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绮睁大眼睛，惊讶地看向文立新。
文立新：“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
文绮对文立新竖起大拇指：“爸，你好厉害。”
她问：“你怎么知道孙旭东是因为孙母才想去支援三线的？”
文立新理所当然地说：“就这，还用想吗？”
颜之芳翻了个白眼。
她家这个死老头子真是说他胖，他就能喘起来，这不，又显摆上了。
文立新：“孙旭东可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还能不了解他，他今天是不是还去找秦薇歌了？”
文绮瞪大眼睛：“爸，你真神了！”
文立新：“哼哼，我就知道，他肯定跟秦薇歌说什么，他去支援三线都是为了秦薇歌，好让秦薇歌感动是不是？”
文绮小鸡啄米一样，一个劲儿的点头。
文立新：“我就说他肯定会这样，说什么为了秦薇歌，其实就是他自己受不了他妈了。他以前在运输队，三天两头的去外地跑车，就算回家，老孙肯定也好声好气，不跟他说什么别的。他就觉得他妈老好了。哼哼，现在他肯定知道他妈跟他想的不一样了。”
文立新对孙旭东的心里真的拿捏的准准的。
孙旭东这会儿就是这样想的。
他看着面前像个泼妇一样撒泼打滚的孙母，只感觉陌生。
他妈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还是说他妈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他妈以前没有对他表现出这一面来？
孙旭东忍不住回想，以前每次回来，他妈都温温柔柔通情达理的，所以每次遇到秦薇歌抱怨他妈难缠、或者说抱怨被他妈为难了，他都觉得是秦薇歌有问题，让秦薇歌反省一下自己。
或许一直以来都不是秦薇歌的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的孙旭东心里又是一痛。
虽然他早就认识到自己在秦薇歌的很多事情上都做错了，但一直到现在为止，他才知道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是他对不起秦薇歌。
“行了！”老孙头开口，他对着地上撒泼的孙母说：“老婆子，你别闹了。现在旭东把自己的名字都已经报上去了，你再闹又能怎么样？”
孙母：“报名了就不能改了吗？对，老头子，你认识的人多，你找找人，看看能不能把旭东的名字改了？我之前进公安局，你不上让老厂长找人把我放出来的吗？你去找老厂长啊，让老厂长把旭东的名字扯下来，不让旭东去支援三线，这不就行了吗？”
“你胡说什么！”
老孙头绷着脸，难得地发了脾气：“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支援三线是好事儿，是光荣，旭东名字都报上去了，你就应该支持！你不管不顾的闹一通，让领导们知道，领导们指不定要怎么想旭东呢！”
他指着孙母的鼻子说：“你还让我把旭东的名字撤下来？你有没有想过，老厂长知道这事儿之后会怎么想我，怎么想旭东？厂里的领导又会怎么想？他们万一觉得旭东是个担不起事儿，没有贡献精神，不追求进步的同志怎么办？到时候别说是我找老刘了，我到时候找谁都没用了，旭东就只能在锅炉房烧一辈子锅炉了！”
“是不是旭东在锅炉房烧一辈子锅炉你就愿意了？！”
老孙头劈头盖脸对着孙母一顿数落，说的孙母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过去，孙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呜呜地哭着说：“那、那怎么办？咱们家旭东就必须得去支援三线吗？”
老孙头：“去！必须得去！”
他说：“还必须得高兴地去，不能有一点不情愿！”
孙母的哭声一顿，一瞬后又继续地放声大哭起来。
老孙头皱眉：“行了，你别哭了。旭东出去建设三线是好事儿，你也不能哭，你得笑，得表示出咱们家对旭东的支持，这样领导对旭东的印象才能好。”
孙母：“呜呜呜，印象好、印象好能有什么用，旭东都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离得那么远，他又说不上话。”
老孙头：“旭东在那边，领导确实说不上话，但是领导一句话就能把旭东调回来！你要是想让旭东早点回来，你现在就给我闭嘴！”
“嘎。”
孙母立马合上了嘴。
老孙头：“以后像是今天这种，不愿意旭东去三线的话你都少给我说。别人要是问的话，你就说是你一开始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知道去建设三线是好事儿，你支持旭东过去，你明白吗？”
孙母扁着嘴点点头。
她点完头，还是有些不甘愿，又问：“老头子，真的只能这样了吗？不能再商量商量，让旭东不去吗？”
老孙头：“我刚才说的话都白说了是吗？你……”
“没白说没白说，我明白我明白……”
孙母扁着嘴说。
别看老孙头平时不声不响的，但到了这种时候，孙母还是不敢跟老孙头对着干的。
老孙头看孙母点头答应完了，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孙旭东。
他沉着脸，孙旭东瞒着家里人报名去支援三线，他不是不生气的，这会儿面对孙旭东自然没有好脸色。
“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怎么都没跟我和你妈说一声，tຊ就报名去支援三线，你知道去三线那边什么条件吗你就去？”
