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冬,约纳斯离世,二人先后由多米尼克安葬于麋鹿城堡教堂地下室。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分别列出了两个位于法国贝特尼的地址和一个位于奥地利萨尔茨堡的详细地址,以及这三组地址对应的详细的坐标。
紧接着,这羽毛笔又列出了一个同样名叫“多米尼克”,但姓氏却是“勒夫”的人名,和一个来自法国的联系电话。
这金属羽毛笔再次停顿片刻,接着又流畅的写到,“战争可以轻易让一切美好的事物变成最残酷的悲剧。但残酷的战争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那些美好的一切终会给那些不幸的人带去幸福和慰藉。”
在卫燃的注视下,写满了字的淡黄色纸页缓缓翻到了背面,那金属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继续写道:亲爱的伙伴,大步跑起来吧!勇敢的穿过这片雷区,穿过这道吃人的铁蒺藜,迷雾之外就是和平的世界了!
是奥坎,还是豪斯特和海克呢...
在卫燃的呢喃中,这金属羽毛笔却并没有砸落下来,甚至就连金属本子的纸页也开始哗啦啦的往前快速翻动!
终于,当这书页停在第一页的时候,在卫燃的呆滞的注视下,那“军衔”一栏,也从中尉变成了上尉!而在“绰号”一栏里,除了“兽医”和“司号员”之外,还多了个“魔术师”的称号。
又升官了?
选择性看不见“兽医”二字,甚至根本不想看到“绰号”这一栏的卫燃,脸上也浮现出了惊喜之色。但是很显然,这惊喜并没有结束!
在几乎吓死人的白光中,这自动扣合的金属本子也肉眼可见的大了一圈,封面上原本所剩不多的锈迹也彻底消失,甚至封面上最早出现的沙漏浮雕,也变成了一个镶嵌在封面上的,真正的玻璃沙漏,这个仅仅只有大拇指大小的沙漏,当上面的蓝色细沙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猩红的颜色。
当这蓝色细沙彻底漏进下面全部变成红色,又会自动翻转一下,那落下的红色细沙也往复循环一样又一次变成了蓝色。
正当他准备摸了一摸这变的好看了不少的金属本子时,那支同样变得精致了许多的金属羽毛笔也缓缓镶嵌在了封面上。紧跟着,变大了一圈的封面翻开,淡黄色的纸页开始缓缓翻动。
在他的注视下,这金属本子翻到了第28页的背面,随后那个放有苏联飞行员冬季皮质飞行帽的蓝色漩涡像是被风吹动的炭火一般稍稍亮了亮便恢复了平静。
紧跟着,第29页装有从野人山带回来的那个炊事班竹篓的红色漩涡,也跟着闪了闪。
直到这个时候,这金属本子终于平静下来,自从扣合在一起,老老实实的落在了卫燃的手上。
掂了掂重量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金属本子,不不不,眼下这个骚包的金属本子,或许该被称为金属书或许才更准确一些了。
不管该怎么称呼,卫燃轻轻摸了摸封面上那个似乎并不因为角度变化而受到影响的沙漏,随后挥手取出了第28页和第29页两个漩涡里的东西。
“原来是给了这个”
卫燃哑然而笑,此时,这第28页红色漩涡里的苏军冬季飞行帽上不仅镶嵌着当初那只斯大林格勒上空的鹰的各种战利品,而且如今还多了一个美式的B8风镜。
甚至,在飞行帽里面,还放着一双美军A10飞行手套。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风镜和手套,都是当初莱茨上尉送给自己的小礼物。
试着将苏军飞行帽戴在头上扣上风镜,不得不承认,虽然这风镜和飞行帽分别来自美苏两个不同意识形态的阵营,但搭配在一起却堪称严丝合缝相得益彰。
收了这飞行帽风镜和手套,卫燃扭头看向了身旁放着的竹篓。
此时,这个装满了各种厨具的竹篓外面依旧包裹的一曾防水帆布。所以乍一看,倒是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当他耐着性子解开防水布的时候,却立刻发现,在这背篓里,现如今不但多了两个装在金属收纳罐里的美式科勒曼520油炉,而且还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兰锅和一个用德军防毒面具罐改装的散热器。
相比当初战壕里和城堡废墟里粗制滥造的散热器,金属本子提供的这个做工要精致了许多。当然,就像阵地上自制的散热器一样,这里面细密缠绕的,仍旧是带有倒刺的铁丝网,而非细密的弹簧状钨丝。
没有急着收起这些东西,卫燃转而从最新出现的红色漩涡里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一把二战德军大量配发的剪线钳。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名叫奥坎的小伙子,看到了他义无反顾的跑进雷区,用生命给自己的伙伴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和平世界的通道。
暗自叹了口气,卫燃将这打上了沙漏标记的剪线钳以及装满厨具的背篓收回了金属本子。
看了眼身旁的半履带摩托和装在拖斗里的迫击炮组,再看看旁边的马车。卫燃拍拍屁股起身,一边往护城河外面那个原本用来存放宝藏的山洞走,一边暗暗分析的目前的情况。
按照金属本子里给出的信息,很显然纳迪亚给多米尼克留下了一个孩子,而且看样子多米尼克并不知道这件事。
很显然,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多米尼克的儿子,这次他的主要目的也算是达成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垂垂老矣的多米尼克是否满意这个结果,以及他是否愿意相信,当初索菲和蒂莫夫一起欺骗了他。
