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虽然想唠叨几句，但看着儿子啃得很高兴，还是看向沈意问道：“做这玩意需要什么？明天我买回来。”
沈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面包要全麦的得自己买，别的都能让江母买回来。
江母拿笔在一张广告单上记下后，沈意习惯性朝和说话的人露出笑容：“谢谢妈妈！”
江母微微怔了一下，语气很凶又不耐烦：“这有什么可谢的？吃完饭了就都上学去，看见你们就烦。”
说完。
她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小瓶的鲜奶，一瓶塞到江家宝书包里，一瓶塞进了沈意书包里。
沈意有些迷茫，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父亲。
江父帮沈意拿起书包，陪着她往院子里走去：“你妈那是不好意思了。”
沈意不解看他。
江父继续解释：“你出生那年，家里事事不顺，你妈妈也操心太多太辛苦了，因此生了情绪上的病，她怪我，也怪月月，这些年委屈了月月那孩子。其实你妈后来也后悔了，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对，她想要和月月好好相处，但是月月已经不相信她了。月月那孩子看似温和，其实性格倔得很，不愿意相信她，那是不愿意原谅她。所以意意，你刚刚说谢谢妈妈，她是很感动的。”
所以从此。
江母在试图示好失败之后也变得愈发极端，就像是自己只生过这么一个儿子，对江月态度极差。
女儿乖巧懂事在整条巷子都出了名，对她发脾气也逆来顺受，可是她比谁都清楚，她们已经不像是母女了。
后来真相揭开。
江母只觉得可笑可悲，原来那竟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沈意抿了抿唇，表达自己的态度：“可我也心疼月月。如果妈妈真的后悔了，明明是她做错了事，为什么不能多对月月好一些？只要她坚持，月月那么善良，总有一天会原谅她的。
就因为她是家长是大人，就觉得低下头和孩子道歉是很羞耻的事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还被拒绝了所以恼羞成怒吗？”
那本就不该是江月该背负的人生，江月都没有原谅，她凭什么替江月原谅？
看见江父复杂的表情，沈意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话有些冲，改口道：“爸，我不说了，你放心，我会和妈妈好好相处的。”
尊重懂事，她也可以做到，只是不能亲近如真正的母女。
否则她会觉得自己背叛了江月。
说完。
沈意从江父的手中接过书包，向外走去。
完全意外的人出现在了自家门口。
沈御捂着屁股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四处打量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在听见她咳嗽的声音之后才连忙看过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早上好！好巧！”
沈意有些：“……巧？”
沈御一瘸一拐走过来，显然屁股在家没少遭殃，道：“走，上学去！”
而此刻。
一个路过的大姨看了过来，和沈御打招呼：“小伙子又来了啊，姨没骗你，江月是好孩子吧？”
沈御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连忙点头打哈哈，就要拉沈意走。
沈意不解看看沈御又看看这个大姨，完全不明白他们俩为什么会认识，又和江月有什么关系？
大姨又看向沈意，非常热情和她搭话：“这才是老江家的孩子？我以前一直奇怪老江生出月月那么漂亮的孩子，结果没想到亲女儿更漂亮，这基因好啊！”
因为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
沈意也扬起笑容回应：“因为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大美人。”
这话说的不假。
江母虽被岁月蹉跎了容颜，但从五官也能依稀分辨出来，她年轻的时候有多么美貌，所以才会对现在的生活心生不甘。
大姨觉得有沈意说得有道理，点头附和：“那也是，你妈眼睛大，那双眼皮也大，年轻的时候确实漂亮，我和你妈那时候在一个厂，还以为她眼睛是做的呢！”
沈意嘴也甜：“姨，你眼睛也大，鼻梁也高，当时的厂花肯定是您吧！”
大姨瞬间乐得合不拢嘴，直夸沈意怎么这么会说话。
沈意向来会接话，只要她想就能讨人喜欢，沈御眼见着再聊下去沈意都不用去上学干脆直接去这大姨家吃午饭得了，连忙打岔：“姨！我们上学要迟到了！”
大姨这才停住了继续唠嗑，连忙让她赶紧去学校好好读书。
出了巷子，两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去学校。
沈家的车不在，沈意明白他是偷偷溜出来的了，问道：“你回去是不是还要被关禁闭？”
沈御摆摆手表示无所谓：“他昨晚就去A城了，发现不了。”
说着，沈御就从口袋里神秘兮兮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塞进沈意手里，悄悄在她手背上写了个数字，道：“密码你生日，没人知道，随便花！”
沈意十分诧异：“你哪来这么多钱？你老实交代，不然我报警了。”
沈御像个暴发户般得意洋洋：“这点钱算什么，随便卖了几双鞋就有了，要什么尽管说，都能给你搞定。”
鞋？
哦，沈御房间那一面墙的宝贝啊，她之前想打开拿出来看看结果不小心滴了一滴奶茶在上面，被沈御举着鞋追着跑了三小时嚎叫要她的命。
