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孟云禾立马追问。
“还说你父亲孟二老爷,”司鹤霄着实有些尴尬,“虽有真才实学,但惯会投机取巧,所幸会明哲保身,不大与其他势力勾结,不过这样的人在朝堂上也是到不得巅峰的,孟二老爷如今的官职也算是到这一生的顶点了。与孟二老爷结亲,无人会在意这门亲事的,旁人只会觉得父亲找了一个无用的亲家,这对我们国公府而言是最为稳妥的。”
“这话说的倒是中肯。”孟云禾想到自己父亲那副样子,不觉笑了起来,“只是过于直白了些。”
“云禾,我这般说,你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孟云禾坦荡一笑,“司鹤霄,昨日那情状你也看着了,我是个与旁人不大一样的人,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其实父亲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管顾过我,他虽是我父亲,但我对他可不如对我嫡母,姨娘亲近。你与我说这些,我其实是挺开心的,不论如何,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能对我敞开心扉,无所隐瞒,却是叫我感觉到了在这段婚事中的可靠。”
司鹤霄神情一动:“我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你愿意接受我?”
“我瞧着你也是个好人。”孟云禾又不好意思了,垂下头,“虽我不知舟哥儿的娘是谁,但你如此疼爱舟哥儿,可见也是个心性好的男子,只是我还不了解你,但既然阴差阳错,叫我嫁给了你,日后我们自然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了。”
“舟哥儿的事...我现下还不能全然告诉你。”司鹤霄也没有迟疑,“这件事终究是我对你有所隐瞒,再加之让你嫁进来就多了一个孩子,日后你想要什么,我定当竭力补偿。”
“无妨,我也喜欢舟哥儿...”
孟云禾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此时司鹤霄愧疚,她何不趁此提出要求?
“只是,你毕竟离家甚久,我...还未做好准备与你同住。”主动提及这种事,孟云禾只觉得脸臊的要命,“你可否给我些时日,叫我慢慢接受你,再...”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将我想象成什么人了。”司鹤霄感到好笑,“你我虽是夫妻,但我应了舟哥儿,总要你先真心实意地瞧得上我,而不是只顾念着夫妻情分待我好。在此之前,我自是一切都应了你,国公府院落众多,我先随意找个地方住下便是。”
孟云禾心头一大块石头落了地。
她两辈子没谈过恋爱,真不能接受和这个男人还不熟就睡在一起啊!还好司鹤霄是个正人君子。
“只是云禾,如此一来,恐会流言滋生,说你我夫妻二人关系不好,你可会在意?”
“那些宵小,何至于我去在意?”孟云禾笑了笑,“只是这府中暗潮汹涌,如今你既已回来,还要出手肃清才是。”
第35章
欺辱(捉虫)
“我知道。”司鹤霄点点头, 眼中闪过厉色,“实在是我的疏忽,若不是你, 舟哥儿恐怕...云禾,这我要郑重地谢过你。”
“那你可曾彻查了此事?”涉及到舟哥儿, 孟云禾不觉多问了几句,“不过你现如今也已经回家,日后应是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云禾觉得是谁?”
“你们国公府人口简单,其实不难猜, 只是我方一进门, 不好大动干戈, 我所能做的也只是保护好舟哥儿, 而不是要发落了那人。”孟云禾想了想, “所以我并没有彻查到底,但想来应是段姨娘的手笔。”
司鹤霄点点头, 面上虽然还算温和, 眼睛里却满是狠厉之色:“段姨娘心眼儿多, 这种谣言查也查不着她身上,她倒是懂得如何摧毁舟哥儿心里的那道墙。”
“嗯,但我觉得有些奇怪, ”孟云禾犹疑了一下, 不知道该不该说。
“云禾, 你刚说了你我夫妻同心一体, 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我本以为段姨娘是个厉害角色, 因而才能管家这么些年, 可如今看起来她的手段大多粗劣低级,那管家权力也是给我下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绊子, 国公爷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如此器重段姨娘呢?”
