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沅。”慕钰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姑娘，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一些。

　　璟沅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心中一定，知道自己对师兄的猜测再正确不过了，她的爹娘是师兄的师父师娘，对师兄极好，眼下他们俩又订婚了，即将成为一家人，既是家人，在师兄心中的地位瞬间就提高了许多。

　　反正先前在爹娘身边的时候，师兄看她的眼神虽然亲近，但和现在也还是有差别的。

　　这说明师兄内心大半都已经接纳她了。

　　等到成婚后，他们的感情应该还能更进一步。

　　想到这些，璟沅嘴边的笑意更甜了，在人靠近之后，慕钰主动开口道：“天快黑了，璟沅怎么还在这里？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以前璟沅可以随意住在他们家，但现在他们有婚约在身，又婚期将近，对方再在家里留宿就不合适了。

　　哪怕是看在景王夫妇曾经对他好的面上，他也不好让人姑娘自个回家。

　　璟沅先是点头，而后又小声的说道：“我是专门在这等师兄，婚约之后，我们很久没有再见面了。”

　　慕钰一愣，看着对方一双眼中满是炙热的情感，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这是自己的未婚妻，可不能随便说拒绝的话。

　　他默默点了点头，想想又不太好，“哦”了一声，应完又觉得这样太干巴巴的，还没等他想完词，就有下人过来拯救了他，“大人，外面有人想要见您。”

　　看了一眼璟沅，那人又在慕钰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听完，慕钰看了一眼璟沅，璟沅还站在一边，璟沅倒是没有对这个来人有任何怀疑，反而还体贴的说道：“既然师兄有事，那我便自己回去吧。”

　　她带的有丫鬟，再派两个人送她也一样。

　　慕钰那么受皇帝看重，璟沅觉得他事务繁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慕钰干咳一声，“不用，不是什么正事，外面来的是郑姑娘。”

　　因为他和郑莹先前的事，此刻慕钰在璟沅面前提起对方，总感觉不太好。

　　郑姑娘？哪个郑姑娘？

　　璟沅脑中一转，瞬间反应过来，这满京城和师兄有关的郑姑娘，那便是郑佑昌之女郑莹，师兄还曾像对方提婚，只要对方愿意，两人早就已经成婚了。

　　璟沅以往还无数次感谢当时的郑莹没有答应。

　　但是现在，对方找过来了。

　　璟沅垂在衣袖中的手指握紧，她知道，尽管郑莹订婚了，但对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成婚，说其中没有放不下师兄的意思，她才不会信。

　　慕钰说完有些尴尬，但还是道：“要不你和我一起等等，看郑姑娘要说什么，说完我再送你回去。”他没有要让璟沅避开的意思，他和郑莹并没有什么公事上的事情说，对方来找他，他估计大多和感情有关。

　　而璟沅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慕钰觉得留着璟沅在，也算是避嫌了。

　　这也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决定好的事情，慕钰不会更改。

　　当然，若是他误会了郑莹的来意，那留着璟沅也就更无伤大雅了。

　　见慕钰的态度，璟沅慌乱的心安定了许多，冷静一些就能想到，他们的婚事定下，满京城皆知，师兄必定不可能再毁约让她沦为笑柄，看着一向镇定的师兄脸上无措的神情，璟沅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慕钰奇怪的看着她。

　　璟沅忙隐藏笑意，开口道：“不用了，想来郑姑娘是有什么事想和师兄说，我便现在那边等一下好了，师兄说完了就来找我。”她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凉亭。

　　慕钰是现代的思想，认为自己不该有任何私情瞒着未婚妻，但璟沅的教养让她不能真杵在这听郑莹想说什么。

　　慕钰张了张嘴，又闭上，答应了下来，“好。”

　　璟沅抿嘴笑了一下，远远地，下人t已经听从吩咐将郑莹带进来了，慕钰循声转过身去，衣袖却是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他转过头，就看到璟沅细白的手指拽着他的衣袖，有些忐忑不安的轻声道：“师兄，会来找我的吧？”

　　下一刻，头上附上一抹温热，慕钰揉了下她的黑发，“当然。”

　　璟沅领着自己的丫鬟走了，但半途丫鬟就惊愕的看向自家郡主，“郡主？”

　　璟沅食指在嘴边竖起，身体掩藏在假山后，嘴里说道：“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

　　要她放心留这两人说话那是不可能的，她必须得偷偷听着，万一发生什么不受控制的事，自己也好快点想办法。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和师兄的婚事能再有变动了，但一日没得到人，她就一日放不下心。

　　丫鬟忙跟着璟沅一起趴假山上偷听。

第166章

　　慕钰往假山后面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他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的人身上，“不知郑姑娘找我所谓何事？”

　　见他形容冷淡，郑莹心中蓦然感到一阵酸楚，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慕钰对郑莹是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心动的，尤其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未婚妻，嗯，他的未婚妻此刻还正躲在假山后面偷看，所以他应该怎么应对就相当明显了。

　　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提醒着，“我已经订婚了。”

　　这个动作和这句话明显刺痛了郑莹，她并不愿意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将要娶别的女子，“那我呢？慕大人是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只要我愿意的话，你就会娶我？”

　　“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同意了，当初你对我的承诺，现在也应该兑现了。”

