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
要不要这么惜字如金？
“那家世容貌上有什么要求？”昭嫆只得耐心追问。
“无。”四阿哥更惜字如金了。
斜阳将一抹竹影映在鲛纱窗上，光影斑驳浮动在四阿哥的脸侧，那是一张清秀的少年的脸蛋，一脸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宁静。
家世容貌均无要求，只要求安静点。
话说，这是皇子选妾的标准吗？根本一抓一大把好不好呀？
昭嫆一时间欲哭无泪。
“四哥！纳妾求美，光安静有什么用？得漂亮温顺，搁在身边，红袖添香才好！”阿禩从内室窜了出来，嚷嚷不迭。
昭嫆额头一跳，“不是叫你去后头照顾弟妹吗？怎么跑到前殿来了？”——昭嫆无非是考虑到儿子还小，才不叫掺和。
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人不大，懂得倒是不少！还“红袖添香”？你倒是很会玩嘛！
阿禩已经窜到了四阿哥身边，叽叽歪歪像只猴儿，“说到红袖添香，光有张漂亮脸蛋可不够。这又不是花瓶摆设，最好是识文断字，通晓诗书，闲来无事能聊两句。”
四阿哥认真地道：“我不会闲来无事。”
阿禩温润中带着稚气的脸蛋一滞，这一句“不会闲来无事”，可把他给噎了个够呛。
亏得阿禩多嘴，一提到“通晓诗书”，昭嫆倒是想起那个李藻荇来了，明显那小丫头就是通晓些文墨的。
昭嫆便道：“通晓诗书的秀女，还真有，模样也还可以，不过只是个汉军旗的秀女。”
阿禩听了，笑嘻嘻道：“汉军旗有什么关系？四阿哥是要纳妾，又不是挑嫡福晋！”
昭嫆黑了脸，咬牙切齿道：“我没问你！！”
阿禩被老娘喷骂，不由缩了缩脖子，低下头，他拿脚尖踢了踢四阿哥后脚跟，低声道：“四哥，你倒是吱个声啊，到底行不行啊？”
昭嫆忙笑着对四阿哥道：“你先不用急着做决定。”
昭嫆“唔”了一声，继续道：“这样吧，加上这个汉军旗秀女，我叫人甄选几个安静乖巧的满汉秀女，到时候再叫你过来挑选吧。”
四阿哥忙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阿禩急忙笑嘻嘻道，“不亲眼瞧瞧，哪里晓得合不合眼缘？”
昭嫆点头，这小兔崽子这话说得对。不过阿禩明明才刚满十周岁啊，跟他一比，四阿哥竟像个老古董了。唉，明明是个青葱少年，要不要这么沉闷？或许，四阿哥身边真该有红袖添香，解解闷儿了。
四阿哥清眸蒙雾，晃动了两下，才道：“劳烦皇贵母妃了。”
昭嫆露出笑靥，答应了就好。
给四阿哥选妾，虽然德妃不上心，昭嫆也不能把德妃这个生母排除在外，故而三日后，特邀了德妃来钟粹宫，从旁帮着相看。
这几日昭嫆吩咐了延庆馆的教习嬷嬷，从满军旗和汉军旗中各自摘选了几个家世门第不高，但容貌上佳、性子乖顺的秀女，再加上表姐淑妃的娘家堂侄女李藻荇，总共凑了八个秀女。
德妃早早就来了，她看了看这几个秀女，衣襟上全都陪着绿牌，牌上写着所属哪一旗、父亲官职为何以及姓氏，其中竟然不乏满洲大姓的格格，虽然父亲官职不高。可德妃还是不免有些吃惊的。
德妃笑着说：“不过是给四阿哥选试婚格格，竟劳烦皇贵妃娘娘如此费心，臣妾真是过意不去。”
其实德妃不挑刺，说起话来，倒是挺顺耳的，面目也不觉得可憎了。
昭嫆微微含笑：“是皇上让本宫留心给四阿哥挑选侍妾，本宫如何能不上心呢？”
听了这话，德妃眼光闪烁，似乎对自己这个长子受康熙喜爱的程度有了新人的认识。德妃垂眸道：“皇上慈父心肠，这等微末小事，也顾虑得如此周全。”
