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表理解”卫燃同样认真的答道。
“我们生来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家庭和国籍”
千寻说道,“但我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像平野葵小...平野葵同志那样的人。”
“她当时也才像你这样的年纪吧...”卫燃忍不住感慨道。
“是啊...”千寻的语气中全是崇拜,“她第一次去申城的时候,才刚刚19岁。”
聊到这里,她也换好了反转片,并且熟练的操纵着那台幻灯机投影出了第一张的内容。
这依旧是一封长信,平野葵依旧如实的详细讲述了自己在申城的经历,并且着重讲述了“武藏先生”和他的写真社,以及他们之间的纠葛。
她在这封信里唯一没有提及的,也只是武藏先生被挟持这件事,只是语焉不详的表示,在二战结束前,有人将武藏先生的女儿送到她这里。
想来,这唯一的一句谎言,也只是在当年为了张泰川的安全考虑吧。
在这封长信的最后,平野葵没有给千代子是否选择成为华夏人或者招核人的选择:
我或许没有资格做你的妈妈,但我仍旧希望你能做一个正直、善良勇于承担责任的招核人。
希望你能以身作则,努力去改变所有被我们侵略过的国家的人对招核人的印象。
“我想知道,没有看到这两封信的幻太郎先生和千代子女士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卫燃在看完了最后一张幻灯片之后问道。
“在幻太郎先...我们可以用同志来称呼他们吗?”千寻一边给卫燃重新倒上一杯茶一边问道。
“当然”
“在幻太郎和千代子同志合著的回忆录里”
千寻放下茶壶说道,“幻太郎在1966年跟随武藏幸子,也就是他的最后一位养母去了印泥。
那一年幻太郎先生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那一年的印泥也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武藏幸子非常担心她在印泥的朋友,她执意要去印泥救她的朋友,幻太郎先生跟着她一起去了印泥。”
一边说着,千寻已经起身打开了这间和室的照明灯,同时拿起一本相册打开摊在了卫燃的面前,“这些是他们当时在印泥拍下的照片。
幻太郎和幸子没有找到他们想救的人,却在码头遇到了明明已经自杀的张泰川先生,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川口亲善。”
随着千寻的讲述,卫燃也在照片里看到了已经不再年轻的张泰川和成年的幻太郎以及武藏幸子在码头的合影。
“他,我是说,张泰川先生如实告知了幻太郎的身世以及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虽然他有所隐瞒,但是和后来我们找到的这两封信里的内容基本吻合。”
千寻说着,又拿出了一本相册摊开,“这本相册就是当年张泰川交给幻太郎的,里面...里面的一切非常残忍。”
闻言,卫燃点点头,轻轻翻开了相册,这相册的第一页,便是被挂在大车店牲口棚里的铭乡戏班子成员。
“张泰川和幻太郎说,这张照片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都是被平野大翔杀死的。”千寻指着照片里的那些尸体说道。
卫燃不知道这个年轻漂亮,而且样貌间带着些许异域风情的姑娘看过多少次这张照片,但他依旧能听出对方语气里藏不住的恐惧和声线中的颤抖。
“幻太郎同志的回忆录里说,他懊悔自己在不懂事的年纪曾仇恨于他的父亲川口亲善,也感激他在自己成年后能如实告知所有的真相。
他痛恨于自己在成年后才得知真相,却又庆幸自己至少没有成为平野大翔的儿子,而且他发誓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恶魔。”
“后来呢?”卫燃问道。
“后来,幻太郎在幸子的支持下,和千代子,以及我的祖父分享了他从张泰川那里得到的秘密。在那之后不久,幻太郎和千代子加入了JRA。”
说到这里,千寻拿起那支TT30,熟练的拉动套筒胡乱瞄了瞄,放下之后又拿起一本相册,翻了几页递给了卫燃,“幻太郎就是拿着这支枪参加JRA的,这是张泰川在1966年和他们临别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
接过对方递来的相册,卫燃只看了一眼便瞪圆了眼睛,在这张照片里,是成年的幻太郎以及千代子,正和一个漂亮女人的合影。
照片里的幻太郎肩上背着一支AK步枪,那支TT30便以一个极具实战性,而且在当时来说足够超前的方式固定右侧胸口的位置。
他甚至通过这张照片里,幻太郎背枪的方式以及那支TT30的位置断定,对方肯定是个左撇子。
同样是在这张照片里,千代子背着的,竟然是一支RPG7火箭筒。至于他们俩中间那个漂亮女人,她仅仅只是手里夹着一支香烟而已。
“她还在监狱里,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会放出来。”千寻指着这张合影里,中间那个女人说道。
“果然是她...”卫燃叹息道。
“很惊讶吧?”
千寻笑了笑,“幻太郎和千代子并没有在JRA待很长时间就因为觉得那个女人和她的理念都过于暴力所以退出了。
在那之后不久,那个女人被逮捕,再后来JRA就遭到了镇压。”
“他们没有受到牵连吗?”卫燃问道。
“没有”
千寻摇了摇头,“她们的运气不错,那一年他们刚好跟着幸子又去了印泥,可惜,他们没有找到幸子要找的人,也没有再见到张泰川。
那次回国之后,幻太郎加入了JCP,走上了和平野葵一样的道路。”
“千代子呢?”卫燃追问着他明明知道结局的“故事”。
“千代子后来成为了一位商人”
千寻说道,“她去过很多次华夏,去祭奠过平野葵,而且在那里意外找到了张泰川的墓碑。”
“你们知道他们的墓地在哪?”
