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列夫中尉点点头,卫燃赶紧掏出相机,一番摆弄之后给每个人拍下一张照片,又给他们四人和那辆坦克拍了一张合影。
“我会把你们放在钟楼的下面”列夫中尉指着视野尽头说道,“那里应该能看到我们,指挥的事情就靠你了”
列夫话音未落,这辆坦克便顺利启动,在消防员戈尔希的驾驶下,近乎粗暴的从掩埋住后半部分车身的废墟里开了出来!
履带的吱呀声中,这辆炮塔侧面印着五个鲜红手印的T-34坦克绕过这片建筑废墟,径直开向了德军的火炮阵地!半路上,卫燃和老电工谢尔盖从坦克上跳下来,猫着腰跑到了仅剩一半的钟楼下。
这里是唯一能看到德军火炮阵地的制高点,但同时,它也同样在德军火炮的直瞄范围之内。甚至就连这栋钟楼里,都驻扎着五名德军士兵!只不过在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刚刚打开门便被老电工谢尔盖用冲锋枪全部送回了老家。
两人沿着螺旋楼梯一路爬到最高点,卫燃将防守工作和手榴弹全都交给老电工,他自己则顺着墙边看向外面飞速行驶的坦克。
然而正当他要对着送话器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格外清晰的快门声传进耳朵,随后剧烈的白光便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当视线重新恢复正常,卫燃呆滞的看着熟悉的工作室,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如释重负的长吁了口气。
“哗啦啦”一阵轻响,一支牛皮本子悄然出现,铺在了正前方的地板上,自动翻到了第二页的位置。
这一页上,那张原本被金属羽毛笔素描出来的T-34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在这张照片的旁边,甚至还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长条纸袋。
而在照片的正下方,那支金属羽毛笔在“唰唰唰”细碎的声音中留下了一行行横平竖直的汉字:
高地下的惨剧
列夫中尉、消防员瓦西里、消防员戈尔希在完成任务后,因坦克履带断裂被德军俘虏,于1942年9月29日凌晨被枪杀,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后,三人被追授保卫斯大林格勒奖章、二级卫国战争勋章。
电工谢尔盖利用无线电指挥坦克击毁德军坦克两辆,坦克歼击车一辆,火炮七门,击毙德军士兵9人,弹尽后引爆手榴弹自杀。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后,被追授一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奖章。
狙击手奥列格,击毙德军14人,至战役结束时,拯救斯大林格勒孤儿21人,伤员8人。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后,被授予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奖章。1943年10月20日,在基辅战役中牺牲于无名荒野。
T-34坦克,斯大林格勒战役末期,被重新修复开赴战场,并于1943年3月9日,因变速箱故障被丢弃于顿河畔无名林地。
写到这里,那支金属羽毛笔又另起一行,将每个人获得的奖章、勋章的证书编号详细列了出来。
在他的等待中,这支金属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之后继续唰唰唰的写道:当摄影师拿起枪的时候,他的相机里或许还保存着最后的正义和善良。但胶卷里记录的,却永远是战争最残酷的那些瞬间。
就在卫燃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页贴着照片且写满字的纸,也自动翻了一页。让他惊悚的汗毛直立的是,这张淡黄色的纸页背面,竟然有个缓慢转动的血红色漩涡!而在这漩涡的中央,还沉浮不定的飘着个东西!
而那支一直悬浮的金属羽毛笔则旁若无人的继续在这血红色的漩涡下方写道:相机或者刺刀,总有一个是摄影师的武器,前者记录最真实的战争,后者制造最血腥的杀戮。
“当啷”一声,这支仿佛进入贤者时间的金属羽毛笔重重的砸落在地板上再也没了动静。
犹豫片刻,卫燃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伸向书页上那团占据了足足半张纸的血红色漩涡,从里面缓缓抽出一支修长的毛瑟刺刀。颇为特殊的是,在这支刺刀的护手处,还穿着一枚格外厚实的椭圆形二战德军士兵牌。
拿着这支将近40厘米长的刺刀仔细打量了一番,卫燃鬼使神差的又试着将其重新送回了那个缓慢转动的血红色漩涡。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再次瞪圆了眼睛,这刺刀竟然还真能放回去!
小心翼翼的将这一页纸立起来,卫燃在正面和背面之间来来回回的打量,他实在搞不明白,这枚薄薄的一张纸是怎么把那么长的刺刀放进去的。甚至就连他试着合上笔记本也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这特么怕不是真的存在苏联黑科技?
