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秀秀点头道:“是,除了费栀子我倒也考察过别的人,只是有能力的人不好找,尤其是女子就更不好找了。”
“既如此,我这里倒有个人,她也是断文识字的,过两日我把人给你送去,你瞧着若是合适便让她给你做个助手吧。”沈妩缓缓说道。
严秀秀听了,一边心里琢磨着小东家说的人是谁,一边谨慎答应着,“小东家举荐的人必是好的。”
说完了公事,沈妩这才记起了严仇的事,她吩咐吟婵去把人找来,然后与严秀秀略说了几句严仇的身份。
严秀秀疑惑道:“我大哥的名字叫严启东,不叫严仇,但我今日的确这里看到了他。”她说着再次回想了一番,然后确定似的说道:“我肯定不会认错的。”
她比大哥小了将近十岁,小的时候将近一半的时间她都是被大哥带着的,兄妹两人的感情很深,她是不可能认错人的。
沈妩抬抬手,示意她先别着急,然后安抚的说道:“我记的你说过你爹和你大哥是在押货的路上出的事,最后你爹找到了,却不见了你大哥。许是你大哥逃过一劫,却又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改了名字。”
听到这话,严秀秀心里才定了定,说道:“小东家说的对,我大哥活着却这么久都没有来找我们,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严仇,这个名字仔细想想,其实是很有隐情的。
这边严秀秀翘首以盼着,另一边吟婵也已经找到了麦场。
此时,常伍及其兄弟们的考核已经结束,他们当中退役的老兵,加上常伍一共15人,全部通过了王越的测试。
剩余还有五个青壮,其中三个勉勉强强通过,剩余两人却是差一些。
王越本不想招收,还是常伍说这两个人家里人口多,负担重,这大半年饭都吃不饱,因此才没有力气。
又为两人求情,等练上几日再测试,必定是能通过的。
反正商队的护卫还没有招够,除了王越这些行伍出身的,后面还会再招些普通人训练,因此王越最后还是同意了常伍所求。
答应暂时算上这两人,等训练之后再考核一回。
这两人闻言千恩万谢,王越摆手道:“若是之后的训练你们跟不上,我也是不会通融的。”
这时常伍就道:“王护卫长放心,我一定督促他们好好练。”
几人正说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子过来喊他们,“叔,肉煮好了,快来吃啊!”
常伍看了一眼,转头与王越介绍道:“这是我侄子,他父母前不久都没了,以后这孩子就跟着我过活了。”
王越听着叹了口气,去岁冬天的雪灾让不少人都家破人亡,常伍一家不过是其中一例罢了。
叹息过后,他看了那孩子一眼,说道:“你侄子有七八岁了吧,这个年纪正好能上学了。”
常伍闻言苦笑一声,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供得起孩子念书。”
虽说商队护卫的工钱不少,但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加上侄子一家四口人,以后可能还可能还会增加,哪里有余钱送孩子念书。
王越就道:“你刚来,许是不知道,但凡在咱们主子的被服厂做工的妇人,都能把自家娃儿送到厂里的学堂念书,学堂不收束脩,不过就是每家只有一个名额。”
“真的能免费念书?”常伍闻言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之前小东家可是说了,说只要他们能选上商队护卫,家里的婆娘就能去被服厂做事。这么说来,他们家也能送娃儿去学堂念书?
他激动又紧张的向王越确认。
王越肯定道:“去年咱们百川学堂招收了第一届学生,据说今年开春会再招收一届,现在已经三月份了,应该距离招生的日子不远了,你们若想送娃儿去,可要抓紧找严管事问问情况。”
“严管事?”常伍面上露出茫然。
王越就解释道:“严管事就是被服厂的副管事,她就是管百川学堂招生之事的。”
他说着,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他和常伍说话。
显然也是关注这个免费上学的事。
索性,他给众人说的更详细了些,“百川学堂每年招生的时间就在年初开春,因为学堂教室有限,先生人数不多等因素,每年只招收五十人。你们谁家有娃儿想要送去念书,赶紧提前向严管事打招呼,晚了可就得等明年了。”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紧张起来。
常伍更是紧迫感十足,问道:“王护卫长,您可否帮着兄弟们引荐引荐这位严管事?”
