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
卫燃下意识的接过了纸袋子,随后便发现,这里面竟然装着一条盘起来的鞭子,“给我鞭子做什么?”
“今天不是你和谢尔盖说想要个鞭子的吗?”
米基塔说话间已经重新挪开了床头的柜子,“宝利德听说之后,直接就把这条他刚做好的送来了。”
“额...”
卫燃咧咧嘴,这才想起来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儿,只不过当时自己只是用那些鞭子当作话题的切入点随口一体罢了,他可没想到那些自己连名字都还没认全的行刑队员竟然这么热情上心。
“收起来吧”
米基塔显然已经看出了什么,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拒绝蒙古人的礼物可是很失礼的事情,不过如果你明天把这条鞭子挂在腰上,宝利德肯定会非常高兴。”
“我会记得的”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么一大卷牛皮鞭子,看样子少说也得有个四五米长,可恰恰是因为这长度太长,他根本就发挥不出这鞭子的威力,反倒不如来个一米长的马鞭,他有自信能用那玩意儿把随便一头战俘的屎都抽出来。
“维克多,你真的不用和古森医生去聊聊?”米基塔试探着问道。
“聊什么?”
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却发现前者在重新反锁了房门之后,竟然挪开了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子,随后小心翼翼的掀开一块半米见方的地砖,又从地砖下面取出了一个铝制饭盒。
米基塔倒是丝毫没有避讳卫燃的意思,拿着饭盒走到床尾的桌边坐下,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道,“当然是聊聊你的心理问题,你还记得我说我在主动申请进入行刑队之前,有个行刑队的成员疯了的事情吧?”
“记得”
卫燃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米基塔从饭盒里拿出了一个又一个仅有牙签筒大小的铁皮罐。
“当时他和你的情况差不多”
米基塔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铁皮罐打开,接着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眼镜盒子打开,从这眼镜盒子里小心翼翼的倒出了一小堆大大小小的石头。
这还没完,他在收回眼镜盒子之后,又解下了枪套,从里面倒出了几颗今天上午最新得到的小石头。
示意卫燃帮忙将台灯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米基塔这才一边给桌子上的石头按照大小分类,一边继续说道,“当时他非常痴迷折磨战俘,那个混蛋把折磨战俘当成了一种乐趣,不瞒你说,我当时并没有因为他折磨犯人吓到,但却被他折磨犯人时脸上愉悦的表情吓到了。”
说到这里,米基塔取来一个铁皮罐,将里面的棉花捏出来,把最先挑出来的几颗最大号宝石丢进去之后,重新盖上面包和盖子,将其放进了饭盒里。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人卫燃留下思考时间,米基塔在把那个铁皮罐放回饭盒里之后,这才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卫燃认真的说道,“维克多,今天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所以我真的认为你需要去和古森医生聊一聊。
我刚刚说的那个人,就是在那之后不久就疯了,他在某个冬夜里跑进了德国战俘居住的窝棚,引爆了绑在身上的矿山炸药,不但炸死了他自己,而且还炸死了上百名德国战俘。”
“我没事”
卫燃笑了笑,认真的做出了承诺,“我和克雷奇政委以及苏...以及庞蒂亚克护士长有同样的理由去善待那些两条腿的牲口。所以在这里的战俘全都死光之前,我会保持足够的理智和清醒。”
“你最好像你保证的这样”
米基塔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维克多,我们在这里已经攒下了足够多的宝藏,只要我们耐心的等上一段时间把它们运出去,我们几个都能过上像样的生活,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该有一颗足够用来享受那种生活的清醒大脑。”
“放心吧,放心吧。”卫燃微笑着再次做出了保证,随即顺势问道,“你呢?”
“我什么?”米基塔问话的同时,将挑出来的第二批宝石装进了第二个铁皮罐里。
“你对那些战俘是什么态度?”
卫燃语气平和的补充道,他虽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好奇,但却期待着米基塔能透露出只言片语的关键信息。
“我没有任何的态度”
米基塔浑不在意的答道,“我没参加过远东的战斗,在来这里以前,甚至没有过战俘的管理经验,更没有和日自己人有过接触。
对我来说,它们就是会两条腿走路,脑袋还算聪明的牲口。所以只要它们听话,我不介意给它们喂一些好吃的,更不介意给它们一些奖励。当然,如果它们不听话,我也会毫不吝惜的杀死甚至虐杀它们。”
“所以你才当上了行刑队的队长?”卫燃近乎肯定的问道。
米基塔的动作顿了顿,紧跟着哈哈大笑道,“大概是这个原因吧,这支行刑队里的每个成员都和那些战俘有仇,这么来看,确实需要一个相对公平理智的队长。”
“被发现了怎么办?”卫燃压低了声音故意问道。
“你说这个?”
