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室静谧，半晌，高萝缓缓道：“现在有证据证明上志镇那个人驱使动物攻击他人，已经造成故意伤害罪，根据律法，会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沈思妍是雇他的人，那他们就是共同犯罪，沈思妍也会判刑。如果，我说如果……”

　　高萝翻了个身，面朝高姝乐，认真道：“沈思妍来求你，跟你道歉，说自己一时执迷不悟，以后绝不再犯。说如果自己被判刑，被抓进去，择因病情一定会加重，让你原谅她。你会原谅她吗？”

　　这个问题好像把高姝乐问住了，她想了许久，久到高萝都快睡着了，这才听到高姝乐的回答：“我们每个人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高萝倍感欣慰，这老好人关键时刻一点不掉链子，头脑清醒。

　　高萝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意识昏沉时，听到高姝乐轻声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等综艺拍摄结束，我会告诉你，阿萝。”

　　高萝想问她，是什么秘密，能不能现在就告诉她。但是她太困了，眼睛睁不开，嘴也张不开，就这么带着疑惑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有一回去爷爷奶奶家，当天好像是谁过生日，来了许多亲戚。她挨个去叫人，叫到最后嗓子都劈了，脸也快笑抽筋了。终于寒暄结束，她躲到角落里喝水。

　　视线从水杯上方望出去，看到了角落里的另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羞怯地看着她，小声跟她打招呼：“小姑妈……”

　　是小孩版高姝乐。

　　梦里的谢然忽然记起来那天是她生日，同她说：“乐乐生日快乐。”

　　小女孩听了，眼睛一瞬亮起来，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漂亮又可爱。

　　*

　　翌日上午，宁衡带来一个坏消息，说上志镇那人只承认自己偷狗、以及带狗到了粟金镇，不承认有人指使他，也不承认自己是故意放狗伤害他人。

　　宁衡说：“过失致人受伤，不能构成犯罪，只承担民事责任，赔点钱。不过我还在跟律师商量，看有没有办法证明他是刻意伤人。不过

　　即便如此，也只能判他一个人的罪，因为他咬死这事是他一个人干的。”

　　宁衡才说了一半的时候，高萝的眉头已经蹙了起来，等他说完，高萝的两条眉毛直接变成小山丘。

　　她疑惑道：“什么事都等罪犯自己承认，怎么警方是吃……”

　　嘴被及时捂上了，后面的话高萝没能说得出口。

　　“别乱说话。”高姝乐提心吊胆道。

　　高萝向她挤眼睛，示意她把手拿开，她话还没说完。

　　怕她再次口出狂言，高姝乐提醒她：“好好说。”

　　高萝想了几秒，点点头。

　　见状，高姝乐缓缓松开了手。

　　高萝果然换了个语气，不再像刚刚那样暴躁：“我们想要继续查。”

　　还敢耍小聪明躲罪？看不告死他！

　　“那你有什么想法？”宁衡问。

　　高萝道：“查他最近跟哪些人接触过，查通讯，查银行流水。这么多方法，你们不行的话，我找人来办。”

　　高萝猜到那人应该已经被沈思妍收买，或许还要求他为其顶罪。

　　既然要收买，那肯定要花钱，现金的话需要有人给他送过去，她就不信他住在什么深山老林，附近一个人没有，也没有监控。如果走银行更好办，有银行流水，一拉单子就什么都清楚了。

　　而且事前肯定要跟他联系吧，可以让警方向运营商调取通讯记录及信息记录。不可能一点痕迹没有，又不是专业犯罪分子。

　　宁衡听了她的话，确认道：“你们要追查到底？要沈思妍蹲大牢？”

　　“怎么你想护着她？择因的话你没听到吗？还是你也觉得择因当时在胡说八道？”高萝反问。

　　宁衡立刻为自己辩解：“当然没有，我只是问一下，毕竟你们现在是‘同事’，一起录了这么多期节目。万一没找到证据，没办法给她定罪，这撕破了脸，后面相处会很难看。”

