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屋里只有三夫人坐在炕上,见陈阿福去了赶紧把她拉上炕。三夫人手心里都是汗,紧张得要命。
陈阿福也紧张,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今天三老爷不上衙,他去了六芸斋,老侯爷和楚侯爷肯定也在那里。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禀报,说三老爷派人来跟三夫人传句话。
三夫人一下坐直了身子,说道,“让他进来传话。”
一个清秀的小厮低头走进来,施了礼后,小声说道,“三老爷让奴才进来跟三夫人和大奶奶禀报,今天辰时前七刻起,八位成年皇子在天坛开始血祭上天。”
三夫人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去吧。”
楚令卫和楚令智今天不上学,来这里给三夫人请安。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看三夫人和陈阿福凝重的表情,就知道大人们有事。便不敢在这里碍眼,领着飒飒母子去了他们自己的院子玩。
陈阿福和三夫人坐在炕上心焦难奈,还好有两个孩子逗趣。他们睡着了,两个大人就发呆。他们醒了,陈阿福喂完奶,大人们又逗逗孩子。
午时正,外面挑帘的丫头突然大叫起来,“三夫人,大奶奶,雪小了,风停了。”
三夫人和陈阿福一听,对视一眼,都赶紧下炕,向厅屋快步走去。
下人给她们穿上斗篷,丫头挑开大厚门帘,向外望去。鹅毛大的雪片果真已经变成小小的雪花,呼啸的狂风也停了。
两个人走出去,在廊下站了不到半刻钟,雪越来越小,终于停了。
许多人都走了出来,看见雪停了,大声欢呼起来。她们还不想进屋,继续望着天。
不久,厚厚的云层散去,久违的太阳终于出来了。刹那间,碧蓝的天空一下子展现在人们眼前,澄澈如洗,万里无云。许久不见的蓝天,在这一刻美丽的令人眩目。
院里院外都是人们欢呼的声音。
三夫人的身子晃了晃,陈阿福一把扶住了她。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怕!无智大师的第一句预示已然成为现实,那么下一句呢?
陈阿福的心情也十分矛盾,既为雪灾结束而高兴,又为楚家莫明的未来而担心。大宝,楚侯爷,三老爷,他们哪个出事楚家都完了。
她把三夫扶回侧屋,对着她耳边悄声说道,“三婶莫担心。咱们因为无智大师的提点,第一件事做得如此完美。第二件事也会因为他的提点而破局,那种神药不是都拿着了吗。若真有事,神药会救人的。”
三夫人幽幽说道,“但愿如此。”
两个人食之无味的吃了饭,陈阿福带着孩子回竹轩。
雪停了,她要收拾东西回定州府。
未时末,几天没露面的楚侯爷和老侯爷一起来了竹轩。
两个孩子几天没见到爷爷了,他一来,他们的眼里闪着兴奋,四肢不停地在晃动着,咯咯的笑声大了许多,激动得不行。
陈阿福笑道,“哎哟,见到爷爷了,看他们高兴的。”
楚侯爷也高兴,俯身捏了捏他们的小脸,说道,“爷爷忙,改天再来看你们。”然后连坐都没坐一下,就走了。
小哥俩一看喜欢的爷爷不逗自己了,哇地大哭了起来。他们平时很乖,不爱哭,也不爱撵人。而这次却哭得极其委屈。
走到院门口的楚侯爷还能听到他们的哭声,脚步顿了顿,还是抬脚走了。
老侯爷跟陈阿福说,让她带着孩子先回定州府,他暂时不想回去。这件事了了,还有一件更让楚家人害怕的事悬在心头,他要在这件事解决完后再回去。在他的认知里,两个儿子比十一爷更有可能要出事。
八位皇子血祭上天,终于让肆虐人间一个多月的雪灾停止,不仅皇上大喜,百姓也感念皇恩浩荡。街头巷尾传颁着皇子们仁孝感动上苍,听说京城里的戏班正在赶排两出歌颂皇子的戏,一出叫“八龙祭天”,一出叫“病龙祭天”。
皇上下诏表彰和赏赐了八位皇子。特别表彰了提出“血祭上天”的二皇子,提出“兄弟齐心”的瑞王爷,还有生了病,却依然坚持斋戒和祭天的三皇子,还多给他们三个各赏赐了一匹汗血宝马。
同为皇后所出的八皇子进了户部历练,原来一直不被皇上看重的九皇子和十皇子也分别进了吏部和工部历练。另外,又让三皇子同二皇子一起在内阁历练,还让三皇子的一个舅舅补了吏部侍郎的缺,又调了三皇子的一个亲信当了中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
看得出来,这次血祭上天,似乎赤诚可嘉的三皇子更得皇上的心意,得的实惠最多。
这让九皇子和楚家大松一口气。皇上虽然对二皇子有了改观,对瑞王爷和三皇子的印象也好了些,但初心未改……
第423章 疤痕
皇宫里,二皇子气得不行。他知道正月三十的晌午大雪会停止,他想通过自己一人血祭上天,让皇上对他彻底改观,为了江山社稷能够改变皇上的执念。没成想,老七那个混蛋坏了自己的好事,把所有成年皇子都弄去祭天。
老三更会装,带病斋戒,带病血祭,抢去了自己的风头,让街头巷尾传颂。如今,在老百姓眼里,三皇子的口碑已然到了一个新高度。难道皇上真的改变了过去的执念,开始为老三铺路?
