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马歇尔做的种种荒唐事,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恐怕也只是能维持他继续活下去的一些调剂吧。
“我会尽快把这份礼物寄给劳拉”牧师汤姆的声音惊醒了发呆的卫燃。
在他的注视下,趴在床上的汤姆对着手中的头骨端详了片刻后,先掏出钢笔试了试,见根本写不上字,思索片刻后伸手从床头的箱子里拿出了一管鞋油,随后又捡起一颗步枪子弹在鞋油上蘸了蘸,在那颗莹白的头骨上写下了一段卫燃无比熟悉的话,“这是我能想到送给你的最好礼物,请不要担心我,这里的生活虽然无聊,但至少足够安全,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汤姆,别的都无所谓,有我们这些朋友陪着,你竟然觉得无聊?”兰迪起哄似的问道。
“兰迪说的没错”
马歇尔不满的说道,“你们组建了乐队,每天唱唱歌弹弹吉他,还有人帮你给你的劳拉准备礼物,你呢?你竟然觉得无聊。”
“我不这么说,她肯定会以为我去找女人了。”汤姆苦着脸解释道,“劳拉什么都很好,但她总是担心我会和别的女人鬼混。”
“我的妻子也是这样”黑人威尔深有同感的叹了口气,“她总是以为我会和唱诗班的那些姑娘们上床。”
“所以我说,还是不要结婚比较好。”马歇尔躺在床上调侃道,“不结婚的话,就可以随便找女人。”
“兰迪,别听这个混蛋放屁。”
汤姆将人头放在床头的箱子里,“如果马歇尔这个混蛋结婚了,他就不会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情。”
“我可从没做过任何荒唐的事情”马歇尔说道这里却把话题丢给了卫燃,“维克多,说说你的看法。”
“有的人适合有个家庭,比如汤姆和威尔,有的人注定会死在脱衣舞酒吧里。”卫燃顿了顿,“比如马歇尔。”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马歇尔浑不在意的回应了一句,好奇的追问道,“维克多,你有女朋友或者妻子吗?”
“是个好问题”汤姆第一个附和道,“我们好像从没听你说过。”
“当然有,不过还没结婚呢。”
卫燃从床头装着水的铁皮桶里拿起一瓶可乐咬开,灌了一大口之后说道,“她叫阿芙乐尔,是个很会赚钱的混血漂亮姑娘。”
“如果以后我的女朋友也有这三個优点就好了”兰迪一脸羡慕的说道。
“三个优点?”汤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会赚钱、混血、漂亮。”兰迪掰着手指头说道,“不是三个吗?”
“首先你要有个女朋友才行”马歇尔跟着调侃道,“不过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三个优点,就算是我,也不介意和这样的女人结婚。”
“这样的女人是不会看上你这种人渣的。”牧师汤姆嘲讽道。
“你怎么了?”威尔见卫燃似乎没有什么精神,主动将可乐瓶伸过来碰了碰。
“没什么”卫燃笑了笑,终究没有说些什么,现在他就想着快点熬完了最后的半个月,赶紧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不过很显然,马歇尔等人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在聊完了关于女朋友或者妻子的优点以及缺点的问题之后,他们的话题也转移到了前线的战事上来,并且时不时的询问一番卫燃的观点。
而最后讨论来讨论去,这些闲的五脊六兽的王八蛋们竟然为什么时候结束战争开了盘口。
“维克多,你呢?你赌哪一天?”
汤姆说话的同时将自己的佩枪放在了桌子上,“我可是都把自己的佩枪押上去了,你难道不心动吗?”
“我心动有什么用?”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浑不在意的道出了正确答案,“12号吧,我估计关岛的战斗到了12号就能结束,但整体的这场战争,恐怕还要很久才行。”
“OK,维克多押12号!”
马歇尔话音未落,兰迪已经用手指头蘸着鞋油,在一块木头板子上写下了卫燃猜测的时间。
“维克多,你的赌注呢?你的赌注是什么?”马歇尔追问道。
“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卫燃左右看了看,指着床头的相机说道,“就它吧。”
“OK,那就相机。”汤姆说完,兰迪又在那块木头板子上,紧挨着卫燃名字的位置写下了相机。
看着板子上的那些时间,卫燃不由的叹了口气,这四个人里,大多都押在了8月的下旬,但马歇尔却直接押到了明年的夏天。至于这个日期背后的心思,恐怕就只有马歇尔自己心里清楚了。
在这百无聊赖的闲谈中,话题最终又回到了女人的身上,随后又不约而同的各自取出了信纸写下了对家人的思念。
“马歇尔,你恐怕要给很多姑娘写信吧?”没得人可以联系的卫燃笑着调侃道。
“我在给我的朋友的女朋友写信”马歇尔浑不在意的解释立刻让众人停下笔并且抬头看了过来。
“别误会”马歇尔见众人眼神一个比一个古怪,索性停下笔解释道,“我的朋友在塞班岛就已经战死了。”
“马歇尔,这种事我们不得不误会。”汤姆皱着眉头说道,“就算你是个混蛋,但有些事情...”