　　“谁要跟一个犯罪分子相处啊？你对她友好，她背地里算计你，有什么好相处的。”

　　高萝说完，见宁衡只是看向高姝乐：“高老师也认同？”

　　他想听高姝乐的回答，想看看，别人欺负到这份上，她会不会还想着顾忌彼此体面。

　　所幸高姝乐硬气了一回。

　　“认同。”她道。

　　*

　　高萝打电话给高承盛，高承盛找来了集团法务部两名律师参与办案。

　　律师向法院申请了调查令，一个从银行流水入手，查到那人的账户近期频繁地与一个异地账户发生资金往来，数额巨大。

　　康雷没办法说清资金来源和用途，暂被派出所拘留。

　　另一名律师通过网络通信运营商，调出那人近期通讯记录，发现他多次跟外地的一个号码联系，那个号码所属地同异地交易账户地区一致，都是临城。

　　律师通过那个账户和号码，查到了临城一个叫史武的男人身上。从锁定嫌疑人，到公安机关异地介入、传唤调查，只用了两天。

　　姚灿灿是在史武被传唤后，才收到消息，因此没能跟对方通气。

　　姚灿灿是沈思妍助理，很多事情，比如跟康雷这样的人进行交易的话，她不能用自己的信息去办。因此她在外面借了一个号码和银行账户用来办事，会定期给那个人一笔“借用费”。

　　借了几年，一直相安无事，现在突然被传唤调查，警察问话，那人装作一问三不知。警察告诉他，如果不能老实交代，会面临三年有期徒刑。

　　普通人哪经得住这种吓，老老实实交代了实情，告诉他们，手机号跟银行账户是被一个女人买走了。

　　紧跟着姚灿灿被传唤调查。

　　姚灿灿当时跟沈思妍在一起，看到警察上门，大脑一片空白。

　　沈思妍也懵了，因为她跟康雷达成交易，给一笔钱让他顶罪，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查到她们身上。

　　通过史武的供词，警方查到姚灿灿确实有定期给他打一笔钱。并且在姚灿灿手机里的银行app账户，确实有账户信息，以及转账记录。

　　所以即便没有雇狗伤人事件，非法**账户，已经构成犯罪事实，现在等于是多重罪名。

　　律师通过姚灿灿那个买来的银行账户的流水，查到她在一个月前也进行过一笔大额异地转账。收款人叫潘平，在银行的系统里可以看到他的个人信息，包括照片。

　　阿萝跟高姝乐都认得那个人，那是在古城用竹竿夹伤阿萝脚踝的景区表演人员。

　　她们这才得知，原来那次并不是意外，是沈思妍计划好的。

　　很快，古城那个人也被传唤调查。

　　被传唤的四个人里面只有史武是被行政拘留，其余三人因故意伤害，处以刑事拘留。

　　刑事拘留要被关押进看守所，那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疑等同于天塌了下来。

　　在他们的心理上，跟坐牢没什么区别，甚至可能比坐牢还难受。进去先脱光了进行体检，然后换上囚服，跟其他犯罪嫌疑人关在监室里。一个小房间里有二十多、三十多个人，房间没有窗户，发霉潮湿，晚上睡大通铺，被集中看管。

　　拘留期间不能见家属，也不可以打电话，只能通过律师转达。

　　姚灿灿被关进去的第一天，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思妍给姚灿灿找了律师，律师同姚灿灿见了一面，回去告诉沈思妍，“她在里面的日子很难熬，让你想想办法。”

　　沈思妍能有什么办法，她反问律师：“让我来想办法，那我花钱请你来干什么？”

　　律师无奈道：“现在证据确凿，并且另外三个人已经认罪了，如果走法律程序，判刑是板上钉钉的。”

　　沈思妍意外：“他们认了？”