相比这些现实的东西,卫燃却在疑惑另一件事情,毕竟,金属本子虽然记录的足够详细,但却并没有提及当初多米尼克为什么没有去寻找纳迪亚,以及纳迪亚为什么没有联系多米尼克这件事。
除此之外,金属本子提供的三个地址,背后似乎同样隐藏着些什么秘密。
带着这些疑惑,当卫燃穿过长在河道里的松树以及周围的荒草之后,终于再一次发现了那个曾经藏宝的山洞。
沿着青石台阶走进山洞,当手电筒的灯光扫过周围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影子,那些曾经藏在这里的艺术品自然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唯一剩下的,也只有一盏挂在铁栅栏上的生锈油灯。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转身走向教堂,熟门熟路的沿着楼梯先爬上钟楼,又沿着钟楼内部的台阶,重新回到了地下墓室里。
当手电筒的灯光扫过那些没有使用“卡佩”这个姓氏的名字时,卫燃也从里面看到了太多熟悉的伙伴的名字。
这里面有金属本子提及的约纳斯和奥坎,也有未曾提及的豪斯特、海克、贝恩德、斯特凡甚至尤塔和博依。当然,这里面更有琦琦这个勇敢的姑娘。
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仔细的擦拭了琦琦的墓碑,平时没有带烟习惯的卫燃摸了摸兜,随后索性取出来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从放在医疗箱上的那个美式钢盔上取下来一包好彩香烟,从中抽出一颗点燃,轻轻放在了琦琦的墓碑前面。
而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医疗箱上,在缭绕的烟雾中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矮小墓碑。
相隔七八十年的两个时空,让他不知道该怎么看待琦琦对自己的好感。但即便两个人处于同一个时空,面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勇敢姑娘,卫燃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尽可能不伤害对方。
“战争可以轻易让一切美好的事物变成最残酷的悲剧,但残酷的战争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
卫燃喃喃自语的安慰着,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半个多世纪前,没能从那场战争里活下来的孩子们和姑娘们。
最终,随着那颗香烟燃尽,卫燃弯腰捡走了熄灭的烟头,顺手收回了充当板凳的医疗箱,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这座充斥着亲情、友情、爱情以及悲伤回忆的坟墓。
第908章 屠户?
被高大的松树隐藏起来的城堡护城河外沿,卫燃小心翼翼的穿过生锈的水闸钻进了铺满了管线的水道。
但是,仅仅往前走了不到10米,他便因为拦在前面的一道上锁的钢筋栅栏门果断的选择了放弃。转身钻出水道,卫燃索性直接走向了磨坊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属于自然保护区,他才不信战后的德国会任凭这里还有一片雷区存在。
果不其然,当他翻过铁丝网围墙之后继续往前走了不到两三百米的距离,远远的,他便看到了那座临河而建的磨坊,以及磨坊旁边一座同样风格的石头房子。
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这座磨坊周围的松树早就已经砍伐干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静谧的旅游小镇。
但是那座磨坊的墙上,却依旧残留着一句无比清晰的英语标语——把所有法吸丝都塞进小胡子的屁眼里。
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试图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脏,着诺大的一条标语外面,还像遮羞布一样,挂着一条随风飞舞的德语横幅——注意山林用火,保护野生动物。
而在这磨坊的边上,那座同样风格的石头房子上,则是个木头招牌——约纳斯与奥坎兄弟户外用品店。
掏出手机给这间生意似乎并不怎么好的小店拍了张照片,卫燃快步走向一辆刚刚把客人放下的出租车,赶在对方踩下油门之前拉开了车门。
搭乘着这辆出租车回到城区,卫燃换了辆车又马不停蹄的赶到鲁尔租住的酒店,拿上行李直奔机场,顺便也在半路,将下一站的目的地通知了送自己过来的私人飞机。
当他赶到机场的时候,当初负责接机的工作人员已经牵着兴奋不已的贝利亚等待多时了。
抱住了扑到身上,甩着舌头试图给自己接风洗尘的贝利亚,卫燃开口说道,“法国贝特尼,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需要带着它吗?”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看着去而复返的卫燃,眼神却瞟向了兴奋的贝利亚,同时不着痕迹的将一条被撕开的裤腿往另一条腿后面藏了藏。
“如果不方便...”