康熙又不在这儿，你夸他干啥？昭嫆有点无语。
跟德妃随意聊了几句，底下才禀报说，四阿哥来了。皇子阿哥少不得每日去尚书房读书，因此时间只能选在下午三点以后。
因此四阿哥是跟昭嫆的阿禩、阿禌一块过来的。
昭嫆怕自己儿子在外人面前上蹿下跳惹笑话，故而阿禩阿禌一请了安，便道：“你们俩去后殿照应一下。”
“额娘……”阿禩瞟着侍立两侧的秀女们，一个个嫩脸修额的，明显不愿走。
“去吧。”昭嫆板着脸，淡淡道。
“是。”阿禩见自己额娘脸色不佳，只得偃旗息鼓，他眯眼戏谑地看了自己四哥一眼，便带着弟弟阿禌一块退下了。
德妃笑面温吞，对四阿哥道：“难为皇贵妃如此有心，你瞧瞧这几个秀女，可有合意的？”
四阿哥用眼角的余光睨了一眼侧旁的一众秀女，这些秀女家世门第都不高，少不得一颗芳心都提了起来。以她们的家世，能过通过殿选，已然是侥幸，若此番不能被四阿哥选中，只怕十有八九是要撂牌子回家，能不紧张吗？
而且四阿哥的长相也是颇为清秀的少年，眉眼间，沉稳中带着几分高华之气，加上又是如此尊贵的身份，如何不叫这些小姑娘们春心荡漾呢？
延庆馆教习嬷嬷挑的这些秀女，没有一个丑陋的，最起码也是五官端正，尤其是汉军旗的那几个秀女，更是身段盈盈、姿容佼佼。李藻荇不是其中最漂亮的，但别有一股书香气息，气度难掩。
昭嫆笑着叫太监将两枚祥云如意纹的香囊端到四阿哥跟前，道：“这里有两个如意香囊，四阿哥自己决定要送给谁吧。”——谁得香囊，谁便是四阿哥的侍妾格格了。
四阿哥伸手拿起香囊，微微一顿：“皇贵母妃早先说的那个……”
“哦？”看样子四阿哥对之前所说的通晓诗书的秀女很是上心呢，阿禩所言“红袖添香”，看样子竟是切中了四阿哥心思吗？
昭嫆笑了，便冲着秀女们道：“李氏过来。”
然后，八个秀女中竟站出来两个！
第397章 子拂母面
昭嫆笑了，便冲着秀女们道：“李氏过来。”
然后，八个秀女中竟站出来两个！
昭嫆懵了，怎么这么巧？居然有两个姓李的？
再定睛一看，多出来的那个秀女身穿橘粉宫装，襟上悬着的绿头牌上赫然写着满军镶白旗护军校华色之女李佳氏！是个中低级军官的女儿。
是了，李佳氏也可以简称李氏。
“额……”昭嫆汗了，也怪她自己没有提前问询过。
这个李佳氏，瞧着年纪略大些样子，约莫十五六，生得一张端正的圆脸，杏眼细眉，不过中等偏上之姿。论脸蛋，跟李藻荇不在一个水平线儿上。
二人齐齐见了个万福礼，规矩倒是学得都不错的样子。
四阿哥瞄了一眼眼前二人的胸前——别误会，人家看的是胸前的绿牌，何况这么个年纪的小姑娘，也根本都没发育好，都是飞机场一般的身材，没料。
四阿哥点了点头，直接拿着两个香囊走上前，先递给了李藻荇一枚。
李氏秀眸中欣喜之色难掩，她连忙深深蹲了个万福，娇声滴滴道：“谢四阿哥。”还顺带向四阿哥抛了一个温柔缱绻的媚眼儿。
然后，四阿哥丝毫不做停顿，直接把另一枚香囊给了李氏旁边的那个姿色平平的李佳氏！
李佳氏傻了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四阿哥蹙眉，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满军旗人家的格格，竟然还不及汉军旗的秀女稳重。
李佳氏这才回过神，忙飞快接了香囊，小手都有些颤抖了，“多谢……四阿哥！”
昭嫆晕了，你倒是给得够干脆的！秀女还没看完，香囊就派发完了！
话说，她叫李氏出来，四阿哥是不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不是让四阿哥选这俩，只是叫出来，让四阿哥看看而已！
