,他就进入过易感期,当时那针抑制剂还是你帮打的,简直印象深刻。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告诉过你,他的易感周期一般是八到九个月,这一次过去,下一次易感期得轮到明年了——呸,这不是一点也不准吗?!
你盯着诺兰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自己没猜错,他就是易感期了。那种被浓烈的欲望所浸染、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流淌着躁动与渴望的样子,简直和上次易感期一模一样好吧?
酒店里的Alpha虽少,也不是完全没有。易感期的Alpha一点就炸,很容易被其他Alpha的信息素刺激,突然陷入狂暴。好在酒店等公共设施都会给客人准备应急用的AO强效抑制剂,你记得你们住的套间床头柜上就摆了两支。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端,让诺兰平稳度过易感期,趁四下无人,你迅速伸手,在诺兰后颈处揉捏了两下。
正处在易感期,诺兰的腺体微微肿胀,按上去质地略硬,手感和你已经消失的纤维瘤很像(……),但温度明显要高过周围一大截,烫烫的,像往里头塞了颗怦怦乱跳的心。
腺体四周神经密布,是很敏感、很脆弱的部位。人们抓小猫的时候,常会选择“拎起命运的后脖颈”,此时此刻,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人变成了诺兰,而你,则成了掌控一切的抓猫人。
不过在腺体上轻轻按了两下,诺兰已然乱了呼吸。当你尝试用指甲搔刮表面的时候,青年更是惊喘一声,汗湿额头,软绵绵地趴在你的身上,化作一团任人玩弄的“大猫饼”。
还……还挺可爱。
你举起另一只手,一边替诺兰顺毛,一边放柔声音诱哄:“乖啊,再忍一忍……脚步动起来,跟我一起回房间好不好?”
“等到了房间里……”
话没说完,压在你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减轻。看来,就和书上写的一样,哪怕在易感期,Alpha依旧是有理智的,只是不太多,很容易被欲望左右而已。
在诺兰的配合下,你们加速通过最后一段走廊,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回到了入住的套间。
刚抱着你来到床头,易感期的大猫咪诺兰就遭到了背刺。
抑制剂长得和地球时代的测温枪很像,操作也很傻瓜。你趁诺兰没防备,拿起A类强效抑制剂,对准他后颈扣下扳机——“哔”一声后,抑制剂见底,诺兰的腺体上多了个比针眼还小的小红点。
和日常用的抑制剂不同,强效抑制剂旨在应对突发情况。它将生效速度作为第一指标,因此不可避免地存在些许副作用,包括谵妄、幻觉、意识障碍、定向力丧失、情绪失控……说明书很严谨,后头列了一大串文字。
可能是怕使用者因此不敢乱用,在副作用栏的最后,厂商贴心地加粗标注,强效抑制剂里含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能确保在异常状态持续期间(一般是一小时),将Alpha的杀伤力降到最低。
不愧是强效抑制剂,效果简直立竿见影。才注射了10秒不到,诺兰就软下身子,乖乖巧巧靠在了你怀里。
人是老实了,但嘴没有。
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让他陷入了轻微的幻觉,在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诺兰依恋地躺在你腿上,软绵绵磨蹭着你,嘴里絮絮叨叨,说了无数肉麻的话——可能是真的很高兴吧,言谈间,他反复提及你在餐厅的发言。
“……‘爱让我们独一无二’,真的好喜欢这句话。”
“黎安,今天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爱弥补了我们的缺陷’,说得真好……”
“……”
一边喃喃,一边露出有些傻气的笑。
你从最开始的好笑、感动,到中间的肉麻、煎熬,再到现在的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变化之明显,心路之曲折,只能说,为了这个家,你真的付出了很多。
……所以星际人到底有没有发明让人突然失忆的药水?
拜托了,你真的很需要!
第22章 谈话
折腾到下午两点, 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退却,幻觉消失,诺兰逐渐恢复了清醒。
等目光彻底清明, 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 他睁大眼睛,陷入了片刻的呆滞。
半分钟后,诺兰撑坐起身, 顶着脸上还未消退的红晕,飞快凑近往你脸上亲了一口, 郑重其事道:“我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说完, 不等你反应, 他已经扯起了一旁的被子,被角掀开往头顶一罩, 身体卷住被子边往床上一滚——五秒后,你的丈夫成功从大猫咪变成了卷在被子包里的猫猫虫。
“……”
什、什么……刚刚诺兰是不是突然清醒了, 说了句什么, 然后“嗖”一下又不见了?
你丢下怀里的抱枕, 围着圆滚滚的被子包好奇地转了两圈, 在鼓包一角找到一处换气口。伸手欲掀, 鼓包里倏地伸出一只猫咪爪爪, 礼貌但坚定地拦住了你。
你不愿放弃,又掀, 被拦;再掀——依旧被拦。并且这次,狡猾的猫猫合上了通风口, 咕蛹两下, 将门开到了另外一侧。
嘿,还挺好玩……
你转动眼珠, 思索片刻,故意动静很大地挪回床头,打开悬浮屏假装在那里看电视,实则狗狗祟祟溜下了床,阴暗爬行至被子团的新通风缺口旁,趁猫猫不备,揪住被角这么一掀——
圆滚滚的被子团成功被打开神秘一角,露出了藏匿其中的好大一只白金色猫猫虫。
你看到,诺兰双手抱膝,脸埋在大腿间,正以类似婴儿的蜷缩姿态躲藏在被子里。
被子里太闷热,他的额头湿漉漉的,一头金发全被汗水黏住,软趴趴贴在脸上,搭配一双蕴满水光的绿眼睛,看起来十足的狼狈。
不过,比起汗湿的头发,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红到滴血的脸颊。
事实上,不仅是脸,他的耳朵、脖子、锁骨……几乎所有暴露在外的部分,都笼罩着或深或浅的红。
如果是其他人,浑身红通通,再搭配目前的坐姿,只会让缺乏浪漫细胞的你联想到刚端上桌的大龙虾。但长得美果然有特权,大家都是在害羞,眼前的诺兰偏就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牡丹,盘膝跪坐在花托上,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糜艳惑人的成熟风情。
好、好涩哦……
“别看我!”