“方便!方便!”
这名接待人员赶紧说道,“我们可以飞到巴黎,然后乘车前往贝特尼,您可以全程带着它!”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被咬的满是牙印的皮鞋,卫燃歉意的笑了笑,拽着粗大的牵引绳,跟着对方钻进了机舱。
虽然明知道对方给出的绝非最快的抵达方式,但卫燃同样也不想跟着过来混日子的贝利亚再给对方惹麻烦,索性装个糊涂,任由对方安排就是。
左右不过400公里的直线距离,对于这样一架私人飞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还没起飞就要降落。
而在卫燃跟着这位接待人员走出机场之后,立刻便有一个看起来得有一米九左右的白人壮汉接过他的行李,带着他钻进了一辆格外宽敞的商务车里。
将其中一组地址报给对方,这位壮汉立刻踩下油门,拉着卫燃和他的狗子贝利亚开往了一百多公里的贝特尼。
在夕阳的余晖中,当这辆车子再度停下的时候,车窗外却是一座看起来很有年头的乡村教堂,以及紧挨着教堂的一片墓园。
还没等卫燃开口,那位壮汉便主动的接过了牵引绳,带着贝利亚走到了路边的一颗枫树下,饶有兴致的看着贝利亚撅着一条腿撒尿,等这狗子尿完了,这货甚至还抱着贝利亚的脖子,搂着它亲密的拍了一张合影。
就爱狗人士呗?
卫燃抽了抽嘴角,无视了贝利亚热切的小眼神,迈步走进墓地,一个墓碑一个墓碑的挨个看了过去。
很快,他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石头材质的墓碑。
这墓碑上除了镶嵌着一张斑驳的搪瓷照片之外,还模糊的刻着两行德语:
纳迪亚·希尔(1928-1945)
她是一位勇敢的母亲,愿上帝宽恕她。
掏出手机给这座墓碑拍了一张照片,卫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走出墓园,招呼着已经牵着狗子走远的那位爱狗壮汉,心急火燎的奔赴下一个地址。
万幸,第二个地址并不算太远,所以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窗外甚至还能看到最后一缕夕阳。
再一次将狗子交给那位壮汉,卫燃下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只是一座不起眼的乡村小镇罢了,而金属本子提供的地址指向的,却是路边一座并不算大的店面。
当他走到店门口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这小店的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用大铁钩子挂着已经分割好的各种肉块。而在门外,还有个些本地人正排着队挑选着食材。
而在切肉的案板对面,正在忙活的却是一老一少两个人。
那个忙着收钱找零的老爷子看年龄得有七十多岁,不过,哪怕只看长相,卫燃就能确定他八成和多米尼克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
至于他旁边那个穿着黑色围裙,一手拿刀,一手拿着磨刀器的姑娘,却被口罩和防尘眼镜遮住了长相。
当然,卫燃不得不承认,这姑娘虽然胸...啊不是,这姑娘虽然年龄看着不大,但她手里的刀却是足够的干净利落,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案板上的扒皮整羊便被她分割成了各种各样的肉块。
而与此同时,她的嘴里也一直在语速极快的询问着需要哪个部位,需要多少。
几乎在买家给出答案的同时,她便已经切下肉块,哐当一声丢到了那位老爷子身前的电子称上。
相比这个手脚麻利的姑娘,那位老爷子却要沉稳多了,不急不缓的将完成称重的肉块装袋,收钱,找零,顺便还会和对方聊上几句,又或者搭配上一小块似乎是免费赠送的奶酪。
这法国大农村还有肉铺呢?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扒着窗户凑到了那位老爷子的旁边用法语问道,“您好...”
“小伙子,去后面排队。”这位老爷子赶在卫燃说完之前提醒道。
“您是多米尼克·勒夫先生吗?”卫燃无视了对方的提醒问道。
“嘿,亚洲人,别告诉我你是过来捣乱的白痴素食主义者。”
还没等那老爷子回答问题,一个手里拎着一袋子法棍的中年男人便语气不善的威胁道,“小心我把一整条羊腿都从你的屁眼儿塞进你的嘴巴里,再亲眼看着你把骨头嚼碎咽下去。”
“罗昂,你可真恶心。”一个刚刚买了羊腿的胖女人没好气的咒骂道。
“我敢打赌,我吃过的肉绝对比你多。”不想浪费时间的卫燃友好的回应道,“我不是什么素食主义者,我只是找多米尼克先生有些事情。”
“最好这样”
那位看吨位起码两百斤起步的中年男人说完,立刻换上一副和蔼的模样,朝正一边磨刀一边看着自己的姑娘说道,“蔻蔻,我要一整块羊排,能不能帮我把骨头剔掉?”
“没问题!”那姑娘话音未落,已经开始了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