回过神来的卫燃猛的想起什么,赶紧跑向了靠墙的工作台,从那台最角落的台式电脑里打开了工作室的监控。
回放的监控画面让他稍稍松了口气,这监控画面里只记录了他给阿历克塞教授打完电话之后,手机滑落砸到大脚趾,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的画面,至于那支牛皮笔记本,自始至终根本就没在镜头里出现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他打完电话到查看监控,这中间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已,甚至画面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坐在地板上发呆!
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删掉了一整天的监控记录顺便拔了电源,反正这玩意儿只有自己盯着,阿历克塞教授不但根本不在乎,甚至连调取监控的密码都没有。
清理了最后一点儿可疑的证据,卫燃这才捡起仍旧躺在地板上的笔记本,翻到第二页之后先看了看背面的血红色漩涡,确定还在之后,这才翻回正面,从那张黑白色的T-34照片旁边的纸袋子里,拿出了几张已经洗好的底片。
再次打开拷贝板的开关将这些底片放上去,卫燃举着放大镜一张张的仔细观察,这些底片恰恰是他亲手拍的,这里面有奥列格在形同废墟的家里怀抱全家福与狙击步枪的照片,有那位老人坐在瘸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弹奏钢琴的照片,也有他们挖出那辆坦克之后,给列夫中尉等人拍下的单人照以及合影。
而在最后一张底片里记录的,则是他在最后时刻,站在那座残破钟楼的最高点,准备用无线电指挥那辆坦克作战时看到的画面。
这张底片拍摄到的镜头里,城市的大部分已经化作废墟,边角的位置,漂浮着尸体和渡船的伏尔加河,波光粼粼的映射出刚刚升出地平线的太阳。照片中心的位置,宛如主角一般的那辆T-34坦克一往无前的冲向了正前方的火炮阵地,而在火炮和坦克中间,还有两辆对向驶来的德军坦克。
在他们的周围,端着枪的德国士兵被凝固在奔跑的瞬间,更有些炮兵冲向了那几门昂扬着炮管的榴弹炮。
“啪嗒”卫燃关闭拷贝板的电源,将放大镜丢在一边,疲惫的靠在椅子背上闭上了眼睛。
属于他的世界虽然才过去不到十分钟,但在不属于他的那个七八十年前的世界,那难熬的一天却比一个世纪都要更长。
第11章 收益
“哐哐哐!”
急促的敲门声让迷迷糊糊靠在椅子上睡着的卫燃瞬间惊醒,下意识的就要拿起手边的冲锋枪。
直到他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工作室,这才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了反锁的卷帘门。
“哗啦”
随着卷帘门被掀开,心急火燎的阿历克塞教授立刻探头探脑的钻进来,甚至还极为夸张的抽了抽鼻子。
“敲了五分钟都没开门,我还以为你正在和姑娘们探讨生命起源的问题呢”阿历克塞教授一脸失望的说道。
“咱们的工作室连垃圾桶都是公的,哪来的姑娘?”
卫燃打了个哈欠,无意中看到虎口处的刺青之后立刻惊醒,赶紧攥紧拳头揣进了兜里,“这大晚上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阿历克塞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睡糊涂了?”
“哦哦哦!”
换了一只手拍了拍脑门儿,卫燃拉下卷帘门之后走向了工作台的方向,“过来看看吧!”
接过卫燃递到手里的记者证只看了一眼,阿历克塞教授便已经激动的直打哆嗦,“就是他,就是波列伏依!快让我看看那些相册!”
“都在箱子里了”卫燃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木头箱子。
“发财了,这次我们发财了!”
阿历克塞教授已经激动的就差满地打滚了,整个人像个傻子似的抱着装满相册的木头箱子,神经质一般来来回回的念叨着同一句话。
“阿历克塞教授,阿历克塞教授。”
卫燃晃了晃手中的记者证,“这本证件,还有那位战地记者的衣服、鞋子以及公文包,可都是在你送我的礼物里发现的。”
正在专心看底片的阿历克塞教授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就算不在一个箱子里,也一样能证明这些底片来自波列伏依!”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是属于我的。”
卫燃憋着笑说道,相比在斯大林格勒战役里经历的一幕幕惨剧,能继续和这个整日里喝的五迷三道的老东西斗嘴,对卫燃来说简直就像上帝在和他聊天一样幸福。
“额...”
上一刻还满地撒欢的阿历克塞教授立刻僵住,干巴巴的转过身,“什么你的我的,这可...”
“就是我的”
卫燃故作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证件,“毕竟是你送我的毕业礼物,难道你好意思让我把它们还给你?好了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好意思,所以它就是我的,而且我准备把它带回国好好珍藏。”
“你个混蛋不能这样!”
