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过她的发顶,簪头两只金蝴蝶双翼颤抖。
谢临渊却陷入深深的沉默,微微开口想说些什么,又紧紧抿住。
片刻后,他才低声道:“你方才的手势不对。”
郁卿深吸一口气,两指放在唇边,调整着角度,仍吹不出来。
谢临渊一开始提醒她手指往上放,侧转一点,吹用力一点,说了不知多少遍,郁卿半个音都没吹出来,谢临渊都被她气笑了。
他不耐烦地伸手,摆弄她的指节。可她手指好似春天柔软的藤蔓,他捏了半天都不够稳当,便皱着眉挥开,亲自用指节贴在她温热湿润的唇瓣上。
“吹。”
丝丝哨声响起,像她的双唇一般柔软无力。
郁卿睁大双眸,不敢置信自己真吹出来了,虽然不太成型。
他冰凉坚硬的指节微微揉捻着,将她双唇打开一点,耳畔传来更低的嗓音:
“吹。”
郁卿深吸一口气,鼻尖气息从他指缝中流过,传来他指尖淡淡的松烟墨气。
这一声哨向依然无力,但好似更为高亢。
郁卿抬起眼眸,谢临渊正垂着眼,唇角微抿,神情难辨。他容貌美得锋芒毕露,像带血的寒刃,面无表情时自有凛然威严,动怒时脸色才会明显,甚至连笑也要带着一丝冷意。
郁卿咽了咽,心中升起莫名担忧惧怕,举足无措,想要后退一步,脱离他在她唇上触碰的指节,忽然听到下一声:
“吹。”
她没想就吹了,一次比一次更熟练,这一声几乎成型。脑中有些混沌,想不起他的鸟哨到底有几个音,但横竖不过短短几个,吹完就能结束,她好像也掌握了一些技巧,就任由他搓弄着双唇。
吹了大概六声,或许是七声,一声比一声的间隔长。郁卿疑心不会有下一声时,他低到近乎沙哑的嗓音又打断她的思绪。
他好似神思涣散,双眸失去焦点,只有带着薄茧的指腹开始在她唇瓣上摩挲,指尖沿着她上唇的曲线画过,最后停在那微翘的唇尖,轻轻捏了一下。
郁卿瑟缩地抿唇,却突然被指尖强行撬开了齿关。他的指腹摩挲着唇瓣深处,轻轻蹭过她的虎牙尖尖,又重重碾在舌尖上。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慌忙要后撤,立刻被他抵住后颈根,接着眼前一暗,冰凉的薄唇贴上来,将她的呜咽声堵在喉咙里。
他双唇开合的节奏熟悉,重复着方才他以两指对她唇瓣揉捻的轨迹,似要以吻来让她复习他教过的事,只是这一声声鸟哨并不能响得真切,唯唇齿间缠绵水声不息。
谢临渊离开时扔遮着她的眼睛,郁卿唇齿发麻,不知所措。
一片漆黑中,耳畔唯剩他急促的喘息,他吞咽时带着一丝微弱的闷声,好似忍耐着什么,压着嗓音道:“学会了?”
郁卿不敢说没学会,生怕他又教一遍,忙不迭地点头。
然而,她颤栗的颔首好似一道许可,下一刻,谢临渊放肆地吻上来,再不像方才那般厮缠,也毫无预兆可寻,尽他最毫无顾忌的掠夺和占有,就像他在春雷夜里第一次吻她那般。
郁卿的推搡挣扎仿佛激怒了他,于是被他提着腰按到承香殿的外墙上,攥住双腕高举过头顶,纤细柔软的十指交叠着,被迫与他修长有力的五指缠在一起。
她的脖颈酸涩难忍,听见春鸟啼鸣声中夹杂着宫人们渐近的脚步声,郁卿忽然慌乱起来,仰起的身躯都止不住颤抖,似在无声地求饶。谢临渊忽然放开她的唇齿,但彼此呼吸缠绕在一起。
雪英犹豫的声音传来:“夫人?夫人你在这里么?”
