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能再看看那把刀吗?”林阿勇小心翼翼的问道。
“先讲讲你知道的事情吧”卫燃说道。
“好...”
林阿勇的叹息中带着愧疚,“事情要从民国...要从1961年说起,当时我23岁,已经被征召入伍三年了。
那一年,蒋先生发起了“一人一元”的捐款救灾运动。
那把刀的主人叫程官印,他当时捐了很多钱,是他来苔后整整12年的积蓄。”
“然后呢?”李羿忠追问道。
“然后?”
林阿勇苍老的笑容中满是嘲讽,“然后在63年的时候,那笔捐款变成了返功准备费,根本没有拿出几文钱去大陆救人。”
说到这里,林阿勇摇摇头,“64年的夏天,程官印不知道从哪又弄来半根金条,他从我的叔叔手里买了一条舢板准备回大陆。
在把舢板卖给他之后,我的叔叔就找到了我,那时候我刚好负责巡逻码头。
我的叔叔和我说了这件事,还说那半根金条的断口很新,他敢肯定对方身上肯定还有半块金条。”
“所以你抓到了他?”卫燃平静的问道。
“是啊”
苍老的林阿勇点点头,“我认得我叔叔的舢板,所以我很容易就抓到了他,还因此受了嘉奖,而且在他那把大刀的刀柄里找到剩下的半根金条。”
“他当时说什么了?”卫燃问道。
“他开始说他要返工,我们肯定不信,所以对他进行了拷打。”
林阿勇说道,“后来他熬不住了,说他只是想回家,他担心他家里人受灾,他只是想回去看看。”
“就这些?”李羿忠问道。
“就这些”
林阿勇说道,“我贪下了那半块金条,然后用他的大刀砍了他半个脚掌,把他丢到了荣民医院的门口。”
“他没说这把大刀哪来的?”李羿忠追问道。
“没有”
林阿勇摇摇头,“我也没有问,我记得,他说他在大陆有个弟弟,还有个老婆和一个儿子。
还记得他说他爹娘都死了,他只是想回去看看,他说他保证只是看一眼就立刻回来。”
“为什么不杀了他?”卫燃问道。
“我想看看他有没有更多的金条”
林阿勇坦诚了自己的贪婪,“也想看看他有没有同伙。”
“继续吧”卫燃说道。
“在那件事之后不久”
林阿勇举起了自己的手,“我就在赌场丢了三根手指,但是我没出千。
可没有人信我,看守赌场的帮派大哥找我的长官检举了我,然后我被踢出了军队。”
林阿勇懊悔的说道,“那之后第二年,还是夏天,先是我的叔叔出海打渔的时候渔船倾覆。
我还没料理完他们的丧事,自己就发生了车祸,被一辆面包车撞断了腿。”
说到这里,林阿勇苦涩的摇摇头,“你们肯定不信,我出了车祸之后,还是程官印用他的摩托拉我去的医院。
那是个傍晚,肇事的司机根本没有停下来,如果不是他路过愿意停下来救我,我大概早就已经死了。”
“后悔吗?”卫燃微笑着问道。
“后悔,但是后悔有用吗...”
林阿勇艰难的扭头看了眼身后供奉的妈祖像,“是报应,这些都是我作孽的报应。
我被砍了手指,被撞断了腿是报应,让我活到现在还不死,也是报应。”
“我们带着这把刀来,对你来说也算是报应吧?”卫燃问道。
“是啊”
林阿勇怔怔的看了眼那把装在包里的大刀,“我...我能...”
“抱歉,不能。”
卫燃摇摇头,从兜里拿出所有的纸钞放在柜台上,“买些营养品吧,务必多活一段时间。”
“什么?”林阿勇一时间有些错愕。
“务必多活一段时间”
卫燃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程官印很快就能回家了,就算死,你也要等他回到家之后再死。”
说完,卫燃也不再管身后那位颤颤巍巍试图站起来的老人,迈开步子走向了李羿忠的面包车。
于他来说,他谈不上是否怨恨那位行将就木的林阿勇。
他也没有办法去假设,如果当年林阿勇没有拦下程官印,他到底是能活着回到家里,还是会尸沉大海。
他更没有办法去假设,如果不是林阿勇的贪婪,程官印是否会被直接枪毙。
但他知道,小卖店里的那位林阿勇,他得到的报应大概率并非来自妈祖娘娘。
不过这些都没有意义,相比之下,此行唯一的收获,便是知道程官印或者说疯阿公有个弟弟,有个老婆,还有个儿子。而他要做的,便是想办法找到他的这些家人。
“卫大哥”李羿忠快步追上卫燃,“你有线索了?”