感受到你灼热的目光,青年迅速举起胳膊,横挡在自己面前。但他苍白的推拒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你的热情!
之前一直是你单方面丢人,实在没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的诺兰竟也有因太过尴尬而躲起来默默害羞的时候——他这慌乱无措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感到害羞时居然会红着脸藏进被子里,这反差感太强了吧?!你不行了,这真的真的太太太戳人了!
看到诺兰羞赧到连手指都在发颤的样子,你瞬间就被唤醒了某种糟糕的恶趣味,忍不住开始想象:将眼前的青年摁倒在床上,牢牢绑住手脚,先这样,再那样,最后这样那样,看他疯狂想要却得不到,拼尽全力却无法释放的样子……
反、反正今天下午也没事干,要不就干、干点事?
……
好吧,你承认,想象终究是想象,和现实走向不一定重合。
时间在孜孜不倦的开发探索中过得飞快。等你扶着虚软酸痛的后腰,终于喂饱黏人的大牡丹花,从床上挣扎下来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漆黑一片。
差不多该吃晚餐了。
担心身上有味道,你跑进洗手间,把自己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等穿好外套出去,发现诺兰正盯着他的终端,眉头皱起,脸上表情有些担忧。
“怎么了?”
“是卡斯珀。从中午分开后,他一直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我刚才找他视频,想叫他一起用晚餐,他也没有理我……我有些担心。”
“哎?”
不是,别人也就罢了,卡斯珀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一个Alpha,武力值强悍,又身居高位,有一定智商,就算被丢进荒郊野岭也能凭本事活上很久,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的腰再继续操劳下去会不会腰肌劳损……
似乎看出了你的困惑,诺兰解释:“你知道,我和卡斯珀是双生兄弟,我们之间天然存在一种微妙的联系和感应。小时候就是这样,卡斯珀受伤,我身上的同部位会隐隐作痛,当我生病的时候,卡斯珀也会觉得情绪低落。”
“我先前突然进入易感期,一方面是因为你在餐厅说的那番话让我情绪太过亢奋,另一方面也有受卡斯珀影响的因素在里面。”
“哎?你的意思是……”
诺兰点头:“没错,我能感觉到,卡斯珀也进入易感期了。下午的时候他正在气头上,我看酒店房间里有抑制剂,觉得他自己会处理,就没有多管。可直到现在他也没回复我,先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实在有些担心……”
说罢,诺兰垂下眼帘,脸上浮现一抹深深的忧色。
“……”
不愧是拖油瓶,就是易感期也要给你们添麻烦!
看诺兰实在担心,你提议去餐厅前,你们可以先到卡斯珀屋里看看情况。他就住你俩隔壁,顺着走廊走到底,转个弯就是他的房门,并不是很远。
“还是我单独去吧。”诺兰想了想,拒绝了你的陪同,“黎安你就在屋里等我好了。易感期的Alpha很危险,我怕你受伤。”
“那你呢,你就不会受伤吗?要不还是叫上保安一起吧?”眼看诺兰穿戴齐整就要出发,你忙一把揪住他的袖子。
根据通识课上学到的知识,像酒店这种服务行业,规模稍大一些的都会高薪聘请退伍Alpha当保安,以应付AO客人带来的层出不穷的麻烦。卡斯珀战斗力强悍,他一旦发狂,诺兰一个人肯定制不住,如果能多个保安一起,也能多一重保障。
“没关系。”诺兰凑过来轻轻抱了抱你,柔声安抚,“卡斯珀不会对我动手的。从小到大,哪怕最讨厌我的那段时期,他也从没对我动过手。”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
因为诺兰表现得成竹在胸,你犹豫半天,最后还是让他独自一人离开了。
酒店是木造结构,房间隔音效果一般。等待中,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敲门声,你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自己可以趴墙上偷听。
说干就干,你当即搬了凳子,挪到和卡斯珀房间共用的那面木墙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笃笃”的敲门声响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有脚步声响起。没多久,屋内的步声变成了两个,诺兰成功进了屋。
随后传来的是一阵影影绰绰的交谈声。
两个人离得有些远,你听不清内容,只知道最开始的对话很平和。交谈到某个阶段,卡斯珀忽然扯起嗓子,说了句什么“喜欢”、什么“让给他”?……原谅你耳力不佳,实在辨别不出那句话具体什么意思。
总之,从那时起,隔壁房间的火药味忽然一下子加重。
好脾气的诺兰难得态度严厉地训斥了卡斯珀,痛斥他不懂尊重,始终没有明白自己究竟输在哪里。卡斯珀跟着呛声,说诺兰狡猾虚伪。两个人莫名其妙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对话声中断,取而代之,你听到了桌椅翻倒的杂声,和一些闷闷的声响。
不是,怎么越听越不对劲……这些声音是正常说话会发出的吗?
你屏住呼吸,努力想辨别那些沉闷的声响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打架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保安叫过去阻止……结果,上一秒才刚冒出这个想法,下一秒,隔壁忽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不,也不是全然的安静,仔细听的话,好像有人在……在抽噎?
越听越糊涂,你皱起眉,耳朵紧贴墙壁,顺着木墙从左挪到右,终于找到个声音相对较清晰的位置。凑近了再听,抽噎声越发明显,确实就是从隔壁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