卫燃其实猜到他们肯定知道,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非常惊喜。
“当然知道”
千寻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不止千代子和幻太郎,连我和千鹤在成年后都去祭奠过她和张泰川先生,而且是每一年都会去。
只是因为每年祭拜的时候,招核的学校都没有放假,所以我们基本没有机会在华夏逗留很长的时间,往往都是匆匆赶过去祭拜,然后第二天,最多第三天就要匆匆赶回来。”
一边说着,千寻在其中一本相册翻了翻,随后又一次展示了一组照片。
在这组照片里,是一块青石墓碑,其上简单的刻着“平野葵之墓”这么五个简单的汉字。
同样在这一页的其余几张照片里,他还看到了“张泰川之墓”。
“能把这座墓地的地址告诉我吗?”卫燃问道。
“没问题”
千寻干脆的应了下来,“总的来说,虽然幻太郎和千代子没有及时收到平野葵留给他们的信,但他们都成了平野葵希望成为的人。倒是我的祖父,他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你的祖父...”卫燃想了想,“他也加入了JRA?”
“而且并没有退出”
千寻翻动着相册,指着一个手拿AK,头戴墨镜,而且还围着阿拉伯头巾,以至于几乎看不到脸的人说道,“他就是我的祖父武藏健太郎。
但是即便我的妈妈,对他的记忆也很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只知道他去了贝鲁特。
幻太郎爷爷活着的时候说,1982年的冬天,我的祖父突然带着一个女婴回到了家里,他告诉大家,说那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伴侣留给他的孩子,并且给她取名叫真央。”
说到这里,千寻问道,“你知道我的妈妈为什么叫真央吗?”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有些走神的卫燃追问道。
“因为这个名字的罗马音是我的祖父最崇拜的人,这是他自己说的。”
千寻叹息道,“但是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们唯一知道的是,生下我的妈妈的女人,或者按照华夏的说法,我的外祖母,她也许是贝鲁特人。”
“是...是吗...”
卫燃不由的愣了一下,他甚至忍不住在想,真央是否是在他曾经坚守的那座医院出生的,甚至有没有可能是摇篮或者雪绒花接她来到这个世界的。
“你怎么了?”千寻奇怪的问道。
“没...没什么”
卫燃摇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怪不得你的妈妈和你的长相都有一些异域风情。”
“谢谢”
千寻无所谓的耸耸肩,颇有些自嘲的摊摊手,“我的妈妈在这件事情上,几乎完美的继承了我外祖父的浪漫。
现在好了,她从没见过她的爸爸,我也从没见过我的爸爸,要不是我长得足够漂亮而且皮肤足够白,我都以为我是个黑人小孩儿了。”
“这个玩笑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笑”
卫燃略显无奈的说道,“我不知道这样说算不算冒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爸爸。”
“这就非常没有必要了”
千寻无所谓的说道,“我很清楚他是谁,甚至还知道他在哪,但是算了吧。”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房间一侧墙壁上挂着的水墨画说道,“那就是他的作品,我去年的时候拜托我的同学帮忙,用大概1000块人民币从他的网站买下的。”
“是个画家?”卫燃错愕的问道。
“我的妈妈也是个画家”千寻说完又补充道,“完全没有名气,已经很久没有拿起画笔的画家。”
这算是遗传了武藏老鬼的艺术细胞吗?
卫燃在心底摇摇头,他无意于评价那位武藏真央的个人感情,但至少通过和千寻的闲聊中他算是看出来,这一家人似乎对华夏的感观都抱有足够的好感。
另一方面,他也在翻阅对方提供的这些相册的时候发现,张泰川给幻太郎的照片乃至对应的底片都是拷贝片。
那么原版呢?原版又在谁的手里?难道说,自己手里的那一套已经是唯一的原版了?
就在他一边和千寻闲聊一边暗暗猜测的时候,他却并不知道,就在同处于右京区的一座日式民宿里,却有个他的老熟人正在和最近新认识的朋友谈论着与他有关的事情。
“你放水了?”
正对着半露天庭院的窗边,坐在一把藤椅上的人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可没有”
不久前才在杭洲和卫燃见过面的佳雅同样漫不经心的回应道,“他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我也非常惊讶。”
“没有放水最好”坐在对面的人捏着茶杯说道。
“我还没必要做这种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
佳雅的语气依旧那么漫不经心,“我那不省心的外甥和他的朋友捡到那个画漫画的鬼子纯属意外,我要是知道那个鬼子和六爷有渊源早就断尾掐根儿了,根本不会让这件事闹的这么大。”
“佳雅小姐多虑了”
坐在对面的人摆摆手,“自打当年中堂大爷积劳暴毙,那一家人我们除了偶尔暗中关照一下,早就再也没有什么接触了。
这几代下来基本算是断了联系了,如果你找的这个人能和这家人搭个桥也是好事。”
“这么说有价值?”佳雅敏锐的抓到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