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沉默

　　白欢喜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将板油熬成油。

　　最后五斤猪板油熬出来两斤多一点，另外还有美滋滋的猪油渣。

　　撒点孜然和辣椒，那香味能把人香迷糊了，一口一个嘎嘣脆，还有些烧烤味，真是不错。

　　白欢喜将剩下留着，准备包包子。

　　至于那两斤猪肉，明天就做个红烧肉，有肉就得吃，留着干啥，谁知道以后会是啥样，至少先吃到嘴里，自己就开心。

　　顺便想着，后天就是腊八了，准备做个腊八粥，但是家里红枣好像不多了，明天问问吴婶家还有没有，到时候跟她换点。

　　第二天在养鸡场的时候，宋晓丽来找白欢喜说话，嘴里还忍不住抱怨。

　　“我不想结婚，家里非逼着我相亲。

　　结果看的都是啥，那个石家大队长家的儿子长得又矮又壮。

　　公社的那个倒是长得高，但是长得也老啊。”

　　“还有我哥给我介绍的那个县里工人，黑的吓我一跳，尤其他张嘴笑得时候，全身上下只看到一口牙，笑得我心颤。”

　　宋晓丽翻过年十八，这在乡下正是相亲的好时候，到时候家里再留一年，正好结婚。

　　而且宋晓丽本身家里条件不差，这在大队都能数得上的。

　　要不然她家里也不会给她介绍的都是大队长家的或者工人，这也是因为她自身条件好。

　　但是很明显，宋晓丽都没看得上。

　　宋晓丽觉得在大队没什么朋友，这不和白欢喜来往多了，连相亲这种事都说。

　　不等白欢喜开口，魏婆子冲着白欢喜喊。

　　“小白，快来，张婆子家吵起来了。”

　　养鸡场立马少了一半人，就连旁边宋晓丽都跟上，白欢喜到的时候，吴婆子几个人都站在绝佳位置。

　　院子里几个人还在争吵，其中一个妇人就差指着张婆子。

　　“娘，你让大家伙评评理，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还要给我们找个后爹。

　　你要真是耐不住寂寞，想找个男人躺被窝，你偏偏找了小红她老公公是啥意思？”

　　“你说出去让别人家怎么看咱们一家，让人家怎么说你。

　　亲妈和老公公在一块了，咱们家还有脸出去吗，你让你儿子孙子以后在大队还活不活了。”

　　妇人气的一边说话还一边恼火的自己拍脸，声音还很响。

　　这话一出来，大家看向张婆子目光就不一样了。

　　大过年的年轻小伙、姑娘都春心荡漾，结果你个丈夫死了二十多年的寡妇要找第二春。

　　白欢喜看着面前情况，距离上次见张婆子还是她女儿生孩子，她还见到她外孙。

　　那时候张婶说话爽朗，掩饰不住的开心。

　　即便她没随礼还给她抓了一把花生，后来听说一直在那边照顾闺女。

　　看着张婆子身边站着的应该是她闺女周小红，对面站着的是她儿子儿媳，两人脸上都是一脸怒气，显然对于这件事的不支持。

　　甚至不惜把这件事闹大，大庭广众之下讲这件事。

　　张婆子也忍不住红了脸，不知道是被儿媳妇说的还是外面人看的。

　　周小红直接挡在张婆子前面。

　　“嫂子，我知道这件事对咱们家名声不好听。

　　但是咱娘这辈子太苦了，为了照顾我们兄妹，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现在就想按她心意过几天日子还不行吗。”

　　“你们就当我接娘过去生活，娘挣得粮食我一分不要的给你们送过来，你们要是想去看咱娘随时可以去。”

　　周小红这话非但没有平息她嫂子怒火，反而点燃了她哥周大牛的火气，瞪着一双牛一样大眼。

　　“我看就是你哄着娘，你不就是害怕没人给你撑腰，让娘过去帮你干活，你一个出嫁的闺女就这样算计娘家。”

　　“你现在说的好听，将来要是等娘不能动了，你是不是还要把娘送回来。”

　　“周小红，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娘都这么大了，你还这样算计她。”

　　“什么娘挣得粮食一分不要，娘去了你那里，光照顾你去了，上哪还能挣工分。”

　　周小红也不服气。

　　“哥，我周小红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你立字据，娘去了我那里，娘以后的养老我负责。

