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爹爹。”旁人提醒道。
“听这名字是个男人,我就说男人出来做什么生意,这不是尽添乱嘛。”胖女人叹了口气,摇头道,“瞧瞧,教出的伙计也这么不成事!”
钲——长刀出鞘。
伴随着孔翁气急败坏的一声“拦住她!”,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四散奔逃。
“杀人啦,杀人啦,红楼杀人啦!”
现场顿时混乱一片,有匆忙逃离的人撞了白若松一下,把她掀翻在地,屁股就磕在凸起的门槛上,直痛得人眼冒金星。
易宁也没想到艾棠会这样冲动,连忙展开手臂将白若松护在了靠近门栅的角落中,防止混乱的人群踩踏到她。
艾棠功夫果然不错,即便是被其他护卫七手八脚拉扯阻止着,手里长刀还是在胖女人的胳膊上划开了一个半臂长的,深可见骨的口子。
那胖女人跌坐在地,神情惶恐,头上的幞头滚落在了脚边,露出的头顶发髻偏散在一边,隐隐有地中海的趋势。
“杀,杀人啦!”女人惊恐地捂着自己渗血的胳膊,嘶哑着嗓子喊得半条街的人都能听到。
一拥而上的护卫总算把人摁倒在了距女人三步处的地方,孔翁嘶吼着“把她绑起来!”,便有人急匆匆取了麻绳来。
艾棠赤红着双目仍在挣扎,麻绳一时捆绑不上,压着人的那个护卫手刀一落,直接将人砍晕了过去,才总算结束了这场混乱。
“诸位,诸位,听我说!”孔翁的脸色明显很不好,但仍旧努力在维持现场的秩序,“此事是红楼的失误,今日花魁宴,酒水一律由红楼买单!”
虽说有能力进红楼消费的,根本也不在乎这么一点酒水钱,但孔翁的做法无疑是给了惊魂未定的众人一个台阶。
人们渐渐安定下来,面面相觑,都在游移不定,既不想错过难得一遇的花魁选拔的宴会,又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当我们付不起一杯酒钱嘛!”有人高喊,白若松注意到是之前那个替她们作证的小个子女人。
“诸位,红楼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捂着手臂坐在地上的胖女人苍白着一张失血过多的脸,居然还有力气喊道,“气势汹汹一大群人都架着刀,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把所有来红楼的人关起来全杀了,好保全你们的颜面!”
孔翁往后看了一眼,似乎是得了什么人的示意,继续道:“卸刀!”
护卫们没想到艾棠闹事,还能祸害到自己身上来,互相大眼瞪小眼之后,刚刚打晕艾棠的那个人率先解下后背挂着长刀的革带,“哐当”一声,将武器扔在了地上。
有人起了一个头,剩下的人也都纷纷解刀,全部都扔在了红楼的大门口,展示给客人们看。
一时间青石地板被各种轻重的金属武器给砸得噼里啪啦直响,白若松揉着自己的臀部,扶着门框从地上站起身来,感觉地板似乎被砸出了裂缝。
“诸位,人,我们是一定会处理的,今后她也必定不会在红楼出现。”孔翁柔柔一笑道,“所有受伤的人,无论大小,红楼都会负责到底的。”
孔翁到底从前也是红楼的公子,即便年级有些大了,一张脸笑起来也还是十分有韵味的,居然真的安抚住了众人。
并且随着他的话,红楼里头走出来几位看起来和善的小公子,一左一右扶起了那个受伤的胖女人。
“娘子,手臂怎么样,痛不痛。”
“娘子,我们带您到医馆去。”
那胖女人兴许是不好意思同两位年纪小的公子计较,粗着嗓子道:“我还要看花魁宴!”
小公子笑道:“都依娘子。”
另一位道:“那我们去把大夫请到楼里来给娘子医治,娘子快先请吧。”
二人半请半哄地把那个胖女人带进了楼里,其他人见胖女人没事,居然也开始大着胆子往里进了。
红楼虽然大,但位置也有限,不是相进就能进的,需要提前花钱买帖子,证明你有这个金钱的实力进楼。
这么一闹,护卫们有些不敢查帖子,还是孔翁站在门口,和客人们说了一大堆好话,才重新维持起了查帖子的队伍。
易宁领着白若松也想进楼,孔翁也不敢再大张旗鼓地拦着,只是站在她们面前一个福身,好声好气道:“红楼规矩,花魁宴只有女人才能进。”
“有这种规矩?”旁边有人小声道。
“有……吧?”那人的同伴小声道,“我也不清楚,毕竟没见哪个男人非要进象姑馆的啊。”
“怎么?”易宁扯了扯嘴角,“我看着像男人不成?”
“居然把我家娘子比作男子。”白若松在一旁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狗腿子侍从,愠怒道,“这简直是在侮辱我家娘子!”
“孔翁,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人笑道,“这位娘子虽说长得瘦弱了一些,但一看这气势,就知道肯定不是男子了。”
孔翁温顺地垂着头,柔声道:“虜家没说过这位娘子是男人啊。”
没说这一位,说得岂不是另一位?
那人把目光投向旁边的白若松,旦见她皮肤白皙,身量纤细,抬起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生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一举一动都颇有风情,当场“咦”了一声,道:“你别说,娘子这位侍从,倒真像个男子。”
“都到红楼来了,还带什么男人。”旁边的人嗤笑一声。
“那可不一定啊。”有人神秘一笑道,“兴许就是喜欢玩一些刺激的,所以随身带着自己的小侍呢。”
周围一圈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白若松别过头去做娇羞状,实则默默翻了个白眼。
易宁完全不受周围的影响,掀起眼皮子看着孔翁道:“我这侍从不是男人,就可以进去了?”
