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知道的,如果我们进行上报,你所在的球队会被直接取消比赛资格。但你来盗窃药品既然被我们抓到了,说明至少你的队友还没有得到你偷来的药品。所以我只要求你自己放弃参赛机会,换你们的替补队员上场,这样你的错误就不会连累你的队友了,你有意见吗?”
布鲁诺张张嘴,最终还是愤懑的点点头,“我没有意见。”
“维克多先生,帮他拍一张人赃并获的照片怎么样?”
陈启说话的同时,将刚刚从霍华德手中接来的药瓶又递给了布鲁诺。后者也像是惯犯似的,熟门熟路的将那几个药瓶举在胸口的位置对准了卫燃,同时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张年轻的脸上,也写满了遗憾和桀骜。
“当然没问题”
卫燃说话间,将镜头对准这个名叫布鲁诺的年轻人,选了个最丑的角度按下了快门。
拍完了罪照,布鲁诺将手中的药瓶一股脑的塞给了陈启,拉开房门一声不吭的转身跑出了医疗室。
“他是你的学生?”卫燃好奇的问道。
“不是”
霍华德想都不想的便予以否认,“布罗诺只是在刚刚参军的时候,在我手下实习了几天就被我推荐去当兽医了。我并没有教他什么。当然,即便如此,他刚刚做的事情也让我感到非常耻辱。”
“不要过于在意”
陈启摆摆手,“我相信他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而且他不是已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了吗?再说了,我们的药也没有丢失。”
“但是身为一个美国人,亲眼看到我的同胞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依旧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霍华德叹了口气,紧跟着也颇有些意兴阑珊的陷入了沉默。
见状,卫燃换了个话题问道,“霍华德先生,在你们聊起我听不懂的专业问题之前,你曾说准备在战争结束之后,去华夏专门学习这种医术?”
“对!”
聊起医术,霍华德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笑容,“我甚至准备跟着陈学习一段时间,至少要搞清楚...陈,那叫什么来着?”
“针灸”陈启哭笑不得的提醒道。
“对!就是那个!”
霍华德在大腿上拍了一下,“起码要搞清楚鸩酒的作用原理才行,我有预感,这门医学技术在以后肯定会大放异彩。”
浑然不知又说错了名字的霍华德语气越发的兴奋,“当然,如果到时候我能学会,接下来可能还要去搞清楚华夏医学的体系。
自从我看到陈用几根缝衣针...针灸,总之不管叫什么,在我看到他用那些针治好一个脚踝扭伤的英国人之后,我就开始对华夏的一切东西都感兴趣了,我甚至还和陈做了约定。”
“什么约定?”
卫燃好奇的问道,这些事情那个已经变得沉默寡言的陈启从未和自己说过,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想过还有机会在这个时代再一次见到这个阳光开朗的陈启。
“我们交换了钢笔”
霍华德说话间已经从上衣兜里抽出了一支淡金色的钢笔,随后指了指别在陈启上衣口袋里的派克牌钢笔说道,“我们交换了各自的钢笔,那支派克笔是我身上唯一比较有价值的东西,是我毕业的时候,我的导师送给我的礼物。”
闻言,陈启也取出了上衣口袋里的那支派克牌钢笔,哭笑不得的说道,“他说在战争结束之后就会去找我学习医术,等他学成之后再把笔换回来。
你们美国人可真有意思,不过只要我们都能活到战争结束,只要霍华德来找我,我肯定会好好款待他的。”
“我也会给你带足够多的医学书籍的”霍华德说话的同时,也将手中那支钢笔重新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能聊聊那件套头衫吗?”
卫燃指了指挂在门上的衣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如今已经确定,那枚帽徽是摩根未来的儿子送给自己的,但却还是没想清楚,为什么这间套头衫会出现在医疗室里。
“那是我为这次运动会服务得到的奖励!”
霍华德一脸自豪的说道,“那上面的汉字还是俘管处的王主任写上去的呢。”
“霍华德,要不要我帮你拍一张照片?”卫燃指着挂在门上的套头衫问道。
“当然可以!”
霍华德说话的同时,已经起身取下了那件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说道,“等你拍完之后,需要把名字留在上面才行。”
“把名字留在上面?”卫燃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从医学角度讲,人的记忆总是会遗忘的。”
霍华德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但如果能留下些什么有纪念性的东西,就比如我和陈交换的钢笔,又或者签下的名字,这段美好的记忆就会永久的保存下来。”
“他用这套歪理让不少人都在这件衣服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了”
陈启指了指这件套头衫袖口位置写下的“陈启”二字,“这是我的名字”。
不等卫燃张嘴,他又指了指胸口位置“王央公”的字样说道,“这是俘管处王主任的名字,那几个毛笔字就是他写下来的。”
陈启的指尖稍稍移动,指着周围的一些用汉字写下的名字帮着介绍道,“这些有很多都是战俘营的俘管人员的名字,另外那些英文名字,都是和霍华德认识的人,或者最近接受过他的治疗的人写下来的,用他的话说,这些就是那些人留下的诊费。”
绕着霍华德转了一圈,卫燃在这件套头衫的后背位置找到了德鲁等人的名字,甚至这几个人渣还用近乎涂鸦一样的笔迹,将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像占地盘似的圈在了一起。
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钢笔,卫燃在那圈圈里蛮横的找个了犄角旮旯的位置,用英语写下了自己现在顶着的名字。随后又在“陈婉”这样一个女性名字旁边写下了“卫燃”二字。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带着书香气的女人名字是不是当初送给自己围巾的那个陈姓女战士,但他宁愿相信那就是她,至少,这意味着对方此时至少仍然活着。
签完了名字,卫燃举起相机给霍华德拍下了一张照片,随后又给他们二人拍下了一张合影。
“陈医生,等战争结束时候,我可以也去你家做客吗?”卫燃收起相机的同时,问出了内心的最后一个问题。
“可以,当然可以!”
