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昌询问的同时,已经递过来一根竹竿,这竹竿的一端已经被劈开,其上还夹着两根还没熏制好的马肉条。
“谢谢”
卫燃接过竹竿,将它搭在锅边加热。顺手两人中间的北楼里拿出了原本属于卢克的帆布包打开。
“这个你拿着”卫燃从包里拿出本属于卢克的格斗匕首递给了眼巴巴看着的周国昌。
后者手忙脚乱的接过匕首,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卫燃,接着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背包,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嘴。
反观刻意等待的卫燃,也在对方没有阻止之后,这才将帆布包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这里面的东西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四盒他用的上的9毫米手枪子弹和两个压满了子弹的备用弹匣之外,还有一盒剃须刀以及一块装在黄铜盒子里的香皂。
除此之外,这包里还有那台早就被卫燃看上的,鬼子产明海牌旁轴相机,以及另一个鬼子士兵使用的腰子形饭盒。
在周国昌的注视下打开饭盒,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饭盒的托盘里,不但放着一沓缅币和一筒银元,而且还放着几根只有手指头长短的小金条,外加两块银壳怀表。
这些东西当初覃守正和梁班长发现没有?卫燃暗自摇头,那俩人肯定发现了,但他们显然都没把这些黄白之物当回事。
掀开这一层托盘,这饭盒剩下的空间里起码放着十几个胶卷筒,而这些胶卷筒之间的缝隙,也像那些药品一样填满了防潮减震的大米。
将这些电木胶卷筒一个个的取出来进行了一番清点,总共16个胶卷筒,其中有四个贴了一圈医用胶布,其上还用钢笔字写着卫燃看不懂的日语。
剩下那12个胶卷筒里,有三个的盖子上分别用刀刻下了“Rangoon/Mar”、“Toungoo/Mar”、“Mandalay/Apr”的字样。
“这些是卢克先生分别在氧光、同古和曼德勒拍的。”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周国昌解释道,“剩下那些还贴着**纸的胶卷筒都是没用过的。”
“能说说那个鬼子记者吗?”
卫燃询问的同时,将饭盒里的大米倒进了饭盒盖子,随后把这几个用过的胶卷仔细的摆了进去。
“你想知道什么?”周国昌反问道。
“随便什么”卫燃笑了笑,“比如你们为什么劫持那个记者。”
“你在怀疑卢克先生什么吗?”周国昌语气平静的问道。
“没有”
卫燃说话间,将那些没有打开过的胶卷筒也摆进了饭盒里,并将刚刚倒出来的大米又倒了进去,“现在外面下着暴雨,我们总要聊点什么吧?如果你不想聊那个鬼子记者,就聊聊你喜欢的姑娘怎么样?”
“我...我哪有...哪有什么喜欢的...姑...姑娘”
周国昌原本因为低温而有些惨白的脸瞬间变得通红,颇有些抓耳挠腮的主动把话题又拉回了鬼子记者身上,“在氧光沦陷之前,卢克先生和那个鬼子记者是邻居,甚至可以说是朋友。”
“朋友?”卫燃故作惊诧的重复了一遍关键词。
“他经常请那个鬼子记者喝酒,甚至还带着他逛...逛窑子。”
周国昌划拉着后脑勺说道,“听我姐姐说,那个鬼子记者还邀请卢克先生参加过酒会。”
“既然是朋友,怎么...”
“阳光沦陷的时候,我爹带着我和两个姐姐还有弟弟,和卢克先生以及他的妻子孩子一起往外逃。
可是还没等我们出城,人群就把我们冲散了,我亲眼看着我爹被那些缅甸汉奸打死的,一起被打死的,还有卢克先生的缅甸妻子和孩子。我的姐姐和弟弟也在那次和我们走散了。”
周国昌拿起一条烤好的马肉塞进嘴里,一边用力的嚼着一边解释道,“后来我决定留下来先找到我的姐姐和弟弟,卢克先生也留了下来,我们俩当天晚上还偷偷收殓了我爹和卢克先生的妻子孩子。”
“所以...”