米基塔捏起一块比黄豆略大些的石头晃了晃,随后将其丢进了铁皮罐里,将上半身朝着卫燃凑过来低声说道,“这放心吧,那些牲口活不了多久了。它们已经失去价值了,接下来只需要让它们想办法闭上嘴就够了。”
你特么这叫公平理智?卫燃的眉头跟着跳了跳,显然已经明白米基塔想做什么了。
“米基塔,能说说那条矿洞的来历吗?”卫燃试探着问出了一直在好奇的问题。
闻言,米基塔稍作停顿,随后加快了分拣石头的动作,将它们按照卫燃无法看懂的标准分装进了不同的铁皮罐里,接着又装进饭盒,藏在了地板下面,并且将床头柜恢复了原状。
“我们去外面聊聊吧”米基塔说完,已经起身离开了宿舍。
见状,刚刚回来的卫燃重新拿起放在被子上的手枪,犹豫片刻后又把那条盘起来的鞭子挂在了腰间,这才快步追上米基塔,跟着他钻进了门口的一辆吉普车里,沿着被积雪覆盖的伐木路离开营地,看到了被冰封的河岸边。
直到这个时候,米基塔才踩下刹车,看着远处亮灯的哨塔解释道,“我的爸爸是个珠宝匠,我也和他学了很多东西,这里面就包括珠宝的鉴别和打磨。”
“这么说是你发现的?”卫燃惊讶的问道。
“确实是我发现的”
米基塔点点头,“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在我们现在停车的位置随意捡起了一块石头,发现上面镶着一颗品质非常棒的翠榴石。为了知道那块矿石来自哪个矿洞,我用了一整个夏天的时间才找到那条矿洞。
很巧,当时你和古森医生都调来了52号矿山,而且他还在极短的时间里追求到了我的姐姐。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在古森的帮助下,我们借用他开展的实验的名义,利用那些战俘对那条矿洞进行了开采。
原本我以为那里不会有多少呢,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挖出来这么多。”
“接下来呢?”
既然话题已经开始了,卫燃索性把话摊开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古森很快就要离开了,以克雷奇政委的态度,他恐怕不会让那些战俘继续过好日子了,到时候...”
“那条矿洞里基本已经采集干净了,现在连铬铁矿都已经不多了。换句话说,那些战俘也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杀掉?”卫燃看着对方问道。
“那样太刻意了”
米基塔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办法,那些战俘很快就会消失了。到时候我们只要耐心的等上几年,那些宝石就全都是我们的了。”
话音未落,这位行刑队的队长已经踩下了油门,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调转了方向。
第721章 伊琳妮的结局
第一个工作日的当天下午,卫燃在早已降临的夜色中,戴上几盒罐头,跟着米基塔慢悠悠的走向了医院所在的那栋楼。
在走进一楼大厅之前,卫燃远远的看到了大胸护士伊琳妮,此时她的脚边放着两个并不算大的皮箱,怀里还抱着一台手风琴,独自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路灯下面。
离着她不远的位置,两个有说有笑的苏联士兵正在忙着给卡车加油。显然,这位和周围环境可谓格格不入的天使即将离开52号矿山了,只是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个旁观者的卫燃无意评价谁对谁错,因为在这里,对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位每天笑嘻嘻毫无架子的政委来这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报仇吗?那位失去了丈夫的护士长宁愿不去陪伴她的儿子也要来这里,她为的是什么?
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善良总是来的格外容易。但切肤之痛的仇恨,却只有体验过的人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维克多队长”
就在卫燃一边琢磨一边往大门里走的时候,路灯下的伊琳妮却喊住了他。
“怎么了?”卫燃停住脚步,转过身笑眯眯的问道。
伊琳妮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咬咬牙鼓起勇气质问道,“你不会因为你做的那么残忍的事情感到愧疚吗?”