二皇子内心忐忑不安,怕自己这步好棋反倒帮了老三的忙。
只不过,雪灾虽然结束了,但气温又骤然上升,似乎一下子从寒冷的严冬进入了温暖的春季。许多老人或是孩子抗过了最难挨的雪灾,却在天气骤暖后生病,又死了许多人。
二皇子记得前一世也是这样,特殊的气候至使辽州出现瘟疫,而楚广开就是这次去北边视察出意外而亡。
面对气温突然升温,皇上下旨,各地要做好灾后各项重建事宜,特别是疫病的防治,那些因为雪灾而死的人和牲畜,要赶紧掩埋和处理……
陈阿福没多关心国家大事,回定州府之前,她要把该拜见的人家拜见了。
二月二日,陈阿福领着两个孩子去了伪外家——江府。
江氏会做人,江氏的娘家人依然会做人。他们把母子三人当亲外孙女和亲重外孙子一样看待,还让人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江大人是太卜寺卿,虽然是从三品的官,但职位不算重要,真正手眼通天的人不会买他的面子。陈世英出事后,他求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能真正能帮上忙的。就连见陈世英一面,也是求到楚家这里才见到的。
江老夫人抱了羽哥儿和明哥儿,还给了他们不斐的见面礼。之后便拉着陈阿福的手说道,“你母亲给我来了信,说还好有你和外孙女婿,你们照顾他们颇多……”
陈阿福真诚笑道,“母亲贤淑良善,岚弟弟和晴妹妹也懂事,我们相处得很好。”
江老夫人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家的这个二丫头从小就良善,懂事,只是前些年命苦,还好后来遇到了你爹,可是……”
一说起陈世英,江老夫人就更伤心了,哭出了声。陈世英是她最喜欢和骄傲的女婿,却遇到了这种事。
陈阿福劝着江老夫人,“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爹是能臣,这是上天锻炼他的意志也不一定。我爹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的情绪还好,并没有被打挎。”
江氏的嫂子江大夫人赶紧劝道,“老太太看看,你外孙女也是这么说的吧?我家大爷也是这么说的,二妹夫有大才,是能臣,他将来要得重用,就要先磨砺他一番……”
老太太听了,才好些。
吃了晌饭,又坐了一会儿,陈阿福和孩子们回了家。
刚到竹轩不久,老侯爷和楚侯爷就来了。今天天气比较暖和,楚侯爷没戴帽子,赫然看见他的前额上有一条新鲜疤痕,应该是不久前打出来的。疤痕又粗又长,像条红色的蚯蚓爬在前额上,极其狰狞可怕,吓得陈阿福愣了愣。心里也痛了痛,这么大的疤痕,不知道是用什么打的。
楚侯爷当得上中年帅哥,这条伤疤可是破坏了整体美感。
楚侯爷的脸先是阴得扭得出水来,戾气很重。但一看到床上的小哥俩,表情立即平和下来,眼里也有了温度。还从怀里抽出两块碧玉挂件,让他们的妈妈收好。
小哥俩已经睡着了,楚侯爷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老侯爷对陈阿福说道,“去整治几个可口清淡的小菜,再把老三叫来,我们爷几个喝一盅。”
陈阿福点头,领着花妈妈和丫头去厨房忙碌。
现在是冬季,又才遭了灾,家里米面不缺,可要整治可口的小菜却是不易。新鲜蔬菜只有萝卜和白菘,陈阿福自己发了点豆芽,种了点蒜苗,还没敢放燕粪。
因为楚侯爷脸上有伤,不能做卤菜和海鲜,就更难了。她想了一阵,做了板栗烧鸡,酸菜鱼,香酥鸭,酸菜鸭血冻豆腐,梅菜扣肉,蒜苗炒腊肉,香酥腐皮卷,素炒双色菇,爽口木耳,蒜香豆芽,鲜汤煮白菘,萝卜猪脚汤。
她趁上恭房的时候,进空间要了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燕沉香绿叶,这东西能美容,希望老帅哥的疤痕不要留得太明显。她把绿叶放进泡酒里,酒味大,能掩盖一些绿叶的香气。还因为泡酒里她之前放了点燕沉香木渣,本就有点特殊香味,再加点叶子也不显。
她不仅让人请了三老爷,还把三夫人和楚令卫、楚令智都请来了。
知道他们三个男人有要事相谈,就安排他们在西侧屋里吃,而陈阿福、三夫人和楚令卫兄弟则在东侧屋里吃。
三夫人跟陈阿福咬着耳朵,“大伯额上的伤肯定是荣昭打的。”又气道,“大伯的涵养好。若我在旁边,肯定大耳刮子抽她。什么东西,拚死拚活夺了来,却不知道珍惜。”
陈阿福也怀疑是荣昭打的。不知他们怎么了,居然大打出手。要是金燕子在外面就好了,再让它领着群鸟去拉粪。
