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来不及准备,而是故意叫她低调,不要抢了三公主的风头。
可这风头,又哪里是三公主自己愿意出的。
“皇上,我想敬您一杯酒!”
说话间,一个高大魁梧的蒙古汉子越众而出,走到了康熙面前,抚胸道,“土谢图汗部敦多布多尔济代额布格感谢皇上帮我们击败噶尔丹,土谢图汗部愿归于大清,为皇上永守北疆!”
他这突然一出头,倒是解了三公主的窘迫,三公主赶紧坐下,用手抚平自己的心跳。
她是知道康熙想要将她许给蒙古人,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真的怕刚刚有谁突然出来求亲,康熙顺势就将她给了出去,如今被打断了,叫她松了一大口气。
这亲事背后分说,总还能有些余地,她是不敢去找康熙,但却能去求丹卿,这个妹妹该是会愿意帮她说说话的。
三公主往丹卿那里看去,却见丹卿正抻着脖子好奇的打量场中那人。
丹卿时常跟在康熙左右,康熙也纵着她随意翻看不要紧的折子,故而对漠北诸部倒是有些了解。
喀尔喀三部中,车臣汗部最好战,还曾向大清宣战过,后败于多铎之手,才安分下来。
土谢图汗部自诩正统,与札萨克图汗部十余年来纷争不断,多次请求大清调停,但私下亦是互相下死手。
噶尔丹率领准噶尔部出征漠北,用的就是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杀害札萨克图汗沙喇的名头,才造成如今喀尔喀三部被迫请求内附的局面。
这次“罪魁祸首”察珲多尔济告病未至,其子噶勒丹多尔济也称重病,只叫孙子敦多布多尔济为代表,前来会盟。
此前为着这件事朝中许多人都认为土谢图汗部故意推诿,仍有不臣之心,没想到如今却是敦多布多尔济第一个站出来称臣,一句愿为大清永守北疆,叫康熙十分满意,故而也不再去计较其他,与他共饮了一杯。
有敦多布多尔济做表率,原本还想观察形势的车臣部和扎萨克图汗部也都站出来表态,原以为总得拉扯一阵子的会盟态势,却是在康熙到来的第一日就已经基本达成了目标。
“这倒是个聪明人啊,”
丹卿端着酒杯感慨了一句,“今日这杯酒一敬,来日再有纷争,汗阿玛只怕也要偏心他一二了。”
“公主还是老实些吧,”
孙天阙不知何时到了丹卿身后,借着低头给她倒酒的机会提醒道,“今日这宴会您可不是主角,千万别出风头。”
丹卿斜眼看他:“我若是偏要出风头呢?”
孙天阙悄悄伸手指了指康熙的方向:“那怕是要吃教训的。”
丹卿哼了一声,却也重新坐端正,不再如刚才那般闲散模样了。
酒过三巡,歌舞退去,场地中间的空场上开始“友好交流”起来。
起初还只是掰掰手腕,也不知为何就解了衣衫摔起跤来。
蒙古汉子体格健壮,康熙带来的八旗子弟也都是各个勇猛过人,一时间互有胜负,倒是分不出谁强谁弱来。
二公主和三公主害羞的别过头去,丹卿却是饶有兴趣的看热闹,丝毫不在意下场
的人露在外面的半个臂膀。
她也是好多年没见过这般“盛景”了。
刚进上书房那会儿,她还时不时去瞧瞧胤禛他们上武课,盛夏之时,他们练布库或穿着单薄的坎肩,或干脆如场上这般半露着胸膛,只是那时他们还小,那小身板着实是没什么好看的。
后来等她大些,康熙就再不许她去了。
今日瞧着场上的情形,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赤膊相交之间,肌肉紧绷,满满的力量感,青筋迸起之时,汗水挥洒,尽是男子气概。
“啧,这身材,可真不错啊——”
丹卿今日饮了几杯酒,言语中多了些许兴奋之意,引得身后的孙天阙用力磕了两声,提醒她注意。
“公主醉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孙天阙低声说道。
丹卿却摆了摆手:“我才没醉,难得如此景致,我得再好好欣赏欣赏才行。”
孙天阙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肝肺都疼。
可偏偏丹卿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侍卫的酸气,还在点评着:“看来看去,还是那敦多布多尔济更厉害些,他如今是什么年纪?”
孙天阙咬牙道:“已经二十一岁了。”
“这么年轻?”
丹卿有些惊讶,“那他去年领兵参与对准噶尔的战役时,岂不是才刚二十岁?怪不得汗阿玛对他赞誉有加,夸他是巴图鲁呢。”
孙天阙不屑道:“不过是个一身蛮力的莽汉子罢了。”
丹卿收回目光,侧头看向孙天阙,促狭道:“哎呦呦,咱们孙侍卫不屑于蛮力,那何不上场去叫那些蒙古人开开眼?”
孙天阙低头与她对视:“今日若不是公主在此,我定是要去的。”
怎么她在他就不肯去了?
