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世家们答应给西北军捐粮,但另外提出来一些条件。
比如,韩家就提出想和北安公主府联姻,韩家主想为儿子韩隐年求娶沈妩的四弟子许宫,为此可以出二十万石粮食作为聘礼。
余家提出让北安公主关停名下的纺织产业,将青州府的纺织业全交由余家一家经营。
再有几个小世家提出入股沈妩纺织产业。
别的倒也罢了,沈妩最关注的是韩家和余家这两大世家的态度。
余家想垄断青州府的纺织业她并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韩家的联姻条件。
沈妩看着下手的温诩,不动声色的问道:“关于韩余两家的条件,温先生怎么看?”
温诩对着她恭敬的拱了拱手说道:“不瞒公主,卑下这次与世家们谈判也是费尽了心神,才说动世家们捐赠粮食,且数量也都是卑下争取到的最多量。所以,依卑下之浅见,公主可以答应韩余两家的条件。”
“哦?都答应?”沈妩面无表情的问道。
温诩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然而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遵从自己的想法说道:“余家可是答应捐赠二十万石粮草,只提出独占纺织业,也算是价格相当。”
“价格相当?”沈妩意味不明的看着温诩,问道:“区区二十万石粮食,不过万两银子罢了,你可知我的纺织生意一年利润几何?”
温诩只以为沈妩是舍不得她的产业,便劝道:“让公主答应余家的条件,关闭纺织厂的确是让公主损失良多,不过这些损失可以等战事结束之后奏请朝廷补偿公主。”
沈妩露出失望的表情,对温诩说道:“你号称当世诸葛,你可知让余家垄断青州府纺织业的后果?”
温诩不以为然道:“至多余家多赚些银两罢了,如今西北军急需粮食,若能筹集到足够的粮食,让余家多赚些又何妨?”
沈妩摇摇头,说道:“你说错了,纺织业乃是民生行业,一旦被世家垄断,那么青州府的布价就会被世家所掌控,但凡余家多贪心一分,整个青州府的百姓都会买不起布,穿不上衣,盖不起被子,可想而知到了冬天会有多少百姓被冻死。”
“公主思虑的有道理,是卑下考虑不周。”温诩虽面上认了错,然而心里却觉得沈妩这是在夸大其词。
沈妩自然也看出来了,心里叹了口气之后,又问道:“世家一向不与外人联姻,韩家为何会想求娶小宫?”
“自然是韩家想与公主交好,许姑娘乃是公主最看重的弟子,因此韩家主才看上了她想纳为儿媳。”温诩缓缓解释道。
“原来是瞧上了小宫的身份。”沈妩神色冷了冷,“我的弟子可不是用来联姻的,告诉韩家让他们换个条件。”
然而温诩却觉得这样拒绝太过可惜,在他看来韩家的条件可比余家便宜太多了,因此劝道:“公主,还请您以大局为重啊,韩家不过是想求娶个姑娘,有什么呢?韩家是世家贵族,许姑娘能被韩家看上,也是她的福气。
公主若是心疼弟子,等将来再多收几个便是。”
听她将许宫说的跟个物件一样,沈妩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说道:“小宫我让她筹建百川学堂,若是骤然嫁人,学堂的事怎么办?”
“这件事,公主放心便是。若是您信得过卑下,便交给卑下来管理。说起来教化这样的事,本就不该让女子插手……”温诩说着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沈妩,忙转圜道:“卑下是觉得女子总要嫁人的,像许姑娘这样的,一旦成婚就要相夫教子,必然不能再为公主当差了,公主与其为难找寻接替的人选,倒不如一开始就任用男子……”
他没发现,随着他说的越多,沈妩看他的眼神就越冷,到最后眼神里一丝杀意一闪而逝。
“行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温先生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沈妩打断温诩道。
“可是粮食的事……?”温诩还有话没有说完。
然而沈妩却懒得再听,只道:“去吧。”
温诩不情不愿的下去了,沈妩的脸色这才黑沉了下来。
吟婵小心问道:“主子,温先生可是将事情没有办妥当?”