“嗯”
周国昌点点头,“卢克先生说,在找到我的姐姐弟弟之前,我们可以去他的鬼子记者朋友家里躲一躲,但是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个鬼子记者立刻掏出手枪要杀了我们。”
“然后呢?”卫燃同样取下一条烤的烫嘴的马肉塞进了嘴巴里。
“卢克先生假装投降,说要我的两个姐姐送给他,换我们两个活命,那个鬼子记者立刻就信了。”
周国昌拿起刚刚卫燃递给他的格斗匕首说道,“然后卢克先生就是用这把匕首,在那个鬼子的狗爪子上划了一刀控制住了他,我们两个也顺利的住进了那个鬼子的家里。”
说到这里,周国昌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惜,我只是出去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想去我爹的一个朋友家找找我姐姐他们在不在,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卢克已经失手杀了那个鬼子记者。
我们本来已经商量好,借那个鬼子的身份掏出氧光的。这下没了那个鬼子记者,我们也只能在他家里放了一把火,随便拿了几样东西又换了个地方多了好几天,才找机会逃了出来。”
“所以这些东西就是从那个鬼子记者家里拿到的?”卫燃指了指装满胶卷和黄白之物的饭盒问道。
“相机和胶卷是”
周国昌拿起水壶灌了一口水,“那些金条银元之类的,还有那些奎宁,都是从他家里拿的,他家和那个鬼子的家只隔着一条路。”
“那些奎宁和鬼子饭盒呢?”卫燃颇有些刨根问底的追问道。
“饭盒也是从那个记者的家里找到的,那些拿来装药的饭盒也是。”
周国昌的神色间多了一丝丝的不耐,显然是意识到卫燃依旧对商人卢克有所怀疑。
“别误会”卫燃摆摆手,“我刚刚是在想一件事,并不是怀疑卢克先生。”
“什么事情?”周国昌下意识的抬起头。
“这些胶卷”
卫燃拍了拍重新装好的饭盒,“只是杀了一个记者,而且那些奎宁还不是从那个记者的家里弄走的,甚至你们还烧了那个鬼子记者的家。你觉得这种情况下,那些鬼子有必要从氧光一路追到这里吗?”
“那些鬼子其实是我们逃到曼德勒之后才开始追...”
周国昌话说到一半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瞪圆了眼睛惊讶的说道,“卫大哥,你的意思是,那些用日语标注的胶卷筒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我就不知道了”
点到为止的卫燃摊摊手,却是话锋一转说道,“不然那些鬼子为什么追着你们不放呢?国昌,你觉得能让鬼子追着不放的照片里会有什么?”
“情报?”周国昌近乎肯定的猜测道。
“或许是吧”
刚刚一直在观察相机的卫燃话音未落,却毫无征兆的将那个沉甸甸的鬼子饭盒推给了对方,“这些东西你拿着吧,相机是我的了,我需要空白胶卷的时候会找你要的。”
“给...给我拿着?”周国昌显然没想到卫燃竟然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拿着。
“你们抢来的,当然是你拿着了。”卫燃理所当然的说完,拿起第二条马肉,笑眯眯的塞进了嘴里,享受着周国昌那信任的眼神。
至于那些胶卷里有没有秘密,他却一点都不在乎。如今很多猜测已经成了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毫无疑问,商人卢克绝对是给英国佬工作的谍报人员,他的目标,显然就是那位鬼子记者。
而他在逃离氧光之前,趁着周国昌不在的时候杀了那头记者,显然是已经从他嘴里问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而且还是不想让周国昌知道的情报!