“她是我的亲妹妹”
马歇尔点上颗烟,“我的朋友叫格雷格,他和我,还有肖恩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不过那个家伙运气很好,他让我的妹妹卡洛琳成为了他的妻子,而且在我们出发之前,卡洛琳就已经怀孕了。”
说到这里,马歇尔从床头的箱子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着的相框,打开之后给众人看了看,“那就是格雷格和我的妹妹卡洛琳。在塞班岛的时候,格雷格...格雷格被那些老鼠当作食物吃掉了。”
“抱歉...”最先质疑马歇尔的汤姆歉意的说道。
“该说抱歉的可不是你”
马歇尔用力嘬了一口烟,“卡洛琳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至少在她生下格雷格的孩子之前,我们必须瞒着她才行。”
“所以你在以格雷格的身份和她通信?”
卫燃呆滞的看着照片里的男女问道,这张照片,恰恰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对应人的那张合影!”
“格雷格在一个月前手受伤了,只能由他的好朋友马歇尔替他写信,他的阵亡通知书,还是肖恩帮忙拦下来的。”
马歇尔说到这里却毫无征兆的带上了哭腔,“现在...现在肖恩也死了,我都不知道...还能...还能替格雷格隐瞒多久。”
“这场战争让我们失去太多的东西了”黑人威尔默默的叹了口气,却是把刚刚写到一半的信团成团丢进了充当垃圾桶的箱子里。
牧师汤姆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喃喃自语的祈祷着,“愿上帝保佑那个叫卡洛琳的姑娘,愿上帝保佑她和格雷格的孩子平安降临在这个充斥着战争的世界。”
第451章 跌落的生日蛋糕
8月1号开始,巡逻队的工作清闲了不少,马歇尔每天只要去营地边缘的哨塔站半天的岗就够了,至于卫燃则更加清闲,只要巡逻队没有人受伤,他基本上就是个闲人。
得此难得的机会,卫燃也终于有时间拿着相机去营地的各个地方拍拍照片,又或者干脆躲在帐篷里消磨着外面的闷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兽医的名头,还是因为和马歇尔的关系,这些天隔三差五抓到的俘虏不管有伤没伤全都被送到了他这里把四肢弄脱了臼。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卫燃主动要求参与了刑讯工作。
虽然听不懂日语,但却根本不妨碍他把戈尔曼教自己的那些刑讯手段全都进行了一番实践。毕竟难得有这种毫无心理负担肆意妄为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至于那些俘虏愿不愿意说,那自然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不过也正是如此,反倒让他在这些闲出屁旳大兵心里坐实了“兽医维克多”的称号,以至于让他们都快忘了卫燃其实是个医疗兵的事实。
除了隔三差五拷问俘虏带来的些许调剂,这些天里频频从前线传来的好消息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陆战三师拿下了关岛首府阿格拉,随后主力部队又拿下了至关重要的提延机场。等到一周之后的8月8号这天,就连最难攻克的圣罗萨山都已经被77师彻底攻克。
而在这一个又一个好消息之下,位于大后方的这片营地也越来越轻松,倒是验证了牧师汤姆在那颗头骨上写下的“安全的有些无聊”。
另一方面,经过这一周的休养,汤姆虽然走路仍旧一瘸一拐的,但伤口却已经基本愈合,如今都已经开始在营地里推销他的上帝了。
就连伤势最轻的兰迪,都因为闲的无聊,在前几天申请加入了巡逻队,每天跟着马歇尔乐此不疲的站岗放哨,操纵探照灯寻找着躲在周围的老鼠。
可惜,随着战事的推进,这片位于大后方的营地再也没有遭遇过的偷袭,甚至营地周围都开始出现了各种野生动物。
至于黑人威尔,不得不承认这老黑的身体素质确实可以,虽然他肩膀和大腿当初各挨了一刀对穿,但却并不影响他给伤员们唱歌,甚至因为他的歌声,反而让营地里的白人士兵都忽略了他的肤色。
可与此同时,卫燃等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他们的营地边缘不过三百米远的缓冲带边缘,一个散发着浓郁尸臭味的山洞里,却藏着一头几近疯狂的野兽。
昏暗的山洞里,这头昼伏夜出的野兽已经在这里藏了整整一周的时间。除了深夜小心翼翼的去森林里找点水喝,大部分的时间,它都藏在这狭小幽深的山洞里,靠那些罐头维持着生命。
可现如今,山洞里的罐头早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甚至就连一具烧焦的尸体腿上,都残存着切割过后的痕迹。
“啪嗒”
铁皮手电筒的开关被一只脏兮兮油腻腻的手指头推动,微弱的灯光闪了闪,最终亮起了一团黯淡的光芒。
“嘿...嘿嘿...”
