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苗佩那个热血心肠的好友,也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被矿星的小头目一把火油烧成焦灰,在那个他父母怎么哭求付钱也找不到的黑矿星,尸骨无存。
贝双看得皱眉,然后又去看另外一人。
那是个叫斯维尔的玩家。
高速恐惧症。
相比苗佩,这个斯维尔的过往稍微简单了一些,他是开飞车时开太快失控,差点造成自己时空紊乱,为了保命,他直接撞向了附近一所学校的防护罩,将自己拦了下来。
不过因为冲击太大,学校防护罩被他撞破,门口一对刚接了孩子放学的父子被他生生撞死,然后又陆续撞死了十来人。
因为死的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斯维尔家里也有些势力,所以斯维尔很容易地就找人将消息全面压了下去,又推出了人给自己顶罪。
他给了愿意闭嘴的人一些钱,泼污水给不愿意闭嘴的受害者,后来导致那一些受害者家里仅剩的亲人自杀,彻底闭嘴。
星际世界别看表面上千好万好,文明和谐,但是科技高度发达之下,隐藏的是权力者对科技和舆论的全面掌控。
斯维尔家相比乌海家,那是连边都摸不着,都不配相提并论的小势力,但是欺压起普通人来,照样能将人欺负得死死的,一点水花都不让兴起。
贝双看完这两人的经历,也不禁有些感慨,哪怕到了星际世界,人类似乎也和任何一个时代没有多少差别的样子。
好人有,坏人亦不少,做了坏事得不到报应,更多如牛毛。
这让贝双想要尝试救两人的心都没了,这种垃圾,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游戏系统都没有发现。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两人。
贝双看向似乎越发变异起来的游乐园。
贝双试探道:“游乐园,你觉得我写得那些规则,是让你做什么?”
贝双怀疑它是否有什么理解错误的地方。
东山游乐园是活的,贝双之前就有这种感觉,却没想到它还会自己成长,自作主张,而且如此危险。
文字窸窣半天,先给贝双写出了一个‘玩’字。
然后很快它似乎觉得这样不够认真,哗哗又拧出了一行文字,‘让恶鬼和人玩,考验人性,约束恶鬼的行为,激发人之善行,将做恶之人化为恶鬼,留在乐园永远折磨!’
‘游戏里作恶,在游戏里杀死;游戏外作恶,在游戏外杀死!’
小文字们写得铿锵有力,颇有些嫉恶如仇要写小作文的架势,看得贝双脑袋一懵,心道自己写得规则里,好像也没有这些啊。
“呃,你是不是有点理解过度了?”贝双试图劝劝它,感觉游乐园似乎将她胡乱写得一堆为难玩家的游戏规则,当成了某种高考阅读理解来做,而且还是那种作者自己都做不出来的阅读理解。
就很离谱。
‘没有!’
听到贝双这样说,这些小文字似乎还有些生气了,一副自己没有理解过度,你就是让我这样干的样子。
文字们顿时咯噔噔滑梯一般站成一排,仿佛变成了一个棍子,当当地敲敲自己的副本设定页面,打开来让贝双自己看。
自己看就自己看,她写了什么规则她自己能不知道吗?
贝双原本是很有自信的,毕竟游乐园里的那么多项目,乱七八糟的规则她写了一堆,主要都是围绕游戏和玩乐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惩恶扬善之意。
贝双翻了翻后,才发现不是游乐园的‘游乐规则’出了问题,而是她当初的副本‘设定规则’出了问题。
副本背景中她写过,【这游乐园……一开始……就招来了恶鬼……大量游客在游乐园毙命。】
恶鬼。
【所有来到游乐园的游客,都仿佛在和鬼玩耍……东山游乐园遭到了诅咒,有恶鬼在其中作祟。】
恶鬼。
看着看着,贝双的瞳孔忽然放大,发现之前她写的那些凡怎么怎么作恶就怎么怎么受罚的条目后,当初省事画上的省略号,现在后头竟然被小文字们直接写出了一句总结,给填充起来,【凡作恶者,逃脱报应惩罚者,将经受恐惧、厄难,及恶鬼的折磨,迎来身体和灵魂的双重死亡。】
【东山游乐园,这是一个恶鬼的领域。】
“喀拉!”
