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紧接着,她却又略显窘迫的说道,“不过我没找到葡萄酒,你送我的酒壶里的酒也喝光了。”
“那就喝一杯吧”
卫燃说着,已经迈步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可是...”
稍晚一步关上车门的雪绒花话都没说完,卫燃却已经借着取出了他的水壶拧开了盖子。
“我提前灌了一壶”卫燃指了指雪绒花的头顶,后者反应过来,立刻取下那俩玻璃杯,任由卫燃给他们各自倒了半杯。
“叮”
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中,两人手里的高脚杯轻轻磕碰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原本一整天都紧绷着一根神经的雪绒花也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整个人似乎都松懈了许多。
像是在吃能躲避现实的毒药一般,雪绒花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红酒全都灌进了肚子里,随后又拿起了卫燃的水壶。
片刻的犹豫过后,她却放下了酒杯,直接双手捧着水壶灌了一口里面的葡萄酒。
“你的压力很大?”只是抿了一口酒的卫燃终于开口问道。
“嗯...”
雪绒花用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应了一声,整个娇小的身体也蜷缩在了驾驶位上,捧着那壶对她来说像是救命药水一般的红酒怔怔的说道,“我害怕。”
“你怕...”
“我想回家”
几乎已经情绪崩溃的雪绒花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压低了声音,强忍着哭腔说道,“我好想离开这里,立刻就离开,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现在...”
卫燃顿了顿,见那本活祖宗没有阻止,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我...”
雪绒花在片刻的犹豫过后灌了一口葡萄酒,随后艰难的摇摇头,“我不能离开,我没办法抛弃你们自己离开,可是...可是...我好害怕。”
唉...
卫燃叹了口气,将杯子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后又仔细的用报纸包好了高脚杯,将其塞到了头顶的网兜里。
昏暗的天色里,卫燃朝着雪绒花伸出了手,后者也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撇着嘴,流着不受控制的眼泪,将一只手递给了卫燃,随后爬过了两个人中间的发动机罩,如昨晚一般趴在了卫燃的怀里,任由他抱着,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的哭着、发泄着浓的根本无法挥散的恐惧。
同样,抱着这个姑娘的卫燃也在从对方的身上汲取着些许奢侈的慰藉。
他内心无比的清楚,就像雪绒花内心也无比的清楚,他们相互之间可能根本不会发酵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欲。
但他们却又全都无法抗拒从对方的怀里汲取那一丝丝珍贵的温暖,就像...就像列宁格勒的冬天里,两个相互紧紧抱在一起取暖的可怜孩子一样。
雪融花当然害怕,对于这个来自发达国家,被宠着长大的小公主来说,这里的一切是她的梦想,却又是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的噩梦。
不,也许在她原本的认知里,噩梦或许仅仅只是“摔进烂泥里但是不能洗澡”,又或者“长着羊角的吃人怪物”罢了。
但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实打实的、超出认知的噩梦。
让她忍不住拔腿就跑,躲到她无所不能的祖父背后的噩梦。
可又有谁生来就是无所畏惧的勇士?
卫燃吗?他绝对不是。
那些生来就在经历噩梦的巴乐斯坦孩子吗?他们恐怕更不是。
“勇士不是无所畏惧”
卫燃抱紧了怀里咬着他的衣领嚎啕大哭的瘦弱姑娘,贴着她的耳边喃喃自语的说道,“勇士是明明已经吓的快要拔腿就跑,却仍旧选择留下来的人。雪...克拉拉,你已经是个勇士了。”
“像你昨晚讲的那个故事里,那些拼凑的坦克兵一样的勇士吗?”雪绒花抬起头,吸了吸略显狼狈的鼻涕泡,泪眼婆娑的问道。
“是啊”卫燃不由的把对方抱的更紧了一些,“像他们一样。”
“我想听你继续讲你在战场上的那些故事了”
雪绒花毫无形象的掏出一条手帕擤了***,随后莫名熟练的换了另一边没有被泪水打湿的肩膀趴下来,“你昨天答应我继续讲的。”
“那是我第二次参加战斗,是在一条河的河边。”
卫燃用一只手轻轻搭在对方的头上,看着窗外越来越模糊的建筑物轮廓,呓语般的说道,“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年纪比拉玛还要小的小男孩儿,他叫尼古拉。”
“怎么又是孩子”被卫燃抱在怀里的雪绒花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是啊”
同样打了个哆嗦的卫燃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个孩子呀...”
“他...他活下来了吗?”雪绒花抱紧卫燃追问道。
“活下来了”
卫燃的声音变得有力了些,“他活下来了,活的好好的,他和他的朋友们,还留下来一个好问题。”
“什么问题?”雪绒花侧着脸看着几乎被黑暗吞噬的卫燃怔怔的问道。
“如果相机里只剩下一张底片,它该用来记录战争,还是该记录幸福。”
“我选择幸福”雪绒花近乎下意识的说道,“但我也想记录战争,不,还是幸福吧。”
“底片只有一张...”
卫燃叹了口气,抱着怀里唯一的听众,讲起了顿河边发生的那些事情,期望着能给怀里的姑娘一些鼓舞,也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些许的慰藉。
第1540章 前夜的井
晚上八点二十二分,卫燃终于讲完了顿河边的故事,被他抱在怀里的姑娘也直起腰,主动送上了一个带着些许醉意的热吻。
再次分开之后,雪绒花重新趴在他的肩头耳语道,“下午的那名产妇,因为难产死了。”
“她的孩子...”
“也死了”雪绒花紧紧的搂着卫燃说道,“我们谁都没救活。”
稍微顿了顿,雪绒花疲惫的呢喃着,“帮我们瞒着拉玛,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如果她知道,会很难过的。”
“我会帮你们瞒着的”卫燃贴着对方的耳朵做出了保证。
“今晚我们还是睡在车里吗?”雪绒花的心情似乎在一瞬间好了不少,又一次直起腰,搂着卫燃的脖子问道。
“不用”卫燃笑着应道,“我们今晚不睡车里。”
“睡在宿舍里?”根本不打算动一下的雪绒花问道。
“不,我们去租的那栋房子里休息,那里的条件好一些。”卫燃说着,已经探手打开了车门。
见状,雪绒花总算打了个哈欠,略显笨拙的从卫燃的腿上下来,扒着门框跳出了驾驶室,“我去喊他们出来?”
“好”
卫燃应了一声,直到目送着雪绒花翻过那道窗子,这才收起发动机罩上被喝了能有三分之一的水壶,伸着懒腰从驾驶室里钻了出来。
片刻之后,雪绒花又翻了回来,站在窗边把三个孩子以及摇篮搀扶到了窗外。
等缝纫机也翻过窗子,卫燃也已经用之前热气球送给自己的那条方巾包住了自己的头。
“我们也要包起来吗?”摇篮问道。
“女士们包一下吧”卫燃想了想答道,“算了,都包起来吧。”
“热气球呢?他去哪了?”缝纫机一边解开脖子上的方巾往头上缠一边低声问道。
“他...他去见他的朋友了”