陈启热情的做出了答复,“其实不止你,刚刚带你来找我们的摩根和布伦登也准备在战争结束之后去华夏看看呢,他们还想让我给他们当导游呢。”
“他们也想去?”卫燃诧异的问道。
“当然”
陈启笑着说道,“说起来,他们两个还是我的战友亲手抓到的俘虏呢,连当时对让他们的审讯工作都是我来做的,真没想到我还有机会这里见到他们,而且还和他们几个成为了朋友。”
“我相信这一定会成为你们各自的美好回忆的”
内心再无遗憾的卫燃不着痕迹的扫了眼霍华德手腕上的表盘,一边收起根本没写下多少字的塑料皮本子一边说道,“两位医生,我的采访结束了,你们也快去吃完饭吧。”
“一起去吧”陈启热情的邀请道,“我听说今天食堂弄了不少好吃的。”
“说得对,一起去吧!”
霍华德一边脱掉刚刚穿上用来拍照的套头衫一边说道,“等吃过饭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第二战俘营的演出,他们的节目非常有意思,据说讲的是关于美国人打高尔夫球的故事。”
“我就不去了”
卫燃委婉的拒绝道,“趁着这段时间,我还要去采访一下别的人呢,不过如果晚上有时间,我会去找你们一起看演出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霍华德和卫燃碰了碰拳头,后者又和陈启握了握手,这才告别二人离开就医疗室,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躲了起来。
片刻之后,当陈启和霍华德结伴再次走向食堂的时候,卫燃悄无声息的再次钻进了根本没有上锁的医疗室里,在黄昏的余晖中,将一个大红色的食盒放在了陈启的办公桌上。
这装满了牛肉干与茶叶、巧克力等物的食盒提手上,还绑着一张淡黄色的纸,其上用汉语和英语写着同一句话——这些礼物,送给最可爱的人。
第625章 十年后的十年之约
在卫燃坦然的等待中,刺目的白光模糊了周围的景象,等到视野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酒店里。
片刻之后,那金属羽毛笔不如所料的再一次写下了一行文字:
第六幕
角色身份:摄影师卫燃
回归任务:拍摄一张合影
又变回华夏人的身份了?
卫燃心头一喜,任由刺目的白光再次席卷而来,只不过,这次他却没有看到金属本子里的任何物品。
不等视野恢复正常,他便闻到医院特有的味道,紧跟着也听到了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
当视野恢复正常,卫燃最先看到的,却是一个正在给小婴儿打针的医生。
虽然这人一丝不苟的戴着厚实的口罩和医生帽,虽然他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但依旧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医生是陈启!
没有急着上去打招呼,卫燃看了看旁边办公桌上的日历,上面已经翻到了1963年的6月12号。
所以这是战争结束后的第十年?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低头看向自己自己,一身蓝色的解放装,配着绿色的解放鞋,脖子上除了挂着一台尚海牌的201型折叠皮腔相机,还搭着一条带着些许汗味的白毛巾。
就在他打量自己身上这套极具时代特色的行头的时候,虚掩的房门被敲响。紧跟着,一个蓝眼珠鹰钩鼻,满头金发的外国脑袋便探了进来,热情的用略显跑调的汉语说道,“嗨!陈!我又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刚刚给小孩子打完针的陈启看了眼门口的摩根,一边忙着给那小朋友抓药一边说道,“怎么就你自己来了?老布呢?”
“我在呢”
随着房门被推开,布伦登也抱着一个纸箱子走了进来,用英语问道,“陈,这些东西放在哪?这里都是克劳尔和霍华德那两个混蛋给你寄来的医学书籍。”
“还有一些医疗器械和我们在北平买的各种好吃的礼物。”
摩根换上英语的同时,也从身后的走廊里拉进来两个摞在一起的纸箱子。
再次见到这俩人,卫燃不由得一乐,这俩老外的打扮和自己根本没有多大的区别,仅仅只是他们脚上分别穿着皮鞋,领口各自挂着一副墨镜罢了。
“放在墙角吧”陈启指了指门边的位置用英语回应了一声,“我马上就好,稍等我一下。”
“我们去外面等你吧。”摩根左右看了看,视线在卫燃的身上停留了一秒钟,“他就是我让你提前找的摄影师吗?”
“对”陈启语气平淡的回应道,“我特意从县里请来的,按照你信里说的,让他提前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胶卷。”
“布伦登,我们去外面。”
摩根招呼了一声正在给那个刚刚打过针的小孩子发糖的布伦登,随后又朝卫燃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摄影屎,走,和我们,等着外面。”
闻言,卫燃点点头,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举起相机,对准正在忙碌的陈启按下了快门。
但陈启却像是没反应似的,只是淡漠的看了眼卫燃,随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配药工作上。
见状,卫燃微微叹了口气,在陈启的脸上,他已经再也看不到曾经的温和与开朗,只有近乎冷漠的平淡,以及下意识紧皱着的眉头。
离开房间一路往外走,最前面的摩根熟门熟路的在了一排杨树阴影里找了个竹制长椅坐下,又摸出一包大前门牌子的香烟,分别给布伦登以及卫燃各自分了一颗,并且指了指旁边的长椅朝卫燃示意了一番。
见状,卫燃接过香烟,任由对方帮忙点上,随后走到了旁边的另一个长椅坐下,一边抽着烟,一边侧耳倾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
“布伦登,我们该怎么和陈说那件事?”摩根忧心忡忡的问道。
“你说哪件事?”布伦登猛嘬了一口烟,“是我们准备回美国这件事,还是霍华德那件事?”
“霍华德的事情不要和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