王越却摆手道:“你们不能去,让家里的婆娘去。”
说罢,见众人一脸不解,便再次解释道:“这位严管事乃是女子,年纪不大,你们这些大老粗去找人家一个小姑娘不太好,让家里婆娘去。哦,对了,这位严管事叫严秀秀,你们可记住了,别找错了人。”
听到他的话,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记住了。有些人已经心急的一刻都等不了,立马就要回去和家里商量此事。
于是很快人都散了。王越就准备回去向沈妩复命,不想一转头就见严仇一双眸子正沉沉的盯着他。
“严领队?”王越疑惑的看他,“你也要问学堂的事?”他倒是没听说过这位严领队有家室的事,不过他若也想送娃儿免费去百川学堂上学,怕是不行。
今年学堂出了新的招生规定,除了被服厂的正式员工外,就是他们这些护卫能够得到一个免费的名额。
这般想着,他才要再解释,就听严仇问道:“你刚才说那位严管事叫什么?”
王越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想到两人以后还要合作,还是回道:“严管事名叫严秀秀。”
说罢,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你别瞧这位严管事是女子,但很得主子看重。”
他说着就去看严仇的神色,只见他面上表情似是震惊又似是惊喜,总之十分复杂,让人有些看不懂。
两人正僵持间,吟婵就寻过来了,看到他们,吟婵先和王越打了招呼,才看向严仇说沈妩找他。
严仇正好也有事想去见见沈妩,听到吟婵的话也便跟着走了。
路上,吟蝉偷偷打量他,发现这位严领队的确跟严管事有些像。
严秀秀的家事她也打听过一些,知道他大哥早几年就死了,没想却又突然活着回来了,还成了商队领队,她就有些好奇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不止她好奇,沈妩也好奇呢。
吟婵才引着严仇过来,严秀秀一看见人,再也顾不得什么,一下子就扑了过去,“大哥,你真的还活着?”
严仇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亲妹妹,此时也是一脸的惊诧,“秀秀?”
“大哥,你还活着为什么这些年都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和爹一样死了,娘为了你眼睛都要哭瞎了。”严秀秀神情激动的质问道。
严仇的情绪也很激动,但他到底经事多,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帮着严秀秀擦了脸上的眼泪,愧疚道:“我这几年也一直惦记着家里,只是有些事请很危险,我不能回去连累你们。”
“到底什么事让你连家也不敢回?”严秀秀一脸惊色的问道。
严仇面上却是露出为难。
严秀秀见了,就道:“大哥,若不是小东家我和娘还有小弟早就饿死了,没有小东家,哪里还有我的今日,你有什事就说吧,小东家不是外人。”
严仇听着,就叹了口气,说道:“并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此事涉及权贵,我怕连累了小东家……其实,当年我和父亲出事并不是意外,而是我们无意间撞破了一些隐秘,这才被人做局灭了口。也因此,这几年我明明没死,却不敢露面,就是怕让人以为我将此事告知了家里,连累你们也有性命之忧。”
而今,他之所以敢重新回到汝州,不过是因为距离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且他又改了名字变换了身份,只要小心一些应当不会被人发现。
“撞破了隐秘之事?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们不惜杀人灭口?”严秀秀惊疑不定的问道。
第111章 家法 “我和爹当时并没有反应……
“我和爹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半路被人截杀,是爹拼死拖住了贼人,我才得以假死脱身。后来我几番查证,才发觉我们被人设计了。”严仇说着,双目赤红,里面充满了恨意,“是白家商号,是白春锡害死了爹。”
白春锡就是白家的当家人,白九娘的祖父。
“什么?”严秀秀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实在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当年白严两家还是儿女亲家,且两家一向交好,白家商号有什么理由要害死她的父兄。
听到这里,沈妩也不禁好奇起来,好奇严仇方才所说的隐秘之事到底是什么。
然后就听严仇声线沉沉说道:“白显金发现了前任汝州知州魏名贪墨了西北边军的军需饷银的事,魏名要杀人灭口,白春锡便让我们严家做了替死鬼。”
这……
沈妩闻言眼睛眯了眯,严秀秀则露出一副茫然的模样。
她愣愣的问:“白显金不是傻子么?”一个傻子如何能接触到这样紧要的事?
