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来源：菠菜日报”

　　菠菜日报是自由国的一个小众报纸。早在19世纪，它的名字还叫做伯顿日报，文章内容涉及国内外以及当地的消息，主打讽刺、点评辛辣的文章风格让这家小小的报社风靡全球，一度成为世纪最受欢迎的报刊之一。但是20世纪以来，它产出的新闻一次又一次触动上层利益。因为经济下行，在一次国家性的整改之后，伯顿日报也随之停刊，更名菠菜日报，以胡说八道和胡编乱造的报道为特色，成为了彻底的三流娱乐报刊。

　　辛理感觉脑袋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有些晕眩。

　　按理说，这种报刊发布的新闻要么是博人眼球，要么是博人一笑，当不了真。可是辛理在看到“他们的意识来自私人订制”、“恢复出厂设置”这些关键词之后，不得不跟许哲当初所说的话联系到一起。

　　他说，阿理，你需要纠正。

　　他认定了她爱他的人设。

　　曾经，辛理在重生之后也问过自己，难道人真的生来就有原罪，否则为什么上一世的自己，从没被好好爱过？

　　为什么她身边所有的人，许哲、辛志行、辛九洲、周萍、甚至苏又晴，都将她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对她呼来喝去，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理所当然地奴役她、驱策她。

　　是她不值得吗？是她天生贱命吗？

　　现在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辛理感觉脑子里像一团浆糊，那些原本回想起来或温馨、或痛心的画面，此时在脑海中好像分裂出了两个她，一半触景生情，每一次的回顾都让过去变得更加的刻骨铭心、深入骨髓，另一半则置身事外，毫不费力的从中抽离出去，淡然得像个旁观者。

　　而那些事她并没有因为时间的过去而淡忘，而是具体到某年，某日，某月，甚至某时、某分、某秒。就像读取硬盘里的数据一样，轻易就能被加载出来。继而重新被他人控制、虏获。

　　那些冷漠、伪装、虚情假意和想当然，如今想来，他们的眼神、表情、话语都变得耐人寻味。

　　她是一个被批量生产出来的物品，装在人类模样的外套里。他们要她生，她便生。他们要她死，她便马不停蹄地去死。

　　就在辛理的大脑快要被这些混乱的思绪彻底烧毁的时刻，一只冰凉又柔软的手抓住了她。

　　她抬头一看，正好撞进巴尔如湖泊一般的蓝色眼睛里。

　　“辛理，这是未经证实的报道。”

　　除了这篇报道，便再也搜不到任何关于仿生人的相关信息。如果真如报道所说，各国将仿生人大批量的投入使用，如此爆炸性的新闻在当时竟然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曾做出报道，这显然不合常理。

　　也许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复位针而已，许哲只是当时没有趁手的武器，想用这种方法将她置于死地。

　　她的感性心存侥幸，而她的理性却在大声反驳。

　　那个复位针的使用方法说明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两种想法在她内心交织，她恨不得把许哲从坟墓里刨出来，问他到底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可是如今许哲已死，辛志行一家人下落不明，苏又晴也不知生死，她即便想问，现在也无法找到始作俑者。

　　“Dylan中心电子零件加工厂……”她的手指在资料上面的出厂地点了点。

　　Dylan，是她从没听说过的公司，地图上没有这个电子厂的具体地址，让巴尔在数据库中搜索也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若要等到网络恢复，则需要一年以后，那太久太久了，辛理等不及。

　　况且她有预感，即便网络畅通，她也无法找到这家公司的任何讯息。

　　难道她要这样浑浑噩噩、置若罔闻地行走在末世中吗？

　　显然是否定的。

　　即便前方荆棘丛生，她也要为自己寻求一个真正的答案，一个存在的理由。

　　……

　　下午的时间，在巴尔的建议下，辛理回房睡了个午觉。

　　只是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大脑像是过载了一般，始终没有睡意。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想不出个所以然，默了一会，轻声道，“巴尔。”

　　屋内的智能系统灯亮了起来，“我在。”

　　“你对仿生人有什么看法？”

　　阁楼上，巴尔一只手搭在无线充电口，另一只手撑着下颌。他的眼睛像在看着什么地方，坚定又虔诚。

　　“这属于我不了解的领域，不应该发表见解。但是我想，仿生人和人工智能一样，都有存在的理由。就像我不会因为我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而悲伤，虽然实际上我并没有悲伤的情绪，但是我认为人工智能反而去除了人类的一些糟粕……原谅我这么说，只是从客观上来说，人类确实拥有与生俱来的缺陷，比如冲动、傲慢、贪婪，而人工智能的设定下，就代表它永远尊重客观事实，做出理性判断。所以，人工智能更可能达到人类永远不能及的完美。”

　　“假设这是现实，我认为仿生人也一样，也许是你的身体素质，也许是你今非昔比的精神力量和意识形态，都比我所见过的所有人类要强大。”