饭后,楚侯爷让陈阿福在回定州府之前去公主府一趟。她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走之前,于情于理必须去给荣昭和楚侯爷见个礼,不能让外人抓住把柄,但不要带孩子去。并让她放心大胆地去,他会在府里等她,不会再出现突发状况。
陈阿福一听要见荣昭,头皮就发麻。三夫人主动要求陪她一起去,说自从荣昭被禁足,自己还没见过她。
陈阿福想想楚家的“灭顶之灾”,觉得古人迷信,还是别让楚三夫人去荣昭公主府。现在不管是荣昭本人,还是荣昭公主府,都被贴上了“倒霉”的字样。
陈阿福笑道,“谢谢三婶的好意。现在没有人敢去荣昭公主府,三婶就别去了,有公爹在,我不会有事的。”
三夫人想想也是,荣昭周边五里地都飘着霉运,自己何苦还凑上去。便点点头,又嘱咐道,“让黄嬷嬷陪你去,宫中的许多礼节她都知道。”
第二天,陈阿福让下人去给公主府送了贴子,说明天她会带着孩子去公主府拜见公主。
第424章 霉运
四日巳时,陈阿福一个人坐着马车去了荣昭公主府。
荣昭公主知道今天陈阿福母子要来,正和楚侯爷坐在侧屋的罗汉床上等他们。
自上年荣昭被群鸟拉粪开始,就倒了大霉,基本没有人来府里串门子,还被太后派去寺里抄经茹素三个月。特别是上年年底,北部遭了雪灾,许多大臣把雪灾算在了她的头上,她又被太后禁了足。她在府里无事,天天除了抄经,就是缠着楚侯爷。若楚侯爷不在,她就找奴才的晦气。
她的女儿薛宝宜,已经被太后指了婚。因为马淑妃怕外孙女沾到“霉”气以后婆家不喜,自从荣昭被禁足开始,便让薛宝宜进宫,由淑妃亲自教养。
荣昭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了鸟大仙的厌恶,经常拉粪拉在她身上。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大臣弹劾的那样,是因为她气死了第一任驸马,又夺了别人的夫婿,害得别人出家,还害了别人的孙女,而招致鸟大仙的厌恶。
但多数时候,她又认为不是这么回事。普天之下莫为王土,她是皇上的闺女,那她想要谁当驸马,谁就是她的驸马了。哪怕那人已经是别人的夫婿,只要她想要,也是她的。这不是抢,而是本分。
不过,自从她倒霉以后,不止皇上、太后对她冷淡了,连二皇子对她都不如以前热络。特别是她深爱的楚郎,比以前敷衍多了。经常趁她抄经的时候,便会出去“转转”。一转就是大半天,或是一两天,最长的一次是三天,把她气得她胸闷。
荣昭不高兴地埋怨他,楚侯爷也不像过去那样或者哄哄她,或者干脆去另一间屋里生闷气。而是冷着脸说道,“你不能出府,不能也不让我出府吧?或者说,让我跟你一样,在这个府里呆得出了‘霉’,你才高兴?”然后,自己去了外书房,或者又出去“转转”。
荣昭气得又哭又闹又砸东西,还有一次抓住楚侯爷不许他走。
楚侯爷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公主,请你放手。”
荣昭内心一片慌张,她从十岁就开始倾慕的楚郎,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大哭道,“楚郎,那些臭御史之所以攻击我,就是因为我心悦你,尚了你当驸马。”
楚侯爷说道,“公主说错了,他们攻击你,是因为你招惹了鸟大仙,让大顺北部遭了雪灾。”说完,头都不回地走了。
荣昭气死了,她怀疑,楚郎之所以这样对她,或许是有了外室。她就让下人跟踪他,只是没走多久就被他甩了。不过,正月二十日那天还是发现了端倪。下人回来禀报说,驸马进了一个宅院。他花钱向邻居打听,邻居说那个宅院里住的是一位年青女子,像是哪个大官的外室。
荣昭听了怒不可遏,让一个得力嬷嬷带着一群护卫去捉人。可到了那里后,宅院里的女人早已没了踪影。
那天晚上,楚侯爷很晚才回公主府。
荣昭沉脸问道,“你把那个女人藏在哪里了?”
“什么女人?”楚侯爷皱眉问道。
荣昭尖叫道,“我的人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她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茶壶向楚侯爷砸去。
顿时,楚侯爷的前额血流如注,和着水和茶叶一起流下来。
荣昭吓坏了,赶紧冲上前抱住楚侯爷说道,“楚郎,我不是有意的。”
楚侯爷推开荣昭,又甩开两个上前试图帮他包扎的下人,自己用帕子捂着前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