不过香囊都给了，现在想解释一下，也晚了。
德妃点头道：“一满一汉，就挺好。”说着，德妃突然眼皮一跳，“那个李氏……”——这个姓氏，德妃不由地多想了。
那李藻荇忙乖巧回话：“回德妃娘娘，臣女父亲是淑妃娘娘的堂弟。”
德妃的脸色突然有点微妙了。
四阿哥却露出一抹惊喜之色：“哦？你是淑母妃的侄女？”
李藻荇娇滴滴含怯看了四阿哥一眼，温柔点头，“是。”
四阿哥表露出的一点点欢喜之意，德妃看在眼里，更加有些不太舒服了。
昭嫆那卷子掩了掩唇角，“只是个偏房堂弟罢了，又不是亲兄弟。”——因为早先的口角龃龉，再加上表姐封了淑妃，地位凌驾德妃之上，德妃心里的不痛快还是没消呢。
德妃抚了抚鬓角，强行扯出个笑容来：“皇贵妃娘娘待淑妃真好，连淑妃一个堂侄女，都如此照顾，真是令人羡慕。”
得嘞，这是又犯刺儿了。
“你娘家人丁兴旺，赶明挑个不错的丫头，也赐给四阿哥好了。”昭嫆淡淡道。
德妃扬起笑靥：“那敢情好，臣妾回头可得仔细挑一挑。”
四阿哥蹙眉，上前两步，道：“额娘，儿子年少，应当以学业为重。”
德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四阿哥这话，是明晃晃拒绝了德妃的盘算，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的确多少有些叫德妃下不来台。
昭嫆暗暗摇头，四阿哥举止也的确有些不当，就算真的不想纳乌雅家的格格为侍妾，大可私底下跟德妃说。
可四阿哥的话，一点挑不出毛病了，德妃想发作，都找不到借口！
昭嫆忙笑着对德妃道：“这事儿你们娘俩以后在慢慢商量，不着急。”
听得“商量”二字，德妃脸色更显阴郁了，这种小事，她这个做额娘竟还做不了主，必须得跟儿子商量吗？！
四阿哥微微躬身，道：“皇贵母妃与额娘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儿臣就先回阿哥所了。”
昭嫆正要点头，德妃却突然开口道：“去永和宫。”
四阿哥眉头紧皱：“额娘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儿子听着呢。”
德妃瞬时脸色难看极了，她这是第二次被儿子给拂了颜面了！
昭嫆瞅着四阿哥和德妃之间那僵持的气氛，暗自叹了口气，这对娘俩，谁都不肯让一步啊！
昭嫆忙清咳了两声，“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四阿哥明日还得早早去尚书房读书，德妃若是没有太要紧的事儿，便明日再说吧。”
这话，昭嫆是给德妃递个梯子，德妃若识趣，自己下来，这僵局也便轻描淡写化解了。
不过德妃依旧板着脸，完全不像下这个台阶，她沉声道：“臣妾正是有十分要事要与四阿哥说。”
昭嫆：“……”——她今儿是不是不该请德妃来？
德妃这拗性子，呵呵，这么不见在康熙面前这么硬气过？说白了，这是要掌控儿子呢。
母子之间，若是非要硬压一头，这母子关系能好了才怪呢！
刚刚被四阿哥选为侍妾格格的李藻荇见气氛愈发不妙，已经悄悄缩回了秀女堆儿里，力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个李佳氏也不蠢，也紧跟着缩了回去、城门失火，她们这些小鱼儿还是躲着点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