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哒哒哒哒!”
小沈在打出了一连串的点射之后,也跟着扯开了嗓子,“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这像是自我介绍,又像是在送别的歌声中,这两位抗联战士那满是冻疮的脸上,笑意也越来越浓!
在他们的身后,由大白骡子拖拽着的爬犁上,田小虎在那隐约可闻的歌声中攥紧了拳头,红着眼眶嘶吼道,“别停下!跑!跑起来!”
“可他们...”
“别让他们白死!”田小虎痛苦的大喊道。
“轰!”
几乎就在胡八指和红霞姑娘各自催打着牲口重新跑起来的时候,卫燃打出的第三颗掷榴弹也再一次准确的砸在了垭口另一侧发生了爆炸。
“卫大哥!你骑上马跑吧!”
沈宝英在李海从未停下来的歌声里,带着笑意和憧憬说道,“把大家的信都送到他们的家人手里,找到小李的弟弟,你还得帮我杀够了数的鬼子。”
“我不走!”
眼眶血红的卫燃嘶吼间已经拿起了最后一颗掷榴弹。
“少死一个,就有机会多杀一个。”
沈宝英说话间换上了一个新弹匣,“快走吧!跑远点,把最后一颗炮弹往我们这里打!”
闻言,原本已经拽住了扳机上那条皮扣的卫燃不由的一颤。
“快走吧卫大哥!”
李海也停下了歌声,举着三八大盖一边开火一边催促道,“你可得炸的准一点!”
“走啊!”
沈宝英一边扫射一边嘶吼道,“快走!把信给老子送到了!替老子杀够了数儿!”
“走吧!”
李海也跟着大喊道,“只靠胡老弟保护不了那么多人!你就算是想死,也得保着他们活下来!你还得保护好那旗子呢!”
“嗵!”
一直死盯着垭口方向的卫燃却不为所动,直到看见鬼子扎堆冒头,这才扳动了扳机,打出了最后一发掷榴弹!
“滚!快滚!”沈宝英气愤的咒骂着。
“我逃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跑到那匹黑马的身旁,探手抽出了枪袋里的那支鬼子骑兵枪。
“你特码傻啊!上马!我命令你上马!”李海慌乱的大喊道。
“砰!”
卫燃根本懒得争执,直接取出了盒子炮,顶着那匹黑马的脑袋便扣动了扳机!
“噗通!”
枪声过后,那匹颇通人性的黑马直挺挺的摔倒在地,彻底断了三人逃生的最后可能。
“这次不跑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不加掩饰的收了盒子炮,给手里的骑兵枪推弹上膛之后,躲在树后面,瞄准一个探头的鬼子扣动扳机。
“你个瘪犊子!”
沈宝英带着哭腔笑骂着,“这买卖特码赔大了!”
“少说那没用的”
卫燃再次推弹上膛,重新瞄准的同时大声问道,“刚刚那歌谁教你们的?”
“赵金山!赵班长!”李海大声应道。
“一起唱呗?!”卫燃再一次扣动扳机之后大声提议道。
“唱!俺起头!”
沈宝英在满是积雪的肩头蹭了蹭眼泪,扯着嗓子大声唱道,“我的家在东北——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卫燃跟着这俩绝境中的抗联战士一边开枪一边大声唱着。
砰砰作响的枪声中,周围的鬼子越来越多,卫燃也在不久之后放下骑兵枪换上了盒子炮。同时不忘点燃了三颗香烟,分给了沈宝英和李海。
枪声中,歌声中,远处的敌人越来越多,供他们三人躲避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越来越近的枪声中,李海胸口中弹,仰头摔倒了在了爬犁上。
“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
少了一个人的歌声里,刚刚打空了弹匣的沈宝英被子弹击中眼眶。
“哒哒哒哒!”
在卫燃扣死了扳机打出了扇面的时候,一发从侧面打来的子弹却也击中了他的后腰。
“噗通!”