　　史武认罪很正常，因为他的行为是非法出租银行账户，最多受行政处罚，包括警告、罚款、暂停银行业务，不用吃牢饭。

　　但其他两个人性质不同，一个致使阿萝骨折；一个放狗致使节目组多人受伤，其中两人达到轻伤级别。都要承担共同犯罪的刑事处罚，怎么能认得这么快？

　　律师告诉她：“普通人根本扛不住公安审讯，心理压力和法律知识不对等，都会促使他们‘坦白从宽’。”

　　“现在只有你去找受害者，不管用什么办法，钱还是别的，你去跟他们私下商量，看能不能和解。”

　　沈思妍听到重点：“和解后可以撤案吗？”

　　冯黛月就是跟夏时达成和解，最后没吃官司，那自己也能吗？

　　律师回她：“有一定可能。”

　　“什么叫有一定可能？”沈思妍不乐意了。

　　她想听到的是绝对肯定的答案，不然她低声下气地跟对方求情，结果什么都换不来的话，她不是冤大头吗？

　　律师跟她科普：“故意伤害案件性质不同，流程一般是受害人报警，然后公安机关立案、调查证据。调查结束后，会将案件移交检察院，检察院再审查一遍证据，确认无误会向法院提起公诉。一旦进入公诉流程，那么这个案子就不可以撤销了。”

　　“据我了解，现在你们这件案子的流程是，公安机关已经移交给检察院，但检察院还未提起公诉。如果这时候对方和解，可以转为自诉案件，那么后续撤案是有可能的。”

　　“但这就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你动作一定要快，要赶在检察院提公诉前面。否则进入审判流程，哪怕对方和解，都没用了。”

　　律师的话给了沈思妍很强的紧迫感，但是等律师走了，她就犹豫了。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她不愿意去求情。在她自己的认知里，她并没有做很过分的事，不懂对方为什么非要咬着不放。

　　*

　　姚灿灿被刑事拘留的那天晚上，公安机关用社交平台账号发布了案情进展。

　　内容是：「针对《奇妙假期》的嘉宾及工作人员在粟金镇拍摄节目期间遭受群狗攻击的情况，经查明，姚某某因涉嫌故意伤害罪，目前已经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这条官方通报一出，微博直接瘫痪。

　　这桩案子从事发当天就引起了全网关注，这要有赖于那天高萝跟择因在医院的对话。

　　那段对话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沈思妍。

　　当红女明星在综艺节目上故意驱使群狗伤害另一个女明星，这件事放眼整个娱乐圈，绝对找不出第二例。

　　本来这档节目就火，沈思妍因为跟薛宸炒了一段时间的CP，人气飙升；高姝乐作为人气最高的阿萝的大家长，人气也一直排在前面。

　　两个人有矛盾就够大家八卦的了，现在居然发生这种恶性伤人事件。全网都跑过来吃瓜。

　　尽管后来沈思妍拿出了择因的病情报告单，说他得了焦虑症，说的话不能作数，差点就将这件事情反转。但是在跟阿萝对峙海岛上的事情时，她心虚了，反转也就此失败。

　　从高姝乐她们报警到警方介入调查，差不多用了十天。

　　这期间，没有任何直播，节目组官方以及嘉宾也没有人站出来回应此事，网友还以为是要冷处理，跟娱乐圈的其他八卦新闻一样不了了之。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等来当地公安的案情通报，并且一上来直接扔了个炸弹。

　　通报上面的“姚某某”很明显就是姚灿灿，姚灿灿是沈思妍的助理，她被拘留，那真相不言而喻。

　　十分钟后，微博服务器被修好。网友七嘴八舌地讨论开：

　　【姚某某真的是姚灿灿吗？会不会只是同姓？】

　　【是她，我有朋友住在她那个小区，拍到她跟着警察上车的照片[图片]】

　　【卧槽！还真是她！！】

　　【姚灿灿会不会是给沈思妍顶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