孙旭东耷拉着脑袋：“我没想那么多……”
老孙头冷哼一声：“你没想那么多你就报名？”
老孙头有心想要骂孙旭东两句，但看着孙旭东那么大个子，他嘴又张不开了。
孙旭东都是大人了，他得给孙旭东留点面子，
他叹了口气：“旭东，你不是小孩了，你做决定的时候不能那么冲动了，不然你迟早要后悔的。像之前离婚你就是……”
孙旭东抬起头，眼睛里充满红血丝：“爸，我知道。”
他现在就在为冲动离婚而后悔。
老孙头看他这样，也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造孽啊。
早知道当初孙旭东要离婚的时候，他也帮着拦着点就好了。
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老孙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拍了拍孙旭东肩膀：“算了，过去的事儿就不说了，反正现在你去三线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那就这样吧。你也别想太多，过去之后就好好工作，争取在那边干出个样子来。我在这边给你走走关系，等过段时间我再找人给你调回来。”
孙旭东：“爸……”
他有些感动，但他没忘记自己报名去三线的原因，他抬头对老孙头说：“爸，你不用那么着急把我调回来。”
老孙头：“嗯？”
孙旭东：“我毕竟是过去支援建设的，如果很快就调回来，别人都知道我是过去镀金的，那我就算调回来，别人也不会服气的。等我在那边做出成就来，您在把我调回来，别人就算有不服气，也说不出什么来不是？”
老孙头瞪眼：“你是我儿子，我孙长贵的儿子，运输队哪个驾驶员没受过我孙长贵的教导，你调回来他们哪个敢说你的不是？”
话虽这么说，不过老孙头到底还是点头了。
他说：“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志向的。那行，就照你说的那样，你好好在那边努力，等你做出成就了，我再找人把你调回来。”
孙旭东点点头，这时候老孙头又问：“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孙旭东：“三天后。”
“什么？！三天后就走？！”
问这话的是孙母，她张大嘴巴惊讶得不得了，虽然她已经认清楚孙旭东必须要离开去三线的现实，但孙旭东三天后就要走这件事还是给了她冲击。
她嘴角向下一垂，又要哭嚎起来。
老孙头注意到孙母的表情，赶紧吼了一句：“你别哭！”
老孙头也有些惊讶，他看着孙旭东：“三天后就走？”
孙旭东：“嗯，工会的人跟我说的就是三天后，三天后的火车，不用买票，厂里会给我们安排。”
老孙头皱眉：“三天后，时间有点太赶了。”
他问：“去的地方定了吗？”
孙旭东：“订了，去云南，昆明。”
老孙头：“昆明？那个地方倒是不错，四季如春，常年都是一个温度，不冷不热的。”
不过他还是皱眉：“但是那个地方蛇虫鼠蚁多，你要过去的话，我和你妈得提前给你准备东西。饿而且你猛地过去，还可能会水土不服……”
孙母听到这些，脸都白了：“我就说不应该报名去支援三线吧，你看看这给旭东分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且你看看，这时间这么紧张，准备东西都来不及，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不带，就这么……”
“行了！”
老孙头瞪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他说：“时间越紧，越得赶紧准备起来，你现在别废话了，赶紧去找布料，给旭东做两套薄被子带上，我去找趟老黑，他以前是走昆明那条线的，他知道去那边带什么药，我去问问，好给旭东准备上。”
“哎哎，行，我这就去。”
孙母忙不迭的应了。
老孙头和孙母这就忙活起来，孙旭东自己也没闲着，开始拾掇东西。
这一准备就准备的两天，孙旭东的行囊不停地在加码，吃的穿的用的，防蚊药、防暑药、孙母和老孙头恨不得把整个孙家都给孙旭东带上。
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很快的就到了孙旭东要离开的这天。
这天一大早，外面的天还黢黑呢，孙家的灯就亮了起来。
孙母起来，钻进厨房，给孙旭东准备过去路上吃的东西，她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给煮了，鸡蛋煮上开始烙饼，她盛面的时候，手都伸到玉米面口袋里，想了想又放下玉米面，把白面拿出来。
她盛了五大碗白面，给孙旭东烙了十来张大饼，又把过年的时候都没舍得吃完的腊肉拿出来，细细的剁碎和咸菜一起炒了。
孙家厨房散发出的香味很快弥漫到院里，直接把还在沉睡的邻居们给唤醒了。
“谁家啊，这么一大早上就做好吃的，钱多的没地烧了？”
“天都还黑呢，怎么就开始做饭了？”
“老婆子，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
托孙母的福，大杂院今天没一个人睡了懒觉，全都早早的就起来了，就连文绮也不例外。
她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闻到一股香味，一下就给她香醒了，她睁开眼才发现外面的天才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