这头眼睛赤红的野兽赤裸着下半身,在充斥着尸臭味的山洞里发出了一连串渗人的笑声,可紧接着便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一样突兀的闭上了嘴巴。
宛若神经质一般凑到洞口听了听,这头野兽松了口气,在满地的罐头盒里一番寻找之后,最终翻出一个水壶拧开,将里面最后的一口水全都灌进了嘴里。
然而,前后不过五分钟,它的肠胃便开始翻滚,随后便蹒跚着走到山洞的最角落蹲了下来。
一番压抑着声音的上吐下泻之后,它蹒跚着挪到洞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任由那片只有拳头大的月光打在脸上,让它的眼角溢出的泪水带上了一丝丝的晶莹。
片刻后,压抑的呜咽被它堵在了自己的嗓子里,但它那双赤红的眼睛,却看向了放在不远处的刺刀。
颤抖着将脏兮兮的手伸进上衣口袋,这头野兽掏出了一個仅有烟盒大小的布袋子,泪眼婆娑的看着这小袋子上早已变得污浊的图案,嘴里也无意识的冒出了一句“mama”。
许久之后,它将那小袋子重新放进了兜里,咬着牙拿起了身边那支油腻腻的刺刀。
然而,在数次将其举起来之后,它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将其捅进自己的肚子。
恼怒的将其狠狠的往山洞深处一丢,这头已经被绝望笼罩的野兽看了眼山洞外面同样已经发臭的尸体,咬咬牙从身边拿起了一支步枪,哆哆嗦嗦的顶上了子弹。
同一时间,营地边缘紧挨着巡逻队执勤哨塔的位置,汤姆和黑人威尔一个负责弹吉他,一个负责唱生日歌,而穿着牧师袍子的汤姆,缓缓走向了刚刚结束执勤工作的兰迪,而提前请假的马歇尔,也捧着一个并不算大,但却插着蜡烛的蛋糕走了过来。至于卫燃,则在最边缘举着相机,等待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
“兰迪,生日快乐。”马歇尔看了看四周凑热闹的士兵,稍稍加大了声音说道,“祝你20岁生日快乐。”
“今天是我的生日?”手里仍旧背着步枪的兰迪呆滞的问道。
“至少你的士兵牌上写的时间是今天”
负责弹吉他的汤姆说着便凑了上来,一边绕着兰迪弹奏着生日歌的曲子,一边说道,“兰迪,快许个愿吧!这个蛋糕可是马歇尔用他送我的摄影作品换来的。”
与此同时,黑人威尔也热情的张开双臂往上虚抬了几下,周围看热闹的士兵,包括那位混日的排长以及刘易斯连长,也全都跟着一起加入了唱生日歌的行列。
“谢谢!谢谢你们!”
兰迪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凑到生日蛋糕前开始许愿,在海风的轻抚中不断跳动的火苗也映亮了负责端着蛋糕的马歇尔和正在许愿的兰迪的脸。
而穿着牧师袍子的汤姆,则仍旧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在两人的周围绕着圈子,甚至就连负责领唱的威尔,也举着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白色口琴走了过来。
而在两三百米外那个散发着腐臭味的洞口,一个瘦小的人影也拿着一支步枪走了出来,当合唱的生日歌隐约传到它的耳朵里的时候,它眼中的绝望却瞬间又被仇恨取代。
深吸一口气,它缓缓趴在一具早已腐烂的无头尸体旁边,将脏兮兮的步枪搭在了尸体的腿上,轻轻移动枪口对准了歌声方向那团隐约可见的烛光,胡乱扣动了扳机。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早已将镜头对准兰迪的卫燃也按下了快门。
“当啷!”
牧师汤姆手中的吉他砸落在地,即将唱到尾声的生日歌也戛然而止,就连还没来得及吹熄蜡烛的蛋糕,也在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喊中砸在了兰迪和马歇尔的脚下。
“汤姆!”
马歇尔最先反应过来,丢下手里的蛋糕冲过去扶住了即将倒地的汤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