　　空气仿佛一下安静了下来，澋沅的手指握紧，这一刻，她甚至想冲动的直接冲出去打断他们，但被她强行忍住了。

　　她屏住呼吸，想要听到师兄的回答。

　　而慕钰也没有让人失望，他咬字清晰，语气中带了一些坚定，“我说过，我已经订婚了。”

　　这个时候，慕钰说话也没有太过犀利，毕竟心知肚明，郑莹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正是因为他当初的那个计划。

　　他没有动心，但是郑莹深陷其中。

　　一定程度上，他确实是亏欠于对方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慕钰也想给对方留一些颜面，不把气氛弄得太僵。

　　但是郑莹今天前来，本身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信念而来的，她不想要这样模糊不清的答案，哪怕她心里明白，这样的回答其实就已经是否定了。

　　可是她需要一个明确的回复，来打消她心中所有的侥幸。

　　更多的，也是她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不成功，心上人就会娶别的女子了。

　　等到日后，两人之间只会越来越远。

　　于是她神情激动的质问，“那又怎么样？这是你欠我的，为了你的计划，你随意将一个女子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中，是你先答应要娶我的，你离开京城这么久，回来之后，便把这件事给忘了吗？”

　　“你为什么要答应赐婚？为什么不先来问我？”

　　“明明是我先来的不是吗？”

　　“我愿意，我想答应你，我想嫁给你，这么多年，这个想法一直没变，不然你以为我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成婚，是为了什么？慕钰，你毁了我，怎么可以就这样率先放手？”

　　在激烈的话语当中，郑莹脸上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掉落。

　　整个人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假山后，澋沅心脏也不断的缩紧，她手指按住胸口，感觉里面格外的难受，她怕慕钰反悔，虽然他们的婚事是皇帝赐婚，普通人是绝对不干违抗圣旨的，但是对于慕钰来说，这绝对不是问题。

　　郑莹所说的那些话，在她看来，极为的有力量。

　　她了解慕钰，毕竟她就是通过这些，才成功的和慕钰定下了婚事。

　　现在郑莹，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然而，慕钰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看着面前崩溃的女子，平静的问道：“你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他知道，对方已经定下了亲事，有未婚夫了。

　　同时，他也知道，郑莹的年龄不小了，对方和澋沅差不多大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成婚，说这种情况和他无关，慕钰自己都不相信。

　　他的冷淡再次冲击着郑莹的内心，或许是预感到自己这一次即将失败，她的情绪瞬间崩溃下来，她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冲他吼着：“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订婚了，但那也是因为你，当初咱们两个的事情传到了太后那里，你应该知道太后那个老妖婆心中到底也对你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吧？”

　　她突然反应过来，她自己是这一次宴会的时候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是慕钰当时并不惊讶的神情，对方可能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说来也是，太后那种人，经历了那么多，自信张扬，养男宠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又曾手握大权，没道理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慕钰之后，而不去出手。

　　当初慕钰在太后召唤她的时候，及时的赶到过来，现在想来，对方应该早就知道，喜欢着他的太后会如何为难她。

　　所以呢？郑莹哭着笑了起来：“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知道太后会对我做什么，所以你那个时候才会赶过来，你这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太后会威胁我，但是你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

　　“你明明知道，我那么爱你，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愿意等。”

　　“你也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拖着没有成婚是因为你。”

　　“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回京之后，从来都没有找过我一次，没有问过我一句话，就转身和别的女人定下了婚事，那我呢？你要我以后该怎么办？”

　　就连假山之后的澋沅都在等待着慕钰的回答。

　　在这哭泣声中，慕钰缓慢的说着：“当初，你已经拒绝过我了。”

　　“在这几年里，都是你可以反悔的时间，但是现在，我已经订婚了。”

　　如果是在边关的那几年，郑莹想要和他在一起，慕钰十有八九不会拒绝，因为他本身没有对哪位姑娘有这方面的感情，既然先前答应过郑莹，那么就和对方在一起，也并无不妥。

　　只可惜，这六年来，郑莹没有开口。

　　而他，也并没有真正想要和郑莹共度余生的冲动。

　　郑莹的手指一颤，有些绝望的喃喃重复着，“你说过要娶我的，慕钰，你怎么可以害我至此，却又能如此平静的和我说话，甚至连一丝愧疚都看不到？”

　　她是真的看不到，慕钰的脸上完全对她的这些伤心难过无动于衷。

　　慕钰笑了一下，这个时候的他，将自己内心残忍的一面表现的淋漓尽致，“郑姑娘，京城中喜欢我的女子有很多，不可能每一个，只要对方喜欢，我就必须得答应下来娶她。”

　　“我也始终不能理解，我们只相处了那么点时间，又相隔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会对我深情至此？”

　　这么说着，慕钰脸上也是真诚的疑惑，“但不管怎么样，当初能够做下承诺，已经是我能够做下的最大的补偿了。”

　　“事到如今，晋国已经灭亡，而你们一家没有死在皇权倾轧当中、家破人亡，而是能够在楚国身居高位，一家团圆，你难道真的还觉得，是我欠了你们吗？”

　　他其实并不欠别人什么。

　　当初若不是想要以最小的损失，达到最大的效果，楚国也依旧会赢。

　　什么样的手段并不重要，若非郑家最后投靠了楚国，成了自己，他压根也不会允诺郑莹什么，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一直愧疚什么。

　　投奔到楚国如果真的有那么让人绝望的话，郑家人也不会活到现在。

　　郑莹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她惨然的笑着，“真好啊，你一直没变，还是这么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