　　“肉.体，只是装载意识的囚笼，没有意识的肉.体不过是行尸走肉，而没有肉.体，意识却能无限延伸。”

　　“所以辛理，你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这副人类的躯壳，而是如宇宙一样浩瀚的思想。”

第68章 你是最好的品鉴师

　　辛理做了一个梦。

　　她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 将她上一世的人生重新走了一遍。然而在她最后被许哲从防御墙上推下，被丧尸撕咬之后，这个梦并没有结束。

　　她以俯视的姿态, 看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沸腾, 身体扭曲，被折断的手臂和腿骨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支撑她重新行走, 她一张口, 便发出嘶哑的低吼。而在她身边都是跟她一样散发着死气，四肢僵硬的丧尸。

　　辛理一直以为丧尸就等于行尸走肉，没有五感，没有意识，无法思考。可是在梦中却不同，她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跟其他丧尸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整个世界像是变成一个巨大的聚合物, 而丧尸就是其中的分子链, 若是分子之间发生缩聚或缠结, 便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梦境中那种真实的感觉仍然让她战栗，种种思绪像蛛丝一样黏连在一起将她包裹成茧。

　　她一直以为她生命的终点停留在被推下防御墙之后。而现在，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并非如此。

　　辛理的大脑此刻像一台计算精密的电脑。她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抛开，冷静的做出的假设。如果她真的是一个仿生人, 那么她的身体就相当于一个容器，加载了人为订制的意志并加以锁定。感染丧尸病毒后, 普通人类会在死亡的同时由病毒接管大脑对身体的控制权。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仿生人在感染丧尸病毒之后, 被强加的“意志”并不会因为容器的死亡而消散。

　　她被突然出现在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现在的她再也不会为仿生人的假设而产生任何波动。她更需要去证实她对于这一切的猜想。

　　而毛线团最开始的一端, 就是Dylan中心电子零件加工厂。

　　……

　　辛理走出房门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但室外仍旧骄阳如火。从落地窗往外看去，能看到后山上的植被大都枯黄焦黑，丝丝蒸腾的热气从干裂的泥土中探头而出。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落在室内，层层过滤之后，再火辣的温度都变得温暖，给室内蒙上一层暖黄的滤镜。

　　屋里的恒温系统仍在工作，穿一件单衣刚好。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会模拟自然风，带动屋内的气流流动，让人感觉到微风拂面。

　　“晚上好，辛理。”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台加湿器调节室内的湿度，从中喷出细密的水雾。巴尔坐在沙发上，目光从手里的少儿卡通读物移开，隔着氤氲的水雾，停留在她的脸上，“充足的睡眠是精神上的良药，看来你已经好多了。”

　　辛理的表情一如往常，“确实如此。”

　　她走到巴尔身边，沙发微微下陷，眼角的余光看到巴尔合起了手中的那本少儿卡通读物，上面写着《机器人大战战神刑天》，跟《奥特曼大战孙悟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见她的目光停在封面上，巴尔一顿，开口道，“人类的想象力总是让人惊叹。”然后颇有礼貌的将手中的画册递给辛理，后者摇了摇头。

　　于是巴尔将画册收起。

　　“晚饭吃什么？”

　　刚睡饱的辛理有些懒懒的，她一个人占据了整个沙发，腿翘起来搭在了刚才巴尔靠的沙发背上。

　　巴尔将她腿边的一个沙发抱枕拿开，方便她更好的舒展双腿，“如果没有其他特殊的想法，我的计划是烹饪三菜一汤，芦笋牛肉、清蒸海鲈鱼、豉油菜心和紫菜蛋汤。”

　　辛理浅浅的笑了一下，“你是在邀请我验收你的训练成果吗，巴尔？”

　　“你是最好的品鉴师。”

　　在巴尔准备晚饭的时候，辛理在屋里晃了一圈。

　　她先是到地下一层，查看安全屋的燃油和水箱的余量。她这次只出去了一周，家里的能源消耗只去了三分之一，她将油箱和水箱补满。依照目前室外的气温来看，安全屋的用电量大约在太阳风暴时期的二分之一左右，可以每12小时补充一次，她记录下来在巴尔处设置了提醒。

　　而后便是食物的消耗，冰箱里的食物在她走之后的并没有太多变化，大部分都消耗在巴尔的做菜练习中。不过因为天气的过度炎热，很多食物就算放在保鲜层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发臭和霉变现象，尤其是绿叶蔬菜，菜叶变成了淡黄色，有些发粘，细闻能闻到一股臭味。巴尔将变质的食物都清理掉之后，空出来很多空间让辛理重新填满。