“当然会”
卫燃摊摊手,语气格外真诚的答道,“我总会因为愧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彻夜的失眠,很多时候,我甚至需要酒精的帮助才能重新入睡。”
说到这里,卫燃故意顿了顿,直等到伊琳妮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的变化,这才稍稍加大了声音,拿腔拿调的继续说道,“美丽的天使啊,我总是在愧疚,愧疚我为什么没有对那些早就该被枪毙的法吸丝更加残忍一些,愧疚我为什么让它们没有彻夜的哀嚎,反而有心思在挖矿工作结束之后去谈恋爱。”
“你会下地狱的”伊琳妮咬牙切齿的送给了卫燃一份诅咒。
“就算下了地狱,我也还会去找一份行刑官的工作。”
卫燃故意露出个曾在基洛夫的那座精神病院里学来的疯狂笑意,一边往伊琳妮的身前走一边说道,“你看,我有足够多的刑讯经验,所以地狱里肯定也会有我的一份工作。
让我想想,806号战俘对吧?我记得你说过它的名字似乎有高桥?我会好好记下的,它肯定上不了天堂,所以如果我和它在地狱里相遇,你觉得我会怎样对待...”
“别说了!别说了!”
伊琳妮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仓皇的后退拉开了和卫燃之间的距离,紧接着,便一个屁墩坐在了厚实的积雪上。
“维克多,不要吓坏了伊琳妮护士...哦,抱歉”
米基塔拍了拍脑门,“抱歉,我忘记了,你已经被52号矿山医院开除了,所以我该称呼你伊琳妮同志才更恰当。”
“你们这些魔鬼,你们会因为你们做的...”
“不会”
米基塔难得的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以一个斯拉夫蹲的姿势凑到坐在地上的伊琳妮身边,摘掉头上厚实的沙普卡冬帽,低着头格外正式的说道,“伊琳妮同志,虽然我们做的事情或许很残忍,但自始至终,无论我还是维克多队长,我们都没有破坏52号矿山的规则。
破坏规则的是和你谈恋爱的806号战俘,因为他破坏了管理规定,所以才会被冻死。也因为他的原因,我们才会对战俘营的窝棚进行检查,并且找出那些武器。
当然,我不是在把所有的责任推卸给你,但所有事情总有开头的不是吗?你在来这里之前就该知道,这里是一座监狱,狱警可以做任何事情,但唯独不能和犯人有亲密的关系,这不但会让管理上出现漏洞,也会让这里所有人的安全都出现隐患。
所以你该庆幸这件事在政委同志和护士长同志的暗示下,已经用一个代价并不算大的方式结束了。
否则的话,伊琳妮同志,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你以护士的身份来到52号矿山,最后却以犯人的身份永远的留在52号矿山。
你知道的,这里的犯人是没有人权的,他们唯一该做的,除了努力工作,就是该时刻感恩我们还让它们活着。”
说到这里,米基塔已经将原本属于他的沙普卡棉帽扣在伊琳妮的头上,同时也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医院一楼的大门。
“狗都不吃的恋爱脑和圣母脑”
卫燃用只有他能听懂的汉语低声念叨了一句,转身跟上米基塔,再一次的无视了呆坐在地,一脸苍白与后怕的伊琳妮。
等他们二人走进医院的一楼大厅,那头满身是伤的战俘依旧在充当着那些护士们练习包扎的道具,同时,在治疗室的外面,也多了几个脸色苍白,用手按着肘部血管的战俘。
不出意外的,当这些过来供血的战俘带着恐惧返回它们各自的窝棚时,那些恐惧就会在战俘们之间蔓延开来。
至于后果,无非两种,要么群起反抗,要么更加谨小慎微的活着。但卫燃有理由相信,如果那些战俘还有胆子反抗,他们恐怕也根本活不到二战结束后的第六个年头。
在早已嘶哑的哀嚎声中爬上二楼,离着老远,卫燃便闻到了从楼道尽头传来的,油炸食物的香气。
穿过半开半掩的推拉式防盗门,卫燃一眼便看到,楼道尽头的角落里,有个只穿着单衣的战俘,正照料着架在火炉上的汤锅,那汤锅里的热油早已冒泡,其上还飘着一些裹着面糊的食材,而在旁边的盘子里,已经放好了不少炸的金黄的成品。
西伯利亚天妇罗?卫燃忍不住一乐,神色如常的跟着米基塔走进了古森医生的办公室。
此时,这办公室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不少吃喝的,其中既有酸黄瓜和鱼肉罐头以及明显从食堂端来的俄式炖肉菜,也有两大盘子日式的油炸天妇罗,以及一大盆闻着味道还算不错的味增汤。当然,还少不了摆在旁边办公桌上的一大瓶伏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