　　你要是不信，咱们今天就把老支书和大队长喊来。”

　　周大牛气的直喷气，巴掌就要对着周小红高高亮起。

　　“你还嫌不够丢脸，非要把全大队的人喊来才行是吧，你是不是就见不得咱家好。”

　　“你也不用你的脑子想想，咱娘就是活还能活几年，就为了这几年，就不管咱们一大家子名声。

　　我们是无所谓，下一辈、下下一辈呐？你就非让咱家在大队抬不起头。

　　非让她们说我娘是个上了年纪还不安分的寡妇，去照顾闺女还和亲家勾搭到床上，咱们一家以后彻底没脸了。”

　　“你自己想想，你们一家子在张吴大队能不能抬得起头，那个老头子能不能受的住。”

　　周大牛说话也不管周围的人，直接大喊，恨不得喊醒张婆子和周小红。

　　周小红也没想到他哥竟然想对她动手。

　　站在后面听着这话的张婆子身形有些晃荡，她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她。

　　是她老不羞，是她没脸没皮，是她让一家子蒙羞。

　　越想，张婆子脸上的泪就止不住。

　　魏婆子几个都忍不住叹气，虽然说是张婆子老不羞，但是看着张婆子这样也不好受。

　　当寡妇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还是年轻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

　　张婆子年轻时候遭遇她们是见过些的。

　　要不是张婆子自己性子硬，光是大队那些流言就能杀死她。

　　更不要说周围的泼皮无赖，都恨不得天天晚上去爬墙。

　　那个时候，张婆子晚上都不敢睡死，院子里永远点着一把火，夏天再热门窗都是关的死死的。

　　白天又只能拼命干活，比男人还拼命，不然怎么养活自己和两个孩子。

　　说句不好听的，那可真是晚上当狗，白天当牛，不能当人，因为当人活不下来。

　　也就是这样，张婆子才能养大孩子，又给儿子娶了媳妇，嫁了闺女。

　　她们还算好的，这里头吴婆子和张婆子最像，毕竟她们知道寡妇的辛苦，尤其还要操持这么大一家子人。

　　魏婆子等人看着吴婆子看着热闹场面，没有之前那样热情讨论，反而有点沉默。

第81章 决定

　　周小红还想说什么，但是张婆子拉住她。

　　张婆子擦干眼泪，站出来看着周大牛，看了看两个孙子，又深深看了一圈自己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

　　这个家是她一点一点捡出来的，堂屋门口西边的那块石头，背下山的时候还闪了腰。

　　厨房的搭草棚顶的时候还摔下来过，左腿还瘸了半个月。

　　她觉得好像很久了，但想起来好像还在昨天。

　　张婆子仔细的看着周大牛。

　　“大牛，你二十三年前没了爹，以后就当没了娘。”

　　不管周大牛眼中震惊和怒火，也不在意周围人怎么说。

　　“当年你爹用十斤粮食娶我进门，我进门的时候穿着一身破烂衣服，今天我就穿着这身衣服出你周家的门。”

　　“你也记住，就是我张翠花死了，也不入你周家的坟。”

　　张婆子转身看向周小红。

　　“小红，娘求让你办一件事，你答应娘行不行。”

　　周小红心里有些慌了。

　　“娘，以后咱们娘俩还在一起过，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也没事。”

　　张婆子没有回她话，但是听周小红答应了，面上松口气。

　　“等娘死了，你给娘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但是你要记住，一定离你爹的坟远远的，我的坟不能看到你爹的坟。”

　　说完这些，张婆子也像完成一件终身大事。

　　周小红是彻底慌了，她娘这是要干什么？

　　张婆子说完这话，捡起地上的小包裹，挎在肩膀上，谁也没有管，穿着单薄的补丁衣服，就这么出门了。

　　寒风钻进她的衣服，瞬间肿成一个大胖子，只不过又一阵风之后，还是一样的瘦弱薄弱。

　　但是阵阵寒风也没有压倒她的背，倒是显得步履轻松从容。

　　周大牛一家就这么看着张婆子出门，谁也没有出声，周大牛死死捏紧拳头，最后直接转身回了屋子，也没管外面的人。

　　周小红一看这样，赶忙去追她娘。

　　“娘，你等等我，等等我，你穿着这么少要去干什么？”

　　围观的一群人看着这场戏落幕，一些年轻媳妇开口。

　　“张大娘这是要跟别人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