“只是有些想法”卫燃说着,拉开越野面包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这件事不会弄的很大张旗鼓吧?”李羿忠坐进驾驶室问道。
“有顾虑?”卫燃不置可否的问道。
“确实有些顾虑”
李羿忠足够的坦诚,“岛上和大陆都在同一片网络上冲浪,这件事如果传播的不够广,我猜很难找到疯阿公的家人。”
“但是如果传的人尽皆知,搞不好会让你的祖父受到牵连?”卫燃问道。
“他老人家也玩网络的”李羿忠歉然的说道,“但他也已经年过古稀了”。
“放心,不会。”
卫燃笑了笑,“先送我回旅馆吧,我有些思路,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好”李羿忠点点头,启动车子开往了城区的方向。
在各自的沉默中回到卢悦家的旅馆,卫燃拿上装在包里的那把大刀便往他和穗穗的房间里走。
“卫大哥”
“怎么了?”卫燃停下了脚步。
“我就在楼下,有需要我做什么的随时喊我。”李羿忠说道。
“好”卫燃点点头,迈步上楼走进了房间,随后关上了房门。
从包里抽出那把斑驳的大刀,他转身走进了这个房间的独立卫生间,一番仔细的检查之后,终于取出了金属本子。
他终于还是决定圆了李羿忠和他爸爸两代人的赤子之心,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他在离开喀山之前做好的决定。
在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金属羽毛笔开始在淡黄色的纸页上进行绘制。
这次,它画下的是两个身背大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男人。
他们长的很像,但其中一个却好像穿着一件围裙,另一个则在腰间多了一支盒子炮。
然而接下来,这羽毛笔却在这幅画面之下,写下了一行他没有预料到的血红色文字:
特殊场景要求:熟练掌握至少一种可果腹地方传统小吃烹饪技巧。
“啪嗒”
在写完这句话之后,金属羽毛笔也像是死了似的一头摔在了纸页上。
“窝糙?”
卫燃很是反应了一下,他可没想到这活爹这次竟然给自己玩这样的花活。
第1879章 总瓢把子学艺
挥手收起了金属本子,卫燃拎着那把大刀走出了卫生间,将其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可紧接着,他却被那个活爹给气笑了。
如果是军衔不够他多少还能理解,但特码需要学会一种地方特色小吃,还特码是能果腹的,这就让他忍不住有想撕了那活爹的冲动了。
自然,冲动终究只是冲动。这冷静下来,他不得不考虑下该去哪学这门儿饿不着的手艺,以及该选什么“学科”。
显而易见,最容易也是最好学的,无疑是卤肉饭。
只要他随便找个借口,然后去卢悦家的小店后厨帮工几天大概就能掌握。
但他却不得不仔细考虑那活爹的奇葩要求背后的隐喻。
需要自己亲自去学,而非那活爹直接往脑子里硬塞,那么这门手艺怕是并非拿来果腹的——他那些道具里,能拿来填饱肚子的太多了,不说别的,只要把野人山得到的竹篓或者劳改营得到的雪橇给自己,就足够饿不死了。
既如此,这手艺八成是拿来摆摊的,而且很可能是和疯阿公一起摆摊。
这就不得不让他仔细琢磨了。
万一需要和疯阿公搭伙或者是竞争关系呢?万一那活爹能翻页的脑子一抽给自己的每日KPI呢?
这事儿又不是没有前科,“当年”他在叙情书寓每天为了完成抽烟指标可是着实把烟瘾养出来了。
既如此,自己要学的手艺,首先要排除的就是长沙臭豆腐。
其次,基于这样的大前提,他要学的,最好是一样能和长沙臭豆腐“打配合”的营生。
这思来想去,想去思来,卫燃的内心也已经有了一个最好的“学艺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