　　花生和桂圆的存粮倒是一直管够。

　　辛理看了一眼花生圆滚滚的肚皮，把花生抱上体重秤量了量，在巴尔无限量的猫粮、猫罐头供应之下，花生的体重在短短一周就从原来的14斤增长到了惊人的16斤。

　　“花生，你该减肥了。”辛理残忍的收走了花生猫碗里剩余的猫粮，并且规定巴尔将它每天的罐头数量缩减到一半，猫条最多不超过一根，冻干不超过二十粒。她还在花生的猫窝旁边放了一台木制猫转轮玩具，将督促花生运动也记录到了巴尔的每日安排里。

　　花生不满地坐在空荡荡的食盆面前拉长声音大叫，也没唤回辛理的心软。

　　而桂圆因为处于换牙期，总是忍不住在家中四处乱咬。虽然每次都会被巴尔制止了，但还是在沙发脚、桌角、地毯等地方留下了痕迹，辛理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以示惩戒，桂圆黑溜溜的眼睛还透出一些委屈。然后辛理在黑洞里找到了幼犬专用的磨牙棒、磨牙饼干和玩具，跟它玩了一会抛物游戏，它才又高兴地摇着尾巴在辛理的脚边转圈。

　　除此之外，有巴尔在，家里其他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不过院子倒是需要重新捯饬一下。

　　晚饭过后，大约7点。太阳刚刚下山，没有了阳光直射，夜晚的寒意也还没完全爬上来，正是一天之中最为舒适的时间段。辛理趁这时间跟巴尔去到院子里，将那些枯败的花枝、观赏绿植和盆栽都收割下来用作了杀人蔓的养料。没有了花朵的装饰，阳光房一下子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辛理决定入夜之后便去万象泉那边碰碰运气。一方面有了直升机，出行方便了许多，原本开车需要一个小时，坐直升机只需半个小时就能抵达，节省了很多时间。另一方面，辛理也没忘了去温泉打卡，除了可以增长精神力外，多泡泡温泉对身体素质的提升也有一定的好处，比如促进血液循环、加速新陈代谢。

　　晚上8点半，辛理乘坐直升机到了万象泉附近。

　　度假村外面那片草坪上多了很多枯枝败叶，原本都是些观赏性较强的绿植，经历了太阳风暴后几乎全军覆没。通往万象泉那条幽径两边的翠竹，倒是还郁郁葱葱，辛理挖出了几棵放进了黑洞里，准备移植到自家院子里。盛夏竹林，应该也会别有一番风味。

　　对于这些异变的植物，辛理同样无法复制。复制的效果虽然实用，但始终受等级限制。辛理猜测，同样作为一种天赋效果，复制应该也能够像新建图层一样，通过吞并同样的天赋进行升级。

　　在太阳风暴过后，觉醒者就如雨后春笋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就算是十万里挑一，光是华国也有上万的觉醒者可供选择，想要找到一个无属性天赋虽然难，但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辛理沿着竹林间的小路往后走，万象泉倒是跟她离开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安置在温泉背后的安全屋也还好好的呆在原地，墙体外部有了些污渍和灰尘，室内因为无人打理，极致温差下而生出些怪味，看来下次得带上巴尔一起来收拾一下。

　　她还看到安全屋四周有些杂乱的足迹，看得出来小象来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脚印。

　　夜间寒意渐盛，最低气温差不多在零下三十至四十度，几乎可以呵气成冰，此时泡温泉相当于一种享受。

　　辛理坐在温泉边上，用脚试了试水温，估量了一下大约在五十度以上。可能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地表升温的同时也提高了地下水的温度，所以温泉这边的水温比之前更高，相对的，冷泉的水温也比之前更低。

　　辛理解开浴巾，皮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缓缓走下水中，将肩膀以下都浸泡到水里，微烫的温泉水立刻驱散了寒意。

　　这次浸泡了足足半个小时，体内的精神力才停止增长。

　　难道温泉对于精神力的增长作用，也取决于她体内精神力的强度吗？

　　既然温泉能够增长精神力，那么与之相对的冷泉也应该具备特殊的效果才对。冷泉的水只能用刺骨形容，面上甚至漂浮着一层冰渣，在结冰和化冻之间找到了微妙的平衡点。辛理在冷泉中浸泡了五分钟，直到冻得瑟瑟发抖，身体还是丝毫没有变化，只得暂时放弃，重新回到温泉里。五分钟后，僵硬的身体才渐渐恢复知觉。

　　这冷泉的作用，还是得等白天气温升高了再慢慢研究。

　　泡完温泉，辛理又坐在岸边等了等，依旧没有看到小象的身影。

　　这附近有不少岩洞，加上度假村那边的房屋，能够避光的地方有很多，小象应该不会被太阳风暴波及到。

　　可是直到第二天晚上再来的时候，小象也依旧没有出现。这让她有些不安，准备去小象经常出没的地方走上一圈，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第69章 这头恐象居然有智慧

　　为了保持原生态, 万象泉露营营地后面是一大片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