孟云禾斟酌着用语,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那老头子。”司鹤霄面上不屑,“就喜欢这些阴阴柔柔、素会伪装的娘们儿,我爹他就是个粗人,根本看不懂这些后宅妇人的手段。再加上段姨娘实际上是我娘的一个远房表妹,我娘在世时,身子就比较柔弱,她怕自己照顾不好我爹,正好段姨娘铆足了劲往上贴,我娘瞧着她也是个温良的,就作主将她抬了姨娘。其实我爹和我娘感情挺好的,虽然段姨娘抬了姨娘,老头却不怎么理会她,直到后来我娘去世后,段姨娘便在我爹身边充当了解语花的角色,那老头根本识不出这些手段,还觉得段姨娘是个好的,因而便有了我那一双庶出的弟妹。不过老头虽没那么多心眼儿,底线却是有的,一旦段姨娘在我身上动什么歪心思,老头就立马就能察觉出来,让她管家也是因为国公府没别的女人了,当初我们在京城时这段姨娘不敢如此,看起来还挺安分守己的,想来是我和老头都几年未归,就将舟哥儿一个孩儿搁在家里,才叫这段姨娘起了歪心思。”
“原来如此。”孟云禾点点头,“段姨娘这个人吧,的确胆子不算大,我与她这一年来打交道,也算是摸清了她的门路,你若是叫她下毒害人,斩草除根她却也是不敢,但她惯会温水炖青蛙,就像舟哥儿这个事。她故意娇惯着舟哥儿,他睡不着便给他燃香,那香自然也是上好的,可却会叫人产生依赖。还有她似是而非地模糊舟哥儿的病情,她想兵不血刃地就叫舟哥儿没了生念,到最后她手底还干干净净的,慈悲的像尊菩萨似的。”
“看来你是摸透了她的性子。”司鹤霄点点头,“这也实在是我的疏忽,云禾你应该也瞧出来了,国公府的大权并不在段姨娘手里,而是在国公府管家陆阳的手里,但这两年我叫陆阳去办了其他事,陆阳分身乏术,并不了解舟哥儿心中的想法。”
“我进门这么久了,还未曾见过那位神秘的管家陆阳。”孟云禾说,“我之前也怀疑过他,但又觉得这手段实在下作,更像是女人家的手笔,而且后来发现陆阳的确是将国公府打点的井井有条,这样的人,应是没有加害主子的心的。”
“云禾你未曾见过陆阳?”司鹤霄有些奇怪,“可陆阳却是和你身边的丫鬟见过面的,就你身边那个管事的丫鬟,陆阳说她厉害的紧,与他对账的时候口齿伶俐,分毫不让,这也让陆阳觉得你这个大奶奶不简单呢。”
“银屏?她可未曾告知过我,说见过陆管家。”孟云禾瞧着司鹤霄的神色,似是瞧出了些端倪,“这丫头,居然还有事瞒着我了。”
“陆阳性子一板一眼,这还是他主动提及一个女子呢。”司鹤霄笑笑,“我瞧着他对你丫鬟印象极好。”
“那是自然,银屏如此优秀,当初在孟家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孟云禾听出了司鹤霄的意思,开始摆起谱来,“我可在这说下了,银屏她就是我的亲姐姐,虽在你们看来,她年纪可能大了些,但我却要随她的意,断然不会将她随意嫁了。这陆阳这么久都未曾来拜见我这个大奶奶,可见没有礼数,我可不能将银屏托付给这样的人。”
“怪我,陆阳是在为我办事,确实早出晚归的,这一年间他有大半年都是在外头的,国公府的铺子遍布大江南北,京城倒是只占少数,陆阳虽培养了些可靠手下,但我交代给他的要紧事,他总是亲力亲为。他倒是也说过,想来拜会大奶奶,但大奶奶总是起身晚,而他是一大早就出了门的。”
“这陆阳,居然在背后取笑于我!”孟云禾更恼怒了,“怎么,你也嫌我起得晚?”
“自然不会,”司鹤霄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我回去就狠狠责罚陆阳,竟敢这么说我夫人!”
“我平日里就喜欢睡个懒觉。”孟云禾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若这一天睡不醒,整个人都是没精神的,当初我就是看中了嫁进你家不用早起请安,才同意换亲的,你可不能因为这说我...”
司鹤霄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此时的模样,带着一股子娇憨之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孟云禾,竟忘了要说何言语。
“小公爷,大奶奶,地方到了!”
外面传进来车夫响亮的声音。
孟云禾抬起头,正好撞进了司鹤霄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双眼里。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没什么,只是一时看迷了去。”司鹤霄笑笑,“你在国公府,乐意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这国公府你就是最大,天王老子也越不过你去!”