说罢,又道:“按理应该不会啊,我听将军府的人说过温先生是个很有才干的人。”
沈妩冷笑一声,说道:“是啊,连底下人都知道他是个能人,他却把这件事办成这样,可见是没将我这个主上放在眼里,又心里存着太多小心思。”
吟婵听到这话,不敢再多言,一直沉默着,直到沈妩写了封信,让她亲自送去交给韩家的家主。
至于余家,沈妩则选择性忽视。
韩家主看了信之后面上就是一惊。忙叫来管家问道:“隐年呢?”
管家躬身答道:“公子被夫人叫去了内宅。”
韩家主这才想起他昨晚与夫人说过,让她今日就把求娶北安公主小弟子的事告诉儿子。
可是现在,这件事已经不能成行,就没有再告诉儿子的必要了。于是,他忙去了内宅,在妻子不解的目光下打发了儿子离开。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韩夫人不解的问道。
原本决定让儿子娶那个叫许宫的女子的人是他,怎么这会儿临到头了他又来阻止。
“北安公主没有同意这门亲事,此事咱们得从长计议了。”韩家主说道。
韩夫人听着,先是一喜,之后又露出不满的表情。
事实上,她一开始是不同意这桩亲事的,她的儿子是韩家的少主,身份尊贵,如何能娶一个贫民出身的女子。
是丈夫再三劝说,她才勉强同意了,想着要是儿子对这个妻子人选不满意,大不了以后多纳几个妾室就是。
谁知最后事情却卡在北安公主手里了。
她不禁脑羞成露,“怎么,我还没嫌弃呢,他们倒都嫌弃上了?”
第151章 瓷砖 韩家主也觉得很没面子,然而胳膊……
韩家主也觉得很没面子,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韩家再势大也大不过北安公主。
于是他安慰妻子道:“既然这门亲事不成,正好你可以相看一个合你心意的儿媳。”
“合我心意有什么用,重要的是隐年喜欢。”韩夫人对儿子还是很心疼的。
她看了一眼丈夫,说道:“余家大姑娘知书达礼,与咱们隐年又是青梅竹马,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韩家主就阻止道:“不可。”
“为什么?”韩夫人不解道,“不说余家的门第与咱家相当,只说余大姑娘的品格,老爷从前也是赞过的。”
“夫人说的这些很是。只是我反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因为不喜余家侄女儿。”韩家主叹息一声,然后告诉了韩夫人一件事。
“方才我收到北安公主的亲笔书信,北安公主在信上承诺,只要韩家愿意捐赠四十万石粮草,今年韩家拿到的盐引之数就是往年的两倍。”
“两倍?”饶是韩夫人见过大世面,听到这话也不由得动容,“没想到北安公主宁愿用盐引换粮,也不愿意让弟子联姻,如此倒是我们小瞧了这位许姑娘的重要性。”
谁知韩家主听着摇了摇头,“北安公主抛出了盐引之事,姻亲之事便不值一提了。你可知多出的这些盐引是从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韩夫人愣愣的问道。
“是余家的份额。”韩家主说着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忍之色。
这……
韩夫人面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半晌反应过来问道:“北安公主这是要对余家下手?”
