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走!”约瑟夫的大喊让卫燃下意识的将第二个伤员拽进了弹坑。
“听着!”
约瑟夫一边粗暴的为伤员进行着至关重要的止血一边大喊道,“你的挎包里有红十字袖标!把它带在你的左臂上!千万别搞混了!是左臂!”
“你在担心什么?!”卫燃说话间已经从帮忙背着的挎包里翻出了一个红十字袖标。
“我在祈祷他们不会对医疗单位开枪!快点带上!”约瑟夫大喊着催促道。
“我可不是医疗人员!”
卫燃说着,已经一把抓起对方的袖口,随后将他拿着止血钳的手穿过袖标,并且不顾对方的挣扎,直接提到左臂的位置,用别针别住。
“我们不一定会失败!我去给你找伤员!”
卫燃说着,已经转身跑出弹坑,拽过来一个伤员看了看,解下对方的腰带直接勒住了炸断的小腿,随后直接将其推进了炮弹坑里。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更多的战士拎着集束手榴弹,在机枪和步枪的掩护中跳出战壕冲进了被冲击波一次次搅动的浓雾之中。
同样,也正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6辆T-26小坦克开过战壕跟着冲进了战场。
终于,在敌我双方都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之后,双方还是在战壕外的交火线实打实的碰撞到了一起。
但此时,卫燃却根本没时间取出相机拍照,这浓雾也没给他拍照的机会。
帮约瑟夫寻找伤员,指挥周围的担架兵抬走伤员,这是他在敌人冲进战壕之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终于,就在他已经能在战壕里听到敌人的惨叫的时候,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战斗,进攻方的士兵们总算被险之又险的赶了回去。
“避炮!注意避炮!”
不等交火声彻底停止,浓雾里便有几个人分别用英语、德语、法语和西班牙语开始了提醒。
“抬走!”
约瑟夫大喊道,“担架兵!担架...”
“我来!”
话音未落,卫燃已经跑过来,只看了一眼那名伤员,便立刻将其扛起来,沿着交通壕跑向了相对安全的大后方。
“轰!”
几乎就在一发炮弹砸在战壕周围的时候,卫燃也下意识的蹲下来,将扛着的伤员按在墙角并且用身体护住。
“哗啦!”
飞溅的泥土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一顶不知道属于谁的钢盔更是“咚”的一声砸在了卫燃的肩膀上。
看了看这顶破裂的钢盔边角处残存的血迹和头皮,卫燃揉了揉肩膀,将头盔捡起来扣在了头上,随后拽着伤员,猫着腰在战壕里艰难的移动着。
“交给我们吧!”
恰在此时,两个担架兵猫着腰跑过来蹲在了他的旁边,是两个姑娘,年轻的姑娘。
“你们是...”
“我们就是这个镇子上的!”
这俩姑娘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后挤开了卫燃,跪在伤员旁边,在齐声的娇喝中,用力将其给翻到了担架上。
“戴上这个!”
卫燃说着,将刚刚得到的钢盔扣在了离着最近的那个姑娘的头上,也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便转身又跑了回去。
此时,炮击并没有停止,在交通壕里冒险穿梭的卫燃也莫名的想到了那面旗帜最初的主人,想到了自己躲在挖好的掩体里,在同样的炮击中将他拽进来之后那短暂的对话。
“你跑来跑去的在忙什么?”
“伤员!有人受伤了!我要去救他们!”
他叫什么来着...
皮埃尔?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我也在炮火中穿梭在你曾经穿梭过的战壕里...卫燃在交通壕里一边猫着腰快速前进一边胡思乱想着。
“轰!”
又是一声炮响,大块的泥土迸溅开来,卫燃也下意识的蹲下来。
“啪嗒”
一节断肢砸在了他的身上,卫燃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次起身猫着腰继续跑着,最终在一个弹坑里找到仍在给伤员进行止血的约瑟夫。
“来的正好,把另一个医疗包给我!”约瑟夫大喊道。
“这里的医生不多!”
卫燃大声提醒道,“所以你最好去个安全点的地方,否则...”
“轰!”
又是一声近在咫尺的爆炸传来,两人也反应极快的将这里积攒的两名伤员护在了身下。
“哗啦啦”
被冲击波裹挟的泥土、石块和残肢碎肉砸了下来,两人却顾不得自己,反而极力遮盖住了伤员裸露的伤口。
“现在哪里都不安全!”约瑟夫说着,直起腰继续开始处理起了伤口。
“他死了”
卫燃大声提醒道,顺便拔出了插在这具尸体胸口的半截步枪,这是刚刚没有的。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约瑟夫甚至都没起身,便跪行着挪到另一具伤员的边上继续处理新的伤口。
见状,卫燃不再多说,冲出弹坑回到战壕继续寻找着,随后拽着一名被炸掉了一条胳膊的伤员回到了弹坑里。
在这两名伤员被艰难赶来的担架兵抬走之后,炮击也终于停止,但对面的敌人却迟迟都没有再发动进攻。
这无疑是好消息,约瑟夫也和卫燃各自扛起一名伤员,直接从地表跑向了远处的谷仓。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座谷仓的壁炉烟囱已经坍塌了,紧挨着烟囱的这一面墙壁也倒塌了大半。
万幸,这座建筑并没有跟着坍塌,而且里面同样有一些医生在忙着救治伤员。
“你来检伤分类!”