“行,”孟云禾这下子放心了,“总算也没剥夺我这为数不多的爱好。”
“对了云禾,之前我对你说的舟哥儿的话,你莫要透露给他。”司鹤霄笑笑,“这小子,如今却是别扭的很,明明对你关心的紧,嘴上却怎么也不愿意承认。”
“好,我知晓,他在我面前一向如此。”孟云禾也早已习以为常,“这早就成了我俩的相处模式。”
司鹤霄失笑,率先下了车,而后扶着孟云禾下车,他的大掌粗糙而温厚,握住孟云禾的手时,孟云禾只觉得似有一股暖流流过心头。
孟云禾微微低头,扶着司鹤霄的胳膊走下了马车,司鹤霄身形极其修长挺拔,孟云禾还未及他肩头,看起来很是小鸟依人。
孟云禾有些郁闷,这司鹤霄也太高了些,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他这个基因,日后舟哥儿也长不矮吧。
孟云禾抬头一瞧,只见如今司鹤霄带她来的是京城最大的珠宝铺子古琅阁,果然男人讨好女人,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司鹤霄带孟云禾进了雅间,让店里将最时兴的款式送来孟云禾面前挑选,孟云禾也算是享受了一把vip待遇。
虽然她对这些东西算不上特别感兴趣,但如今面前有个人傻钱多并且是她合法丈夫的男人愿意主动买单,她若是什么也不拿,也显得不给这个男人面子不是。
孟云禾于是挑了几样,司鹤霄显然也不懂这些,凡是孟云禾看中的他都是不带犹豫地买,买完后司鹤霄又要带着孟云禾去绣云青挑衣裳料子,却被孟云禾拉住了。
“夫君,”孟云禾此时嘴甜了一把,“那些东西,咱们什么时候买都成,可如今都到了饭点了,我想吃东西。”
司鹤霄被这声“夫君”叫的心花怒放,悄没生息地在下面牵住了孟云禾的手,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夫人想去哪儿吃?”
“我想去风客来!”孟云禾手舞足蹈,“我一直想去,但听闻那儿多江湖侠客,虽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但鱼龙混杂,我不敢只身前往,如今你回来了,可以带我去了!”
“好。”司鹤霄对孟云禾予取予求,“那儿的菜确实有些特色,虽没有其他酒楼精致,却也颇有一番风味,我年少时还在那里结识了几个江湖知己呢。”
“没想到国公府的小公爷还有这等子精力。”孟云禾调笑说,“是不是若没有家世束缚,小公爷早就落草为寇,行侠仗义去了。”
“知我者,云禾也。”司鹤霄笑着说,“当时我还真有这个想法,只是我家那个迂腐的老头听了,差点没打断我的腿!后来吧,我还曾偷偷收拾了行囊,想要快意人生,浪迹江湖,结果呢,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溜出我家后院就被宵小告发,又被老头子拖了回去...”
司鹤霄说着有些郁闷,轻轻叹了口气:“这大盛朝虽说是多了一个用兵如神的少年将军,但江湖上却是少了一个风流浪客喽。”
“如今国公爷不在家,夫君倒是可以去施展自己的抱负啦。”孟云禾取笑司鹤霄,“我瞧着夫君如此遗憾,倒觉是国公府拴住了你呢。”
“现在我可舍不得了,当初我孤寡一人,没甚牵挂,如今我媳妇孩子热炕头,我哪里舍得这温香软语呢?”司鹤霄故意笑看向孟云禾说。
孟云禾还是经不起司鹤霄这般调笑,轻轻拍打了他一下:“堂堂小公爷,却是一点正形都没有!我饿了,咱们快去吧!”
“好,都听夫人的。”
司鹤霄揽过孟云禾,二人一同上了马车。
二人没多时就来到了风客来,孟云禾早已对此间饭菜垂涎已久,下了马车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宾客满堂,确实有不少穿着打扮瞧起来很奇怪的人,不少客人还带着兵刃,见他们走进来,一个长相凶莽的大汉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瞧着那大汉凶神恶煞的模样,孟云禾吓得倒退一步,正巧退到了司鹤霄怀里。
“小公爷!”
那跑堂的认识司鹤霄,看见他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您回京啦?小的真是许久未见过您了!”