阿历克塞教授哭丧着脸喊道,如果没有那本证件,想证明这些底片出自波列伏依之手可是个大工程。
“所以你准备怎么补偿让我自己加班,而你去隔壁坐享其成这件事?”卫燃把玩着手中的记者证问道。
“要不然再送你一份礼物?”阿历克塞教授抠抠搜搜的说道,“至少价值五万卢布的礼物。”
“算了吧,它们是你的了。”开够了玩笑,卫燃直接将证件贴着桌面推给了阿历克塞教授。
“你不要了?”阿历克塞教授诧异的问道,他还以为这小王八蛋怎么着也得提一些要求呢。
卫燃伸手敲了敲拷贝板,“那些东西是你的了,但这几张底片是我的,当然,我可以帮你洗出来几张。”
“什么底片?”
阿历克塞教授将刚刚到手的记者证丢到一边,抄起放大镜便凑了过来,待看到这几张底片里的镜头时,这老头子像是发了羊癫疯加哮喘一样,一边哆嗦一边“嗤喽嗤喽”的喘着粗气!
“这...这也是...一起找...找到的?”
阿历克塞结结巴巴的提问让卫燃彻底绑不住脸上的笑意,“之前就夹在那本记者证里,所以现在二选一,这几张底片,或者除了这几张底片之外其他的东西,你要哪个?”
“那几张底片归你!那台坦克的调查费也是你的了,不过就像你说的,我却是需要你帮我洗出来几张照片。”
阿列克塞教授想都不想的说道,那台T-34的调查费可远远比不上波列伏依的遗物,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波列伏依的艺术作品!
“没问题”卫燃说着,就要把那些自己亲自拍摄的胶卷底片装进片夹进行扫描。
“等等,先等等。”
阿历克塞教授赶紧拦住卫燃,“这些伟大的艺术作品可不能用电脑打印这么庸俗的方式。”
“怎么?难道你打算用相纸冲洗?”卫燃看向工作室的角落,“至于这么麻烦?”
“当然,跟我来。”
阿历克塞教授兴致勃勃的带着卫燃走进了那间极少用到的暗房,随着红光灯打开,他也开始絮絮叨叨的解释道,“这些珍贵的照片如果用电脑打印,根本就呈现不出胶片特有的质感,所以就算打印出来,充其量只能被称为资料。只有用银盐相纸洗出来的,才会有更加丰富的灰阶和饱满的颗粒感,相应的,它们也才有资格被称之为艺术品。”
“不嫌麻烦”卫燃嘀咕了一句。
“不是麻烦,只是现在的拍照程序简单过头了。”
阿历克塞撅着屁股打开一个老旧的铁箱子,从一堆干燥剂里拿出一盒用真空袋装着的银盐相纸。
“这玩意儿能用?”卫燃看着**盒上极具时代特色的图案问道。
“它们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古老”
阿历克塞一边调试冲洗照片用到的各种药液,一边得意的解释道,“这些是我去年专门从喀山感光公司定制的相纸,它们使用的技术和材料,和苏联时代甚至二战时代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我敢说,波列伏依活着的时候,用的肯定也是一模一样的喀山牌相纸。”
“所以呢?”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同时任由阿历克塞将底片固定在片夹上,然后夹在了那台同样生产于苏联时代的放大机上。
“所以它们可以用来伪...”阿历克塞说道一半硬生生止住,,“不管怎样,这些相纸是最适合的。”
卫燃懒得再问,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阿历克塞教授一板一眼的洗出来一张张10寸的正方形黑白大照片。
当阿历克塞教授将那些照片一张张的晾在绳子上的时候,卫燃看着照片里熟悉的人和背景环境,莫名的想起了列夫中尉当初拜托自己的事情——如果能从战争中活下来,替他去马马耶夫岗上看看。
“还算不错”
阿历克塞格外满意的打开暗房的照明灯,“维克多,剩下的那些底片就交给你了,接下来这几天不用做别的,把它们全都洗出来,就用这种相纸洗。别看我,这种事难不倒你,去年的时候我就看到过你给一个华夏来的漂亮女游客专门洗过照片。”
“闭嘴!那是因为人家加钱了!”卫燃急赤白脸的解释道。
“上个月那个大胖子也加钱了,你不也是直接电脑打印的?”阿历克塞见好就收,离开暗房之后,继续查看着那些底片相册。
“那是因为我会做生意”卫燃全然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
“但愿如此,来一壶咖啡,谢谢。”
阿列克塞教授头也不抬的说道,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一本本的相册上,时不时的,还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个卫燃听都没听过的人名或者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