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车头子招呼了一声,掀开骡子车上的草帘,将几口贴着封条的板条箱搬到了对方的骡子车上。
“领头的不知是金队长还是阎队长?”那人客客气气的问道。
“老子姓阎,阎王的阎。”老阎说道,这是他最近冥思苦想出来的自我介绍。
“原来是阎队长,失敬失敬。”
领头的那人抱了抱拳头,热情的拉着老阎的手说道,“我是苏大善人的护院,姓于,这些武器是当家的买了来,给我们使着看家护院吓唬佃农用的。
我们当家的知道征粮队都是手眼通天的好汉,让我给征粮队的队长带个好,以后务必多多照顾,可千万不敢走漏了风声,免得那些穷酸的游击队又跑来打秋风下我们的家伙什。”
感受了一番对方刚刚塞进手心的东西大小和分量,阎队长已经可以确定,那是一根小黄鱼!
“于护院放一百个心!”
阎队长拍了拍胸脯,“我手下这百十号弟兄那嘴里赛抹了美国胶水儿似的严,保证露不出半点风声!”
“那就多谢阎队长了”于护院连忙再次抱拳。
“队长,问问他哪家地主老财粮食多啊?”其中一个车头子低声提醒道。
老阎暗中一拍大腿,连忙问道,“于护院,咱们毕竟是征粮队,这下来...”
“哎呦呦!”
于护院连忙说道,“阎队长,这不是我哄骗您,咱们苏家可真没有余粮了,您是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帮子游击队才来过,别说粮食,差点把我们东家给毙喽!”
“谁特娘的问你这个”
老阎朝对方招了招手,“你可知道这附近谁家有粮食?”
“那肯定是纪家!”
“啧!这特码不是废话!”
阎队长没好气的给了对方一个耳刮子,“除了他们家,也除了你们家。”
“有了!”
已经听明白的于护院两手一拍,“吴老财主!他们家粮食可多,而且我跟您说。”
说到这里,于护院压低了声音,贴着老阎的耳朵说道,“我听说,吴老财主的儿子因为围观贴大字报的进去了,现在正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托人呐!您这个时候去呀,正特码好!”
“我可...”
“嗨!”
于护院连忙提醒道,“您先应下来!等粮食到手了,那最后放不放又不是您说了算!他还能找您算后账去呀?这天塌了,不也有个儿高的顶着嘛?”
“吴老财主和你们东家不对付?”阎队长精明的问道。
“是...是有那么点儿不对付”于护院半遮半掩的说道。
阎队长却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于护院。
“怪我,怪我多嘴了!”
于护院拉着阎队长的手连忙致歉,顺势又塞了不到十枚银元过去,“阎队长高抬贵手,这些可是我自己的,这回去东家认不认还两说呢。”
“回去转告你们东家,让他瞧好吧!”
阎队长说着,已经将那那些银元也揣进了兜里,“出发!咱们今个儿去吴老财家坐坐!”
随着命令的下达,征粮队重新吆喝着骡子车跑了起来,老阎也亲自给每个车头子以及他的心腹都各自发了一块银元。
当然,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那位于护院便嘿嘿一乐,压着毛驴车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这傻货,还不如这头驴聪明呢”
“要不能找他当副队长嘛?”
其中一个赶车的调侃道,他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就赶回来通知扎口袋的六子!
“接下来就看阎队长的本事了”
领头的于护院笑着说道,“三五千斤的大米,他还不得半路上就做美梦啊?”
“可不”六子笑着说道,“他可是早就想把副字儿给去了。”
“你的伤口好利落没有?”于护院换了个话题问道。
“差不多了”
六子连忙说道,“就算让我...”
“你可别逞英雄,今天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于护院说着已经停了下来,招呼着六子等人撕开封条,又从后腰处抽出一把羊角锤橇开了那几个弹药箱。
这几口箱子里没别的,全都是各种样式的盒子炮,这些盒子炮有新的也有旧的,更有些甚至刻着字,甚至连口径都不统一。
于护院不知道,但六子却知道,这些都是林乔安趁着过年从各种渠道筹集来的。
根本不用招呼,路边的林子里便跑出来一队人,动作麻利的分了箱子里的武器。
“支队长,这后生往后就交给你们了。”
于护院指着六子,憨厚的说道,“这条线不容易,以后就让他来负责吧。”
“于把头”
从林子里冲出来的人真诚的和于护院握了握手,“请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放心,我肯定放心。”
于护院说着已经解下了裤腰带递给对方,“其余的话以后有机会再说,快把我绑了吧,接下来的伏击,六子会告诉你们打哪个抓哪个。”
“得罪了”
这位支队长说着,已经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布腰带,将其绑在了路边一棵野生的梅花树上,那棵树的枝条上,开满了血红色的梅花。
第1818章 阎队长征粮(中)
这天中午,约莫着一点来钟的时候,告假的赵景荣和“刚刚从广洲回来”的穆老板结伴从码头直接赶到了武藏野写真社。
在得知“武藏先生”可能在“平野小姐的店里”之后,这俩人又立刻放下礼物,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丽华戏社。
同一时间,才刚刚陪妹妹吃过午饭的平野大翔也坐上了黄包车,从尚未开始营业的诊所赶往了他的“灵魂床搭子”的家里。
几乎就在黄包车在路口拐弯的时候,已经在丽华戏社吃了午饭的星野一郎也立刻下楼,带着装有照片的信封走到路对面,敲响了“平野诊室”的房门。
就在鬼子们为了各自感兴趣的姑娘们耍各种心思的时候,征粮队的阎队长也在将最后两箱货物送到纪家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到吴老财的宅子门口,态度嚣张的叫开大门表明了来意。
接下来的这个下午,一切都顺利的出乎阎队长的预料。
在得知阎队长能和汰菌说上话之后,吴老财不但立刻热情的招呼着征粮队的队员们留饭,而且还主动表示,只要能把他们家被冤枉的少爷救回来,别说区区三千斤大米,就算是五千斤都不成问题!