约瑟夫话音未落,已经扯过来一张桌子,将他扛着的伤员放在了上面。
“我讨厌这个工作”
卫燃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取出相机朝着约瑟夫匆匆按了下快门,随后立刻开始了对伤员的“宣判”。
这个清晨,敌人暂时没有进行冲锋,炮击也暂时停了下来,甚至那些战士们还合力将被击毁的敌军坦克想方设法的弄回来充当着机枪堡垒。
然而,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晨雾逐渐散去,仍在谷仓里忙碌的卫燃却听到了天空中传来了的螺旋桨轰鸣!
“空袭!”
卫燃扛起一名还有救治可能的伤员,一边往战壕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卧倒!离开建筑卧倒!”
前后相隔不到两三秒钟,同样的、各种语言的提醒也相继传来,战场上的众人也纷纷开始了躲避,但是扛着伤员跳回战壕的卫燃却发现,此时约瑟夫和几位医生竟然仍旧留在谷仓里,仍在救治着躺在桌子上的伤员!
打过一战了不起呀!
卫燃暗骂了一句,但他此时却根本不能跳出去了,天空中已经出现了敌人的飞机,他此时回到谷仓里不但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可能会引起飞机的注意继而害死约瑟夫!
此时,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举起相机,用取景框套住坍塌了一面墙壁的谷仓,套住了正在进行手术的那几位医生,也套住了自远处低空飞过,已经开始投掷航弹,甚至开始用航空机枪扫射的那些敌机。
在他一次次按下的快门中,其中几架敌机打出的子弹在谷仓的屋顶开出了一连串的弹孔,其中一名医生更是在手术中便和他负责的伤员乃至充当手术台的桌子一起被命中,随后摔做了一团。
“轰轰轰!”
没了浓雾的遮挡,航弹给不会移动的战壕和那些可能拥有价值的建筑带来了巨大的杀伤。
尤其当一些机枪被人为架起来开始对空还击的时候,这些敌机也开始用机枪进行了针对性的杀戮。
这块阵地要完了...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他已经看到了开始逃跑的人了。但他却根本没有理由怪他们。
没有完整的训练,没有充足的武器弹药,甚至没有对应的防空武器更没有制空权,这纯粹是单方面的屠戮。
逃跑,只是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却在做着最浪漫的事业的人无奈之下,近乎下意识的选择罢了,他们终究是人。
几乎就在飞机飞离的同时,敌军的火炮又一次开始在刚刚才被航弹肆虐过的战场上炸开,甚至在火炮弹幕的后面,还有更多的坦克带着身后的步兵冲了上来!
但此时,卫燃他们这边却已经没有增援,甚至连弹药都开始出现短缺了。
在这巨大的伤亡中,这片战场终于开始了崩溃,顶着敌人炮火的崩溃。
“轰!”
恰在此时,谷仓的方向也传来了一声爆炸,刚刚才把伤员扛出战壕的卫燃下意识的卧倒在地并且护住了伤员。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座谷仓已经彻底坍塌了!
“约瑟夫!”
卫燃心头一颤,但只是犹豫了一秒钟,他便重新扛起了那名伤员,迈开步子跑向了另一个胳膊上带有红十字的医生。
将伤员拜托给对方,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取出工兵铲当作撬棍,砸开了充当屋顶的木板,打开了一个勉强能让他钻进去的窗口。
艰难的穿过椽架钻进坍塌的谷仓,卫燃也终于看到了约瑟夫。
此时,一条断裂的木头杆子已经穿过他的胯骨顶住了地板,倒下来的房梁似乎也将他的一侧肩膀砸的骨折变形,并且压住了他的同一侧小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护住了那个似乎被他匆忙从桌子上扯下来的伤员,甚至,他的一只手都还捂在那名伤员肩膀处的伤口上。
“约瑟夫!你还活着吗?约瑟夫?”卫燃连忙爬过去大喊道。
“维克多...”
约瑟夫艰难的看了眼卫燃,“我...来不及给她缝合了,包扎...包扎...你会吗?”
“会!”
卫燃说着,伸手从不远处洒落的医疗包里翻出一卷纱布,用力缠住了仍旧用止血钳夹住主要血管的伤口。
“把她...拽出去”约瑟夫换上了他用着更习惯的俄语。
看了眼强撑着的约瑟夫,卫燃拽着这个伤员的双腿将其拽了出来,然后便发现,她好像是不久前那个女担架兵,当初自己还把捡来的钢盔递给了对方。
“外面...情况怎么样?”约瑟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