“是,回京了。”司鹤霄笑得爽朗,“这是我夫人。”
“见过大奶奶。”那跑堂的冲孟云禾行礼,“大奶奶与小公爷真是般配,好一对神仙眷侣啊。这楼下的客人多是江湖中人,再惊扰到了大奶奶,楼上为小公爷随时备着雅间呢,小公爷还是带着大奶奶去上头吧!”
司鹤霄点点头,依旧笑得温和:“我这夫人确实胆儿小,我们这便上楼去。将你们这儿的特色菜统统上个一遍,叫我夫人好好过过嘴瘾。”
“好来!”
司鹤霄揽着孟云禾上楼,孟云禾却察觉出不对来:“司鹤霄,你不仅仅是来过这儿这般简单吧?你的脸根本没多少人见过,这酒楼里跑堂的却都认识你!还有,你多少年没回过京了,这店里还随时为你备着雅间,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云禾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司鹤霄说话越来越随意。
司鹤霄却是察觉出来了,他感觉到眼前的女子正与自己日渐亲近起来,这个发现叫他惊喜不已,他面上也不戳破,一脸坦白从宽的模样。
“云禾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这酒楼其实有我一半的出资,当年我不是有个江湖梦吗,看着那些大酒楼将这些江湖侠客拒之门外,心里感到不平,索性自己和一个朋友就合伙开了一家,以前我常来这里喝酒,因此楼上总为我备着雅间的,即使我不来,也不会让给其他客人。”
“原来如此。”孟云禾低头思索,“司鹤霄,你是不是家底很殷实啊?这京城中不会有很多铺子都有你的股份吧!”
“什么叫股份?”司鹤霄一头雾水。
“就是分成!你出钱,赚了钱给你分成。”孟云禾说,“我虽是管了家,也那账面上也只是些日常的流水,你到底有多少钱啊?”
看着孟云禾眼里亮闪闪的光,司鹤霄突然觉得应承了舟哥儿的事,把握更大了些。
“我呀,很有钱很有钱。”司鹤霄神神秘秘地说,回头我就将全部身家都交给夫人,夫人便可放心了。”
“我是在意那些俗物的人吗!”孟云禾装模作样,“不过交由我保管也未尝不可。”
“那就交由夫人保管。”司鹤霄瞧起来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孟云禾心情大好,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金银珠宝堆里,两人进了楼上的雅间,没多久小二就将饭菜端了上来。
“这道野菌野鸽汤我早就想尝尝了!还有这道银芽鸡丝!”孟云禾瞧着这些自己垂涎已久的菜肴,不觉食指大动,“只是你要的太多了些,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吃得完,不如叫那赶车的小哥一同来吃吧!”
司鹤霄脸黑了黑,但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优雅斯文:“夫人,还是算了,那孩子怕生。”
“怕生?”孟云禾奇怪,“我瞧着他性子挺活泼的啊。”
“这些菜肴只是瞧起来多。”司鹤霄耐心解释,“但为夫吃的多,这些实则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好吧。”孟云禾信以为真,“你长期军旅,甚是辛苦,吃的多也是应当的。”
一个时辰后,司鹤霄和孟云禾出门,孟云禾瞧着司鹤霄的脸色不大对劲,便想着尽尽自己做妻子的贤惠,笑着问:“夫君,你的脸色怎么瞧着这么难看?是方才吃到什么油腻的了吗?”
“没有。”司鹤霄勉力笑着,“方才只觉得夫人秀色可餐,因而多食了些。”
原来是吃的太多了啊...方才他还说自己食量大,孟云禾自顾自地摇摇头,这人,嘴里当真是没有一句实话。
“待会我们便回家吧?”孟云禾心里还惦念着,想看看司鹤霄究竟有多少钱财,“舟哥儿自己在家定是偷懒了一整日,我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司鹤霄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正要下楼,突听得后面传来戏谑的声音。
“什么伯爵府的世子,这酒量不过尔尔,还放出狂言要与我们兄弟几人拼酒,如今醉成这副模样,真是给伯爵府抹黑啊哈哈哈哈哈哈....”
孟云禾回头看去,却意外地看到了熟悉之人,那人穿着一身朱红色的绸缎衣裳,面容泛着油光,可不就是那日在甜香记调戏她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