为了展示诚意,吴老财甚至当着阎队长的面打开了家里的粮仓,将粮囤里那些尚未脱壳的稻谷全都装进麻袋,一袋一袋的码放在了骡子车上。
“阎队长,阎大队长。”
急的嘴角都长泡的吴老财紧紧握着阎队长的手感恩戴德的哀求道,“只要您能让汰菌放了我家那不懂事的孙子,别说吴家这最后一仓的稻谷,就算要了我的命都行啊!这个您务必收下,只要我孙儿能出来,吴家上下还有重谢!”
是大黄鱼!
阎队长心都跟着抽抽了一下,他甚至都琢磨着,要不要大着胆子去问问平野汰菌或者那个狗翻译了!
虽然已经心动,但阎队长还是说道,“吴老先生,这帮你是帮你,但那些粮食可不够换回您家小公子的,这东西。”
阎队长晃了晃手里的金条,“您总不能让我拿这东西去收买汰菌吧?汰菌不收还行,汰菌要是收了,我不是白帮忙了?”
“这...阎队长不如指一条明路?”吴老财忐忑的问道。
“咱们汰菌,喜欢些上了年头儿的老物件。”
阎队长说道,“你要是能给汰菌找些入眼的礼物,我也能帮着你去给汰菌那边说道说道,您看呢?”
“上了年头的...有!有!你等着!”
吴老先生话音未落,已经转身离开了客堂,一路颤颤巍巍的走向了后院。
“五叔,你说这老财主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阎队长的亲侄子低声问道。
“等着看就知道了”阎队长低声说道,他哪知道对方能拿出什么来?
不多时,吴老财捧着一方砚台走了进来,“阎队长,您看看这东西行不行?”
“就这么破玩意儿?”阎队长失望的问道。
“可不敢这么说!”
吴老财连忙说道,“这方砚台可是我吴家祖传的,这要是算起来那都是大轻潮的时候了,我祖爷爷中了两榜进士,知府大人把他女儿,也就是我的祖奶奶许配给我祖爷爷的时候,陪嫁的这么一方澄泥砚。
要不是我那混账孙儿闯了这么大的祸事,我可不舍得把这传家的宝贝拿出来!”
“还有没有?”阎队长贪婪的问道。
“阎队长誒!”
吴老财拍了拍大腿,“你可莫要消遣我了,除了纪家那吃臭挖坟的下九流,这种宝贝一家能有一件儿都不错了,不是我瞎说,这方砚台,比同样大小的金子可都值钱。”
“包起来吧,等吃了晌午饭回去,我找汰菌帮你说和说和。”阎队长压下贪婪吩咐道,他甚至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卷了这些东西跑路了。
“饭食都安排好了!”
吴老财不舍的将那方砚台装进一个木头匣子,随后又用一块包袱皮仔细的裹起来递给了阎队长,随后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偏院,分几个房间这就开始了吃喝。
虽然这吴老财是地主之家,虽说也确实用心招待了阎队长一行百十号,可即便如此,这午餐也不过是糙米饭腌萝卜,外加一桌一盘子炖鱼一盘子炒鸡蛋,以及人手一碗鸡蛋汤罢了。
这饭看着简单,却也已经不错了,平时他们还吃不到这些呢,也正因如此,这些征粮队的队员们也个个甩开了腮帮子。
而在阎队长和他的俩心腹,以及吴老财作陪的这一桌,桌子上的菜多了一盘烧鸡和一盘腌鸭蛋,而且旁边还有俩下人专门负责给他们斟酒。
这席间的礼遇和哀求奉迎,也让阎队长和他的俩侄子当了一回人上人,自然也根本就没有谁注意到,他那位表侄儿一次次被下人倒满的酒杯里,有那么其中一杯,是从一个单独的小酒壶里倒出来的。
安全起见,也因为急着回去邀功,征粮队自然要在天黑之前就回去,正因如此,这顿饭阎队长并没有多喝,等到后半晌约莫着三点钟左右,被一麻袋一麻袋稻米装满的骡子车便在征粮队的队员们吆喝之下,在吴老财一声声的嘱咐和期盼中踏上了回城的路。
直到这征粮队拐过路口被民房挡住,亲自关了大门吴老财这才问道,“二哥,就那天残的狗腿子真能把我孙儿救出来?”
“指望他?”
从偏房里背着手走出来的纪先生哼了一声,“他肯定是救不出的,不过你放心,你家孙儿最多这一两天就能放出来了。”
“行,我,我信二哥的!”吴老财咬着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