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维新很是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然等我死了,可咋和我爹,和聚义厅的叔...”
眼见这个年轻的学生兵说道一半便止住,卫燃不由的问道,“他们...”
“唉!死了,除了我和送我来念学堂的王炮头,其余的都死了。”
董维新攥紧了拳头,“鬼子带着二鬼子和汉奸为了我爹落草的山头儿,逼着他们当汉奸。
我爹小时候跟着我爷爷连白毛子都打跑了不知道多少,哪能受这个辱?
我听王炮头的来信说,那片山头子被鬼子给放火烧了,一个...一个都没能跑出来。”
一时间,卫燃张张嘴,却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炮头说他不回来找我,准备去参加抗联了。
让我等有腕子力气了,四时八节杀个鬼子再打壶酒,随便找个地方拜拜他就行了。”
董维新念叨着,“这都一年多了,许是...许是已经没了吧。”
“抗联没死,抗联还活着呢。”
卫燃却在这个时候说道,“他们还在和鬼子打呢,你说的那位王炮头,肯定也还在和鬼子打呢。”
“你怎么知...”
董维新的话都没说完,满是破洞的窗棂外面,冯伙头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此时腰间扎着一条九龙带,九龙带和身体之间,还别着两支德国造的盒子炮,甚至他的手里,都还拿着一串什么。
“吱呀”
这低矮茅草屋的木门被推开,冯伙头也弯腰钻进来,随后将一串染着血的物件丢到了炕沿上,中气十足的问道,“王老弟还没回来呢?”
“没呢”
董维新回应的同时,也和卫燃一起看向了对方丢到炕沿上的那串东西。
那是一串用麻绳穿着的耳朵,右边的耳朵,人,不,鬼子的耳朵。
“帮我转告王老弟”
冯伙头说着,拿起水瓢从墙角的大水缸里舀起一瓢水灌了一气儿,随后将水瓢往缸盖上一丢,一边往外走一边高声说道,“我儿守宪的聘礼凑齐了!”
“他怎么成了他的儿子了?”董维新茫然的问道。
“是啊...”
卫燃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背影,带着笑意呢喃着,“他怎么成了他的儿子了...”
“也不知道守宪这傻小子去哪了...”
董维新忧心忡忡的念叨也让卫燃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他可千万千万的别出什么事儿,不然我可...唉!”
“不会的,不会出事儿的。”卫燃压下心头的担忧安抚道。
“这狗日的鬼子,得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董维新一边咒骂着,一边挪到炕沿边上,将那一串儿聘礼拿起来,又一瘸一拐地挪到了炕头儿,艰难的将其挂在了灶台边的墙上。
“这是第几天了?”卫燃突兀的换了个话题。
“什么第几天了?”董维新问道。
“这是咱们来这里的第几天了?”卫燃重新问道。
“咱们是立秋那天来了,今儿个...”
董维新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今儿应该是处暑了,可不,整半个月了。”
“原来都半个月了...”
卫燃不由的晃了晃神,如果他们已经来了半个月了,那岂不是说...
这场南口守卫战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
接下来还能打几天?三天还是四天?
他们...他们能活下来吗?
大家中秋快乐
展信佳,因为假日饮酒,因为解决新书解封章节,今夜实在码不出了,请假一天,欠大家的更新都算在隔壁作者那里,凭此假条可要求对方加更10章,不可重复使用,望周知。
第1990章 还活着就好
茅草屋里,卫燃心头的忧虑以及旁边董维新对赵守宪的担忧随着窗外日头一点点西斜,也越来越重。
好在,赶在夕阳被远处的山尖挡住之前,王炳初和赵守宪一前一后的走进了院子。
“还活着就好”董维新重重的松了口气。
“是啊...还活着就好。”卫燃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么三言两语的功夫,王炳初和赵守宪也一前一后的钻进了茅草屋。
“老冯呢?”
王炳初人都还没站稳便拿起了水缸盖子上的水瓢开始了牛饮。
“晌午的时候把准备好的聘礼送回来就走了。”
董维新指了指挂着的那一串儿耳朵,“守宪,你小子这一天去哪了?”
“去前线抢救了”
赵守宪说着,已经接过王炳初递来的水瓢,同样舀了一瓢水开始牛饮。
“现在前线情况怎么样?”董维新下意识的追问道。
“唉!”
王炳初摇摇头,“鬼子的飞机、大炮战车都用上了,咱们的阵地都被削掉了好几层了,我听说白天还打了毒气弹。”
“而且鬼子的增援好像来了”
赵守宪放下水瓢,打了个嗝跟着说道,“咱们这边快没有兵可以用了。”
“你们爷俩受累,把我送去前线吧。”
董维新说道,“我这都躺了半个月了,也活过来了,拿得起枪了。”
“瞎胡闹”
王炳初说话间,已经从兜里掏出一串耳朵同样挂在了灶台边的隔墙上,“他这聘礼下了,我给以沫准备的嫁妆也齐了。
守宪呐,你今儿夜里就走吧。”
“你...你说啥呢?”正往外掏东西的赵守宪愣住了。
“今年夜里,你就拉着这俩残废走吧,送他们去大后方的医院。”
王炳初说话间,冯伙头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些吃的。
“我不走”
赵守宪急赤白脸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串耳朵,“我今天也攮死好几个鬼子了!
我不走!我得留下来打鬼子!我得自己攒...”
“啪!”
赵守宪的话都没说完,弯腰走进来的冯伙头便在他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你留下来个屁!拿着聘礼嫁妆,带着这俩废物赶紧滚蛋!”
说着,他已经看向了炕上的卫燃和董维新,“董小兄弟,你之前说的,我和你王大哥都自己琢磨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俩就不走了,我们俩民国二十二年没能守住喜峰口逃了一命。
几个月前我没能守住宛平城又逃了。
所以我和你王大哥不走了,我们哪能再逃下去?这回我们得死在这儿了。”
“我也不走!”
赵守宪执拗的说道,“我爹娘死在喜峰口了,我温大爷死在了宛平城。
我不走,我也留下来,我得自己挣聘礼呢。”
“你挣个屁,你挣!”冯伙头说着抬手又要给对方来一个耳刮子。
“冯伙头”
卫燃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对方,“一直叫你伙头,还没正经尝尝你的手艺呢。
等下看看有什么做点什么一起喝一杯吧。”
冯伙头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成,我看看有啥,就整点啥。”
“趁着外面天还亮,趁着大家活着。”
卫燃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咱们拍张照吧,拍个合影。”
“是该拍几张”王炳初搓了搓脸,“我好好刮刮胡子。”
“你的照相机还在呢?”董维新问道。
“守宪,你的相机还在吗?”卫燃问道。
“在,在呢。”
赵守宪点点头,连忙走到炕边,将手伸进了被褥垛,从里面掏出了那台带卫燃来这个时空的依康塔相机。
“走吧,咱们去外面拍一张。”
董维新说着,已经朝着炕沿挪动了。
在冯伙头和王炳初的搀扶之下,腿脚不便的卫燃和董维新一点点的走出这间茅草屋,走到了院子里。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看到外面的情况。
“那边是哪?”
卫燃抬手指着院子外远处一座建筑怔怔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