严仇冷笑道:“他难道一开始就是傻子?你以为他是怎么变成傻子的,又是何时变成傻子的?”
听到这话,严秀秀突然想起,白显金出事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他们严家出事的前夕。白家当时的说法是白显金是在骑马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下来,摔到了脑袋。
难道不是吗?
“他的确是从马上摔下来磕到了头,但这却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是白春锡亲自吩咐忠仆做的,为的就是彻底隐瞒这件事。”
白老太爷让人害了亲孙子?严秀秀听着越发迷惑不解。
严仇这才从头说起,“当年白春锡准备培养长孙做白家的当家人,所以很多生意上的事都是白显金在打理,而他自己则退居二线。
有一次,白显金打听到衙门为筹备西北边军的军需,将要购买大量的棉布,于是便想拿下这个订单。他到处托人花钱为的就是打通官府的关系。不想最后订单没有拿下,反而无意中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他说着顿了顿,眸子越发黑沉,“白显金发现官府放出筹备军需的消息其实是假的,选供货商不过是做给朝廷看的,实际上知州魏名已经将军费挪用殆尽了。”
“他发现此事后并不敢声张,许是以为这般就不会出事。不想没过多久他就魏名好似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泄露了的事,且在暗中查探知情之人。白显金知道隐瞒不过去,只得向白春锡坦白了此事。
白春锡知道后,为了撇清白家商号,于是设局让魏名以为我们严家才是那个探得秘密之人。”
听到这里,严秀秀不禁遍体生寒。
而此时严仇还在继续道:“本来白显金是不必出事的,但白春锡为了以防万一,竟狠心亲手废了亲孙子。”
听到这一桩桩事,严秀秀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当年我悔婚,白春锡并未阻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春锡亲手害了严家,又怎么敢为长孙娶她进门。
枉她还以为白家是有良心的人家,不忍心坑害她的终身,这才同意退婚。便是后来白九娘几次三番纠缠,她也并未迁怒白家。
“大哥,你这么多年都不回家,又改换了姓名,是不是白家?”严秀秀咬牙切齿的问道。
严仇惨笑一声道:“当年我虽逃过了死劫,但也身受重伤,等我养好伤之后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才发现严家已经没了。
好在你和娘还有小弟都还在,我本打算接你们离开,却发现白春锡一直派人盯着你们,想必是对我的死心存疑虑。如此为了不连累你们,我才不敢现身。”
那时白春锡为了确认他是否真的死了,不惜落人话病,也要任严家孤儿寡母在贫民窟自生自灭。
他便知道,想要保住母亲和妹妹,还有小弟,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真的消失。只有白春锡确认他真的死了,才会放过严家。
于是,他狠心去了南边,一是为了积蓄力量将来报仇,二也是为了查证当年劫杀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所以大哥如今回来,是已经找到证据了吗?”严秀秀眼里含着丝丝锐色问道。
“是,白春锡做局害死了父亲毁了严家的基业,此事确凿无疑,而当时诓骗我和父亲押货北上的京城富商,我亦查明了他的身份,乃是承恩公府二公子的亲舅舅。”严仇语气森森道。
“赵清鹤?”严秀秀尖叫道。
沈妩听着面上也浮现出几分诧异,没想到时隔多日又在严仇嘴里听到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