韩家主缓缓点头,说道:“余兄这回是拿大了,以为用粮草就能拿捏住北安公主,想要独霸纺织业,然而他却不知道,北安公主根本不缺粮食。”
“我也是才收到消息,北安公主在金城存了不少粮食,她的兄长一直在帮着往青州府运粮。”
“既然北安公主手里有粮食,又为何向世家征粮?”韩夫人不解的问道。
“这就是北安公主的高明之处了。”韩家主面上露出些感慨,“我也是才想明白,正是有了征粮这件事,不仅让北安公主找到机会插手青州府的内政,而且还借此甄别了世家们对她态度。”
“她才多大年纪,在官场上就有这样高深的手段?”韩夫人有些怀疑的说道。
韩家主哼了一声,道:“她若没有这样的手段,如何能成为大成朝第一位有封地的异姓公主?几十万西北军都被她攥到了手中,掌控青州府的内政,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说着,心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悔意。他之前还是小瞧了这位北安公主的魄力,早知她连盐引这样的要务都能这么快拿下,他就不该提联姻的条件,如此显得生分了。
不过,如今再补救倒也来得及。
因此在韩夫人问他是否要答应北安公主时,他道:“当然。不过韩家捐赠的粮食不是四十万石,而是五十万石。”
他一定要借此机会让北安公主看到韩家投效的诚意。
然而韩夫人却有些迟疑,“老爷,您可想清楚了,多出的这十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如今好些地方连年灾害,粮食产量降的厉害,而且外面红衣军也闹腾的厉害,便是我们家想要买粮也不容易。”
她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再者,我们与余家可是几辈子的交情,若跟在北安公主后面落井下石,也太过不近人情。”
“妇人之仁!”韩家主神色严肃的道,“若不是余家先得罪了北安公主,哪里会有此一劫?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青州府权力交替的关键时期,若老爷我不帮着北安公主打压余家,等北安公主腾出手来,你觉得我们韩家还能得好?”
权力争锋,自来不为友就为敌,可从来没有中立一说。
听丈夫说得这么严重,韩夫人只好不说什么了。
韩家主就接着之前的话题,与她商量赶紧将儿子韩隐年的亲事定下来。
“选一个亲近北安公主的官员之女,正好可以借此向北安公主表明咱们韩家的立场。”
韩夫人心里遗憾,但又不得不慎重考虑丈夫的决定。
门外面,韩隐年起先离开了母亲的正院,之后又想起一件事想和父亲母亲说一说,便回转了回来,却没想到听到了父母商量他的亲事的全程。
如此,自然也听到了北安公主要收拾余家的事。
想到嫣然妹妹,他心里充满了纠结。不知该不该提醒余家叔父小心。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韩家主就让他给郑大成送佃户。
当初韩隐年答应郑大成帮他找一百户佃户,前些日子,已经分两批送去了七十多户,这次是最后一批总共二十来户,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一百五十多人。
因着人数不少,韩隐年还带了十几个家丁护送,一路浩浩荡荡的到了北安公主的庄子。
郑大成听到管事禀报,忙迎到了庄子外面,“麻烦韩兄了,快请进来喝杯茶。”
“没事,小事一桩,你我之间不必说谢。”韩隐年下了马,将缰绳丢给随从,然后跟着郑大成进了庄子。
两人进了郑大成的书房,小厮奉上了热茶。韩隐年端起来喝了一口,想起刚才一路过来看到附近好些人正在修建房子,于是问道:“郑弟可是要在庄子里修建工事?”
郑大成笑着解释道:“庄子上的屋子不够佃户们住,因此就想再建些房子。”
“可是我看到那些房子是用砖石砌建,郑弟要给佃户们修建砖房?”韩隐年吃惊道。
修建一间砖房的花费并不低,用来给佃户们住未免太多奢侈。就连韩家这样的世家,也只肯给佃户住茅草屋。
“这些砖并未花费多少。”郑大成说道,“想必韩兄应该看到了,我们用的是砖是红色,而非青色。”
韩隐年从前的确没有见过红色的砖。韩家也开了砖厂,不过烧的是青砖。
但他觉得只要是烧出来的砖块,花费应该都不低才对。
郑大成却道:“非也,这红砖烧制的工艺比青砖简单,因此所费只是青砖的四分之一。”
韩隐年大吃一惊,“竟然这般便宜?”
郑大成点头,“正是。且这砖厂乃是我师兄所办,我向他买砖,付的是内部价,因此起一座红砖房的花费比一座青砖房低廉的多。”
“石弟竟然还会烧砖?”韩隐年面露意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