“这些英国佬”
卫燃暗骂了一句,但凡这一路上,卢克能借助远征军把那条至关重要的情报传递出去,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卫燃却猛的一愣,随后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周国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明白,那位卢克为什么非要找到英国军队亲自汇报那条重要的情报了。
第819章 曼西镇的错愕
暴雨笼罩下的山洞里,卫燃主动结束了有关鬼子记者的话题,和周国昌相互帮对方检查了一番,清理掉了各自身上并不多的蚂蝗,随后又帮那头毛驴也把身上的蚂蝗清理干净,并且给它准备了一小桶掺了粗盐的雨水和一大抱新鲜的竹叶。
最后给铁锅里添足了柴火,两人约定好了值夜的时间和顺序,卫燃立刻蜷缩在篝火旁的毯子上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第二天早晨六点,当完成二次值夜的卫燃再次睡醒的时候,山洞外的暴雨仍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这倒勉强算是个好消息,至少身后那些追兵是绝对不可能追上来了,但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别的不说,起码山洞外面不到20米远的地方,已经多了一条混杂着大量枯枝败叶甚至动物尸体的浑浊河流。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稍晚一些爬起来的周国昌忧心忡忡的说道。
“一晚上的时间,他们肯定已经找地方藏起来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移开了挡住洞口的竹竿,一边将烘干的雨衣披在身上一边说道,“我们去那条河道边上弄点木柴回来,这么大的雨咱们是没办法继续赶路了。”
“我们要继续留在这儿?”周国昌说话间已经爬了起来。
“不然呢?”卫燃反问道。
周国昌愣了愣,最终还是披上雨衣穿好鞋子,和卫燃一起钻出山洞,从那条泄洪沟的边缘,捡来了两大捆被山洪冲刷过来的枯木,顺便也把那头毛驴牵出来,拴在了不远处一颗足以遮住风雨的大树下面。
就在卫燃借着大锅里的余烬和不多的煤油重新燃起篝火,准备将背篓里那些马肉重新熏制起来的时候,正在山洞外面用芭蕉叶接雨水的周国昌却猛的钻进来,压着嗓子低声喊道,“卫大哥,快出来!”
“怎么了?”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抄起放在手边的冲锋枪,一个箭步冲到了山洞口的位置。
“你看那边”
周国昌指着距离那条天然泄洪沟不远的位置说道,“那里是不是有个人?那颗榕树的树根那里。”
闻言,卫燃循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就在被泄洪沟冲击的几条榕树气根之间,确实像是卡着什么东西。
“刚刚我亲眼看着顺着水飘过来卡在那里的”周国昌在旁边主动解释道。
“拿上枪,躲在山洞里。”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拎着枪,猫着腰凑了过去。在他身后,周国昌也立刻拿上那支恩菲尔德步枪,蹲在洞口,将枪口瞄准了那颗榕树气根处卡着的人。
刻意给周国昌让开射界,卫燃小心翼翼的凑到了那颗榕树的边缘,紧跟着,他便看到,那几条被水淹没了小半的气根之间确实卡着一具尸体!
下意识的看了眼上游的方向,卫燃抱着手臂粗的气根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抓住那具尸体身上的防水帆布,将它给拽了上来。
仅仅只看打扮,就能看出来这人和昨天杀死的那两个是同类,甚至,他的肩上,还斜挎着一支冲锋枪。但他的脑袋,却已经塌陷了足有碗口大的一块。而且就连颈椎都折出了一个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角度。
粗略的做了一番检查,卫燃发现,这具尸体的身上除了有多处的骨折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枪伤或者刀伤。
这倒是让他多少松了口气,最起码,这说明梁班长等人并不在他们周围,而且并没有和这些鬼子遭遇交火。
略作思索,卫燃摘掉了尸体身上的冲锋枪,接着又取下弹药袋和其他一些用上的东西,统一用对方身上披着的防雨布包裹好,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将这具尸体又推进了河道里。
直等到这具尸体飘走,卫燃这才拎着搜刮来的东西回到了山洞口。
“真有个人?”周国昌离着老远便问道。
“是个鬼子,估计是昨天晚上被遭遇山洪了。”卫燃说话间,将捡来的冲锋枪递给了周国昌,“你的了。”
手忙脚乱的接过冲锋枪,周国昌忧心忡忡的问道,“这么说那些鬼子就在我们身后?”
“不是坏事,至少证明它们被咱们俩引过来了。”
卫燃说完便侧身钻进山洞,先将捡来的一应物品晾起来,随后一边忙活着熏制那些马肉条,一边琢磨着身后那些追兵,以及昨天和他们分开的梁班长等人此时的状况。
与此同时,就在与他们直线距离只有几公里,中间却隔着一座山头的某颗榕树下面,几条气根之间早在昨夜便已经拉上了撑开的雨衣。这几片雨衣的正下方,已经挖出了一个半米深的火坑,周围还堆着从榕树下捡来的各种枯枝败叶。
在这燃烧了一整晚的火坑上,此时正架着一个蒸腾着水汽儿的搪瓷水壶,紧挨着的一个鬼子产工兵铲的铲面上,更是放着一把正在加热的马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