那是他最最最宝贝的东西。
这点沈意是清楚的。
而且这么多钱，就算他鞋再贵，也不是卖几双就能凑到的，估计是不剩下几双了。
沈意将卡还给他：“赶紧拿着把你的宝贝买回来吧。”
沈御露出感动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哥哥了啊，以前心情好给你点零花钱，你总是像土匪一样不知道满足，还要大叫‘就这点？把你全部的钱都交出来’，然后把我搜刮成穷光蛋。”
沈意：“……”
还有司机这个外人在呢，被沈御当着外人面说黑历史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而且……
她抿了抿唇，朝沈御笑了笑：“我不该再花你家里的钱了，我的爸爸妈妈也可以养活我的。”
在真正进了江家之后，沈意才意识到家里的情况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差，虽然住的地方老旧一些，但其余都是很普通的生活条件，顿顿起码都有两个肉菜。
现在想来江月那么努力出去打工，不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允许，而是因为江母的缘故让她独立又要强。
沈意这话让沈御完全怔住，眼见着去学校步行也不剩下什么路，他直接喊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
沈意不解，但也意识到沈御一定是有话想要和她单独说，也就跟着下了车。
从背后看。
沈御扶着腰一瘸一拐下车的模样还有些滑稽。
终于。
在一个无人的路口拐角处，沈御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眼眶有些发红。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意，最终苦笑道：“真的长大了啊。”
长大意味着懂事。
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这么多年来嚣张跋扈像小霸王一样的笨蛋妹妹被迫极速成长变成了大人。
太快了。
快到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甚至他是到此刻才明白，原来他们真的不是一家人了。
沈意最害怕别人和她煽情，因为她泪点真的很低，此刻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干嘛说这种话。”
“受委屈了。”
沈御伸出的手习惯性想拍拍她的脑袋，最终却变成了轻柔的抚摸，与她本想要逃避的眼神对视，道：“是我的错，没有和你沟通，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有没有血缘发生任何改变，所以在最该关心你害不害怕难不难过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以后该怎么办。
在你醒来之后，我就急着去找父母，和他们确认他们愿意支付江家补偿换你能够留在家里继续生活，我本想回来陪你，又担心你和江月之后会因为这样的身份尴尬，
于是我去了江家附近，问了很多与江月相处过的人，他们都说江月平日里就是很乖巧的孩子，我才终于安心一些，但也没有完全。那时候已经很晚了，知道有宋炀在你们已经休息了，我也没有再过来打扰。
回去后我睡不着也就胡思乱想，我太想在你和江月之间做一个能平衡一切的好哥哥，我太害怕自己会让你们其中一个受到委屈。我太想做到公平，却没有意识到这种我自以为的公平，对你来说才是一种真正的不公平。
当然我也没想到，你们都比我更懂事又聪明，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你们就可以处理好一切，我端着哥哥的架子教育你又教育她，一直以来我都是最蠢的那一个。”
沈意不说话，就抿着唇，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些日子以来被尽力忽略的情绪，也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发泄口。
正如同沈御所说，从理智的角度，她没有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任何错误，可是——
他们之间本也不是什么需要讲道理的关系呀。
沈意觉得自己不该也没有理由不高兴，这些日子也就几乎和沈御如同往常一般相处，直到这一刻，她终于声音哽咽道：“是啊，你就是傻屌。”
怎么说脏话？
沈御心中暗想一定是宋炀把他可爱的妹妹带坏了，他还是露出笑容，一边帮沈意擦眼泪一边附和道：“是，我这行为可不就是傻屌吗？公主殿下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个傻屌一回？”
沈意点了点头，又含着泪问道：“以后我和宋炀打架你站哪一边？”
沈御心疼的不得了，想都不想就回答：“你这边。”
沈意又问：“那我要是和闻阙吵架呢？”
沈御自认为和闻阙关系还算不错，但男人和妹妹也没可比性：“你这边。”
沈意再问：“那我和爸妈吵架呢？”
沈御为自己发疼的屁股犹豫了一秒：“你这边。”
沈意最后问：“那我和孟孟或者月月吵架呢？”
这是一个终极难题。
可人心终究还是有偏向，这么久了也该认清，坦然承认总比让两边都受伤强。
沈御回答：“你……”
沈意一脚踹上沈御的大腿，让他往后踉跄两步摔在地上，受伤的屁股就这么摔在地上，痛到他想在此时此刻就与这个世界说一句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