郁卿吓得几乎发抖,以唇语无声地请求谢临渊赶快放开她,她忽然发现谢临渊屏住了呼吸,只有压抑的吞咽声,和她一人低低的喘息,于是她也紧紧咬着红肿的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随即,郁卿感受到他落在她双唇的视线,越来越浓烈,不必睁眼看,都有一股炙热。
雪英越来越近,转了一圈,不知为何又渐渐走远,脚步声消失在风中。
郁卿再也受不住,重重喘了一声,这喘息好似引燃火线,谢临渊又骤然吻上来,不顾她早已落败到脱力。他与她同床共枕数日,都鲜少在清醒时触碰她一下,平素都以一张冷淡不屑的脸对她,连她靠近一点都会嫌弃得避开,发疯时又只会凶人打她手心。
可一旦开始亲吻,就会露出一副永无止境,反反复复,不知何为停歇的模样。上一次是这样,上上一次还是这样。郁卿惧怕以后又像今日这般,再也不敢提什么学鸟哨的事了。
她挣出腿,狠狠踹了他一脚。谢临渊并无反应。郁卿气得又踹了两脚,他依然纹丝不动。
郁卿刚要踹第四下,他忽然咬住她的下唇,松开她的双手,反握住她的腿弯。
郁卿的手臂早已麻得失去知觉,无力地垂下来。她扭动着想脱离他钳制腿弯的手,再踹他一脚,谢临渊却忽然松开她的唇瓣,低声威胁:“够了!朕没亲你第四下。”
郁卿恍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他让她一共踹了三次。
“你放开我吧。”郁卿流着泪喘息道,“我害怕。”
她的声线颤如花瓣上的朝露,谢临渊并未放手,视线很明显,又有意无意落在她双唇上。
郁卿真的要疯了,这个人怎么没完没了的,明明林渊是个正人君子,从不会这般对她。
又羞又恼火间,郁卿一冲动,踹了他第四次。
“……”
郁卿沉默地僵在原地,明显谢临渊也陷入了沉默。
她浑身开始发抖,在煎熬中不断瑟缩着。
半响后,谢临渊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凑过来在她双唇上温柔地落下一个吻印,在她反应过来前,便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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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郁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承香殿,第二天醒来后记忆都模糊了,总之她也不想再想起这件事。但鸟哨的吹法却记得清晰。
她练习了足足五日,嘴皮都磨破了。
教导她规矩的女官极不喜她吹口哨,说这是下九流所为。郁卿敷衍地称是,心中却在想,这可是你们大虞的九五至尊教的。
当年林渊落难时,多亏了鸟哨驯养乌鸦传信。若不是这下九流的玩意儿,大虞早是建宁王的天下了。
第六日的午后,郁卿站在殿后中练习着鸟哨。
不知多少声后,几只灰雀忽然落在了她头顶的枝梢上,惊起一阵落花。
第42章 告白被拒
鸟哨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郁卿学会后,谢临渊并不惊讶,只让她懂规矩, 否则就将她舌头割掉。他话说得越狠,郁卿反而越不怕, 甚至还隐隐有些好奇。
明明他不会割掉她的舌,为何他还执意这样讲。比起被割舌, 郁卿更怕他咬她的舌。
但雪英听得吓白了脸, 一得空就提醒:“陛下对夫人恩宠有加,日理万机也要关照夫人, 连何时吃早膳, 每样到底吃了几口都会过问。请夫人莫要浪费陛下良苦用心。”
郁卿背后一凉,她还有隐私么。
这些依然无法阻拦她练习鸟哨。郁卿不明白如何驯养鸟儿传信,或许有更高阶的鸟哨技巧,但她不敢再求教。她一日日地吹,逐渐眼熟了几只鸟儿。
有一只灰雀格外好吃懒做。哨声一响, 它就来飞蹭吃蹭喝。郁卿给它取名唧唧, 不出几日, 唧唧就敢停在郁卿掌心吃米。
雪英见了直呼好稀罕, 拿来一只金笼,要关进去。
郁卿赶忙开窗放飞了唧唧。
雪英满脸可惜道:“从未见过这么亲人的雀儿。万一它飞走再不回来呢?”
郁卿沉默了许久,只央求别告诉陛下。
雪英想起陛下割舌的警告, 犹豫了许久,最终答应保密。
郁卿开始在更远处放飞唧唧,又吹哨将它唤回身边。
雪英不停劝她别吹了,禁宫处处内侍把守,莫被人听见她下九流的行径。
郁卿面无表情, 被雪英说了无数次后,忽然捂着脸蹲下,崩溃道:“我哪儿都不能去,就想吹个鸟哨,还要被天天说一万遍。”
雪英吓坏了,拗不过她,只好帮她左右清场。
郁卿瞧着她往远处去,立刻转身拐入一条宫道,快步向前奔。
此处竹林幽幽,地灯皆是莲座,僻静得古怪,连内侍都没有。
宫道尽头有一处幽静庄严的宫殿。她抬头望去,牌匾上书三字“避尘堂”
郁卿屏住呼吸,按了按飞速跳动的心脏,刚要往里去,迎面对上前院的贵妇人。
她年近五十,眼角布满细纹,手持点香灯,通身绯罗朱衣佩绶大带,翡翠珊瑚的冠钗耳铛,腕间一条白砗磲佛珠。
贵妇人蹙眉望着郁卿。
只一眼,郁卿就认出她是孟太后,陛下与建宁王的生母。她与建宁王实在太像了,几乎由一个模子刻出来。
郁卿忽然有个猜想。
谢临渊与建宁王只有一成像,与太后也只像一成。那他的五官容貌定像极了先皇。
孟太后端起佛珠,打量着郁卿的首饰衣着,眼中流露出讥讽,转身回殿中。
她身侧的宫人上前呵斥道:“你是哪宫妃子,仗着陛下宠爱,竟敢擅扰娘娘清净!”
郁卿赶忙行了个礼,急声道:“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妇乃新科状元,大理寺丞薛廷逸发妻刘氏。”
孟太后忽然顿住脚步,诧异地回望。
宫人也愣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话。
郁卿警惕地环顾四周,见雪英没追上来,又道:“臣妇寒门出身,不懂规矩,并非有意冲撞太后娘娘。”
孟太后颤声道:“今日并无宫宴,你既是外臣之妻,为何身处这禁宫深处?”
她显然猜到了为何。
但郁卿还是说了。
“是陛下拆散我夫妻二人……”她一开口,然后无法控制地鼻尖酸涩,“将我强行绑入宫中,囚在承香殿里。”
孟太后深吸一口气。
半响,她忽然怒斥道:“这个孽障!”
宫人立刻跪下,惶恐道:“请娘娘息怒!”
郁卿也照猫画虎叩首。
孟太后行至她身前,肃声问:“陛下赐你何种位份?”
“陛下不曾赐。”
“他何时将你带入宫中?”
“二月三日。”
孟太后让她抬起脸,郁卿心中升起一股惧怕,缓缓扬起脑袋,和太后复杂的眼神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