卫燃摔倒在地的同时,他手里的盒子炮也立刻被他收回了金属本子。
片刻后,枪声停了下来,又等了片刻,越来越多鬼子举着装有刺刀的三八大盖围了上来。
在卫燃愈发灿烂的笑容里,一个鬼子从爬犁上下来,握着一支丑的根本不配被称作武器的王八盒子走过来,并且看到了卫燃脸上愈发灿烂的笑容。
没等这个意识到不妙的鬼子说些或者做些什么,卫燃却借着举手投降的动作,将袖口狠狠的往身后的树干一砸。
这动作顿时让周围的鬼子陷入了慌乱,其中几个也在席卷而来的白光中举枪前刺。
胸口处突然冒出的一道道带着剧痛的凉意中,卫燃心满意足的看到了自己的左右手随着里面藏着的那两颗鬼子手榴弹顺利炸开,看到自己的双手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也不知道还差几个...”
卫燃在失去意识前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同时却也隐约听到了一声似乎在耳边响起的无奈叹息。
“是谁...”
卫燃只来得及好奇了一刹那,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608章 舅舅救不救
当意识重新接管身体感官,卫燃眼前的白光缓缓消散,他也闻到了中药汤特有的味道。
“大舅,你救不救?”
没等他看清周围的一切,却听到了杨诗怡带着哭腔的询问,“你要是不打算救,我们这就走,我娘这镯子我也给你留下,你就当从没有我这个土匪窝里长大的外甥女!”
“你!你这丫头子!咋和你娘一样的死心眼子!”
一个声音洪亮却满是愁绪的男人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要是被鬼子知道可是要掉...”
“胡大哥,咱们这就走吧。”
杨诗怡根本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说道,“对不住你们,我把话说的太满了,咱们得自己护送着赵大哥和小虎哥还有卫大哥去山西了。”
也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卫燃也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这似乎是一个仓库,不远处门窗上挂着厚实的棉被,周围的货架上要么摆着一摞摞的兽皮,要么是些诸如人参、鹿茸、蛤蟆油之类的关药,除此之外,周围还有不少鼓鼓囊囊透着药香味的麻袋包。
此时,自己就躺在几个麻袋包拼凑的床上,自己的手臂打着夹板,腹部位置还有一阵阵火辣辣的剧痛。
没死?
刚刚那声叹息是谁?
一边琢磨着这些问题,他也艰难的扭过头看了看。在自己左边躺着的是赵金玉,右边躺着的则是田小虎。
试着坐起来无果,试着开口说话无果,卫燃在一番徒劳的尝试之后,只能借着不远处那张桌子上放着的油灯释放的微弱光芒打量着房间里的其余人。
离着最近的是孙家姐妹,她们一个在守着小炉子熬药,另一个正用毛巾给昏迷中的赵金玉擦拭着额头。
稍远点的那张八仙桌一边,坐着一个穿着棉袍子戴着棉帽子,看着能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此时,他正一脸无措的看着面前正试图把家传的玛瑙镯子从手腕上摘下来的杨诗怡,那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却是格外的喜感。
杨诗怡的身后,并排站着胡八指和红霞姑娘,他们似乎正在忙着收拾行李。
“我救!我救!”
坐在桌边的男人咬着牙,满是无奈的按住了杨诗怡冰凉的小手,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小祖宗呦!你说你给自己惹这个麻烦干嘛!”
“他!”
杨诗怡抬手指向了并排躺着的三人,“那是我男人!我娘死前把我许给他了!觉都睡了好几年了,我肚子里都怀了他的孩子呢!”
“噗嗤!”
杨诗怡这话刚说完,红霞姑娘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哪...哪个?”
那男人瞪了眼红霞姑娘和及时扭头的胡八指,接着又下意识的看向了并排躺着的那仨伤员。
“仨都是!”
已经满脸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珠的杨诗怡凶巴巴的说道,“你就说救不救吧!你救,你就是我舅!你不救,你就不是我舅!我现在就改名儿叫曹十一!我们自己...”
“我救!我救!你是我舅!我是你外甥行不行!哎呦我的祖宗诶!”
杨诗怡的舅舅,那个疑似叫做“杨济滨”的男人像是急着拉屎却找不着茅房似的,站起来在房间里焦躁的来回走了好几趟,又拎起油灯凑到这简易病床边上,弯着腰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昏迷中的赵金玉和及时闭上眼睛的卫燃,以及满脸通红,尴尬无措只知道摆手的田小虎。
用力一拍大腿,这杨家舅舅“嗨!”了一声,“说吧!送哪去?”
“山西!”杨诗怡赶忙说道。
“我姐...你娘到底把你许给哪个了?”杨家舅舅追问道。
“你只打算救一个是不是?”杨诗怡叉着腰问道,“仨都许了!一天一个换着过日子,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