丹卿皱眉抱怨:“真是小气,小时候受了伤都不肯叫我帮你上药,如今旁人都肯下场,偏你舍不得露肉,叫我看看难道还能掉块肉去?”
“公主你真的醉了,”
孙天阙半跪下来,“这场合可不能胡闹,我叫人去禀告皇上一声,好叫你早些回营帐去。”
康熙本就没想叫丹卿出头,听到丹卿要回去,便挥手答应了。
孙天阙帮着禾苗将丹卿扶起来,趁着无人注意之际,悄悄退了出去。
离开了那满是篝火的宴会,夜风一吹,倒是十分凉爽,也叫丹卿的酒意散了些。
天上月如钩,却更显繁星处处,丹卿仰着头看了一会儿,更不肯回去,孙天阙无法,只能顺着她往外面而去,也不走远,就寻了一处侍卫们提前修整好的草坪停了下来。
孙天阙刚叫禾苗去取披风来给丹卿垫着坐,一转头就见丹卿已经躺在地上了。
“公主,地上凉,你先起来,等拿了披风来再躺,”
孙天阙俯身去拉丹卿,却被她抓住了衣襟,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倒在了她身上。
“你起开些,别耽误我看天,”
丹卿略嫌弃的将人推到一旁,然后专心仰望星空,“这里的天好像比宫里要矮一些,你瞧,星星离我们更近了。”
孙天阙耳根通红,完全听不懂丹卿在说什么,只是不安的抠着地上的草。
“你说,汗阿玛真的会将三姐姐嫁到漠北去吗?”
丹卿突然问道,“可三姐姐她好像很不想去啊——”
孙天阙整理好呼吸,答道:“皇上的心意我们又怎么敢揣度,三公主将来归于何处都是她的命数,你千万不要插手。”
“我又不傻,明知道管不了还偏要去管吗?”
丹卿侧过身来看他,“我知道汗阿玛想留下我,所以三姐姐就肯定留不下,孙天阙,你说我这算不算自私啊?”
“公主想多了,”
孙天阙伸手摘掉丹卿头上沾着的草叶,“留与不留,全在皇上的心意,并非你来决定,你便是现在将自己舍出去,三公主就一定能留在京城吗?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丹卿长长叹了口气,却也知道孙天阙这话说的不错。
时至如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康熙是想叫她留下的,可却从没来亲口问过她的心意,她连自己的命运究竟如何都不能确定,又遑论去帮助她人呢?
便是今日康熙推出来的人是她,除了含笑接受,她又能如何。
太皇太后的遗愿虽在,可也只说是按她的心意,但若是康熙有旨,那她的心意又岂能是抗旨而行?
“孙小阙,将来我若是也要抚蒙,你愿意与我一同去吗?”
借着酒意,丹卿问了个早就想问却一直没问出口的问题。
他被康熙送到她身边做侍卫的时候,没有人问过他的心意,而她也默认了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如今,她想亲口问问他的意愿,若他迟疑——
“你不愿意?!”
孙天阙迟疑了一瞬,丹卿就已经坐了起来,一双滚圆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孙天阙赶紧哄道:“我哪有不愿意,只是还没来得及回答。”
“可是你就是犹豫了,”
丹卿目光盈盈,仿佛无限委屈,“所以你不想陪着我去的对不对?你想留在京城里,舍我一个人无亲无靠的去草原上任人欺负——”
孙天阙知道,她这是真的醉了。
“我自是要永远陪着公主的,”
孙天阙继续哄,“这些年来若不是公主时时维护,我都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我的命早就是公主的了,又怎么会眷恋京城繁华,弃公主于不顾呢?”
丹卿醉了,他反倒胆子更大些,“只怕真到了那一日,公主会嫌我累赘,不肯带我一起去的。”
丹卿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用力摇头:“不会的,我是那么,那么喜新厌旧之人吗?就算,就算旁人都不要你,我也要!孙小阙,我,我——我醉了——”
话音刚落,她就松了手,直接软倒了下去。
孙天阙俯身去看,却见人已经睡死过去了。
“明儿酒醒了,你定然又不承认自己说过什么了,”
他将丹卿抱起,往回走去,口中喃喃道,“我初给你做侍卫那年,你偷偷拉着我喝酒,喝醉了就说以后要娶我呢,酒醒了却是半点都不记得,可恨我那时年纪小,叫你骗了去,竟是相信了许多年。”
“如今你又来哄我,还敢说你要我,公主,你叫我该信还是不该信?”
第60章 第60章二合一章
丹卿当然——
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自小酒量就不好,偏又喜欢饮上两杯,平日在自己宫里也就罢了,出门在外总是多加克制的,尽量不会去碰。
今日是宴席上饮酒的氛围太浓,她又因为三公主的事情心里不舒服,故而便喝了几杯,果然醉了。
“昨儿我怎么回来的?”
丹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