孔翁没想到易宁会这么问,明显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起来。
但现在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箭在弦上,改口显然也是不现实的,只得硬着头皮道:“若真是小娘子,自然可以进去。”
易宁眼锋扫向白若松,把白若松扫懵了。
这,她要怎么证明自己是个女人啊?
她承认,承认自己穿越这个身体很弱,跑两步就喘,胸脯也不明显,可,可也真的不至于被看成男人啊。
难不成要当场脱裤子?
她环视一圈,看见了刚刚那个为自己作证的小个子女人也站在旁边,挥手道:“你,你过来!”
“我?”小个子女人指着自己,得到白若松的点头后有些懵,但还是走上跟前来,“请问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白若松就刷一下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往自己的胸口一摁。
现场寂静了一瞬,随后白若松瞧见那个小个子女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脸红什么啊?”旁边的人笑道,“不会真的是个男人吧?”
“不,如假包换的女人。”矮个子女人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收回自己的手臂,深吸一口气,让开了身位,“谁不信,就自己过来摸好了。”
白若松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要被人轮番摸胸脯的地步。
但一想到这个世界是男女颠倒的世界,女人都能上半身不穿衣服地在梯子上干活,好像就这么摸两把也不算什么。
她一展臂,破罐破摔地闭上眼睛,道:“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
身为女人,她们真的没有多少摸同性胸脯的爱好,感觉有些变态,还是孔翁板着脸,示意一位红楼的护卫上前认证了一下。
那护卫不仅贴上来,甚至还用手指头捏了捏,白若松险些给她的裆部来一脚,脚底板都离开地面了,又活生生克制住了。
“是女人。”护卫看着孔翁的脸,小心翼翼道。
孔翁的面色不比刚刚看见艾棠拿刀砍人好多少,面部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片刻后还是让开位置道:“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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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问答,矮个子女人为什么脸红?
提示:白若松的脸是易容过的
第198章
红楼和白若松上次进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开阔的大堂内人满为患,正中间幕台上四周的轻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细细密密的珠帘,有三位小公子或坐或立于半高的台上,一人抚琴,一人吹箫,还有一人居然跪坐在地毯上,玉指纤纤正在弹奏一架巨大的竖箜篌。
台上奏到精彩之处,环绕着幕台围坐的女人们举着酒杯大声叫好,纷纷从怀里掏出银子往台子上掷。
箜篌这种乐器其实在后世是很难见到的,白若松好奇心强,不免分神多看了一会,没注意到前边的路,重重撞上了一个人。
身材高大的女人胸脯也硬邦邦的,白若松感觉自己被石头打了一拳,有些受伤地捂着脸后退几步,这才发现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护卫正浅笑着站在她们面前。
这个中年男人白若松还认识,是负责沈佳佳的那个平翁。
白若松之前来的时候,他还是带出花魁的阿翁,虽然面带倦色,但春风得意,满头珠翠,穿得比楼里的公子还要好。如今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功夫,人就朴素了不少,只在发鬓上插了一只固定用的银钗,人也明显佝偻了下去。
“二位娘子。”平翁福身一拜,摆出的笑脸怎么看怎么假,“为表红楼的歉意,给二位准备了雅座,请随我去楼上吧。”
嘴里说着“请”,可看后头跟着的两个明显高大一截的护卫,更像是威胁。
白若松朝后瞧了一眼,发现身后也明目张胆地远远坠着几个像是红楼护卫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瞧着她们。
花魁宴实在是太重要了,白若松并不觉得她们会在宴会上解决她们,闹出事端来。请她们去楼上雅座,估计是抱着便于严密看管的意思,毕竟大堂之内人员嘈杂密集,实在是太乱,明明还是青天白日,已经有醉鬼在大声嚷嚷了。
白若松都还没想好到底是接受,还是再闹一通硬留下来呢,易宁就已经先开口道:“带路吧。”
嗯?
易宁被夺舍了??
平翁在前头领路,易宁很快跟上,走了几步发觉白若松停在原地没动,转回身来看她。
二人目光一对视,刹那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白若松闭上了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大的嘴,提步跟了上去。
虽然平翁说雅间是楼上,其实并不是二楼,只是一楼中间延伸出来的高一些的平台。
平台面积有限,所谓的雅间并不能像霖春楼一样建成小房间,只能摆放一些坐具和矮桌,以屏风作为隔断,称作雅座。
这样隔出来的雅座,私密性其实是很差的,说话若是不压低嗓音,都让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过还好此刻底下歌舞升平,大大掩盖了人声,不至于让旁人听得这么清楚。
平翁将人带了上来,遣人送来酒水瓜果后,还十分贴心地寻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年轻小公子来作陪。
白若松看着那小公子明明年轻俊秀,却被抹了厚厚一层白色,一笑起来簌簌往下掉粉的脸,默默后退了一步,并且庆幸自己此刻的身份是女侍,不用面对这些。
易宁单独坐在黄梨木的罗汉床上,那花枝招展的小公子塌着腰就往她旁边靠。
易宁不像白若松反应这么大,只是身子微微偏侧了一点,呈拒绝之意,口中冷淡道:“不必了。”
“这可不行。”平翁笑道,“没有小公子作陪,怎么显出红楼的诚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