这时,贝双眼前的那些小文字又聚合起来,黏到墙上变成一张如同真实般的大嘴,还兴奋地冲贝双露出嘴里沾血的獠牙,似乎在向贝双彰显自己恶鬼的风采。
贝双只觉得有点头大。
让她缓缓,她得先缓缓。
·
贝双走出鬼屋,刚刚发现她不见后,立刻抬了轿子来找她的小纸人就吱呀呀停在门外,看到贝双出来,顿时开心地飘上前放下轿子,要迎着贝双上轿。
小纸人们越来越有仪式感了,它们看起来倒像是见不得贝双更关注游乐园,急忙忙跑过来争宠一般。
听话的小纸人,果然还是更可爱一些。
贝双欣慰地坐上了自己小纸人的红轿子,让它们抬着自己走出游乐园。
游乐园简直像是把自己当成什么对付恶人的刑具了。
“17个游乐项目……还差一个,它都能自己组建18层地狱了。”贝双吐槽似地嘀咕着,然而刚嘀咕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她的笑容忽然微微一顿。
贝双回头看看这东山游乐园里的,各种游乐项目。
叮铃铃转动的旋转木马,此时贝双看着它,仿佛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石磨,之前不少玩家行差踏错,直接在这里被研磨而死——石磨地狱?
至于轰隆隆而去的过山车,各种腰斩切割——刀锯地狱?
海盗船,杵臼捣死——舂臼地狱?
然后鬼屋精神病院……那一地岩浆,恰好是下油锅那味了,也正可以对应上油锅地狱。
这么多死法,凑齐18项,竟然还真能凑出个18层地狱来。
贝双双手捂头,沉默中越发沉默,越想越不对劲。
第43章 规则隐喻
游乐园没有吐出苗佩两人的灵魂, 倒是吐出了两人的尸体,也就是游戏里的角色之身。
贝双思索着如何处理这两人的时候,还处于争宠状态的小纸人们, 立刻自告奋勇,要帮贝双解决难题。
我我我我我!
贝双意外地看了挤过来一个个举手报名的小纸人, 有些不解:“你们想要怎么帮忙?”
小纸人纷纷给贝双演示起来,有些做躺倒又起身状, 起身后往外走两步,然后做掐脖子歪头状, 还有的躺倒起身后, 走到离贝双稍远的地方, 做中枪状,跳水状, 撞车状……
贝双看懂了, 不禁有些惊讶,心道这些小纸人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竟然想到控制两人的身体, 去外界制造两人其他的死亡方式, 帮她摆脱嫌疑。
这哪是小纸人啊,这分明是贴心至极的小棉袄啊。
不过它们竟然能控制这两人的身体?那不就是夺舍吗?
“你们能控制他们的身体?能从游戏里出去?”贝双想起自己当初想做都没有做到,小纸人竟然说它们可以做到,不禁有些震惊。
其他实诚的小纸人都在思索和点头时, 纸十三已经悄摸碰到斯维尔的身体, 趁别个不注意, 等其他小纸人发现时,它已经直接安详躺下。
纸人的皮肤似乎从纸十三身上褪去,贝双看着纸十三身体中密密麻麻的灵魂碎片, 仿佛缝缝补补被无数细薄的丝线连系着,形成一个纸人的模样,竟快成一个整体,只是这些连在一起的丝线,又好像只是随便用挂钩挂上一般,随时都会散开。
小纸人们咔擦咔擦做愤怒状,有些试图去拉纸十三,有些赶紧去抢另外一个身体。
贝双:……
很快,纸十三控制着斯维尔的身体站了起来,姿势有些奇怪,时而轻飘时而沉重,仿佛机器人般一步一卡,一不小心就“碰”地一声摔倒在地,直接摔成了四肢散装般的样式,似乎是手脚太重有点抬不起来一般。
看起来和普通附在玩家身上不太一样,好像真的自行在掌控这具身体一般。
适应了一会儿后,纸十三勉强控制了斯维尔的身体,到贝双面前冲她露出一个纸人式半凝固的诡异微笑。
贝双好奇问它:“感觉怎么样?”
贝双感慨,要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用因为乌海的事头痛那么久了,直接让他上来游戏,让小纸人替换了他就是。
不过贝双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纸十三他们的模样,露馅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纸十三控制的斯维尔嘴巴张了张,发出了一声‘啊’后,似乎还有些学不会说话,不过它倒是不笨,很快亮出了自己的游戏页面,给贝双献宝。
纸十三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它不但控制住了斯维尔的身体,能够选择随时下线,还可以打开斯维尔的个人空间,金钱账户,它东一下西一下地点击着,有些焦急地拉着贝双的衣角,似乎在琢磨着如何把钱和斯维尔账户上的好东西都搜刮送给贝双,更试图让贝双来转走。
那账户上的8563万币,着实有些闪到了贝双的眼睛,甚至怀疑难道自己之前用交感术吸引的金钱没能抽到,换了个方式又被送到她面前?
可是这账户明显她也是动不了的。
贝双忍痛拒绝了纸十三的献宝,难得拍拍它的脑袋,顿时让失落的纸十三激动地手脚散乱地乱动好几下。
这时,另外一个成功打败竞争对手的小纸人,也控制着苗佩的身体凑到了贝双的面前,一下将激动中的纸十三挤开,独占了位置也给贝双献宝,苗佩账户上的钱竟然比斯维尔还多,足足有1.9亿,还有其他什么游戏内的宇宙飞船之类的昂贵物品,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啊。
贝双勉强将自己焦灼的视线转开,也拍了拍这个小纸人的脑袋,一副你们留着吧的样子,我用不了。
献宝失败后,有些失落地纸十三和纸一五五,就在一众小纸人不善的瞪视下,要准备从游戏里下线去伪造死亡。
贝双有些担心:“你们出去外面,要自己小心一些,对了,你们到时候怎么回来?”
贝双对小纸人们的掌控程度,比对乌海当初要深了太多,哪怕小纸人到了现实世界,离开她很远,贝双也能感应到它们的大致情况,最主要还是小纸人听话,不用让贝双闭着眼睛远程控制它们,这就可以让贝双省心很多。
不过外头环境复杂,贝双也无法确定它们出去后会面对什么情况,别是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砰砰”纸十三和一五五邦邦地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副绝对没问题的样子,似乎已经想好了回来的方法。
见它们如此自信,贝双索性由它们去。
很快,两纸人各自点了游戏角色中的下线选项,众目睽睽之下,苗佩和斯维尔的身体变成了一堆虚线,瞬息消失在游戏里。
……
现实中,坎德拉星球中心城市。
这是一颗半年在黑夜中,半年在白天中的星球,丰富的夜生活,让这里也被称为夜之星。
习惯于黑暗的城市,各色灯光闪烁,每一栋楼,每一条路,甚至每一辆车,都带着光带,流动间,如同川流不息的霓虹,似比天上星空还要耀眼。
“哐哧——”
位于213层高楼中的一间游戏舱被打开,躺在其中的人张开了眼睛。
睁眼的那一瞬,他似乎有些迷茫,脑海中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谁,来自何处。
很快,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记忆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纸醉金迷的画面中脱离,变成了长久枯寂的飘浮和游荡。
一片一片散碎得想不起任何完整记忆的碎片,飘荡在宇宙里,飘荡在尘埃里,飘荡在社会之中,又在其之外,没有任何人会看到,甚至不会像灰尘一般被机器清扫,直到碎片飘到一个游戏里,飘荡到了一个人的手里,被她轻声召唤,被她的手轻轻托起,一切的画面似乎都被无限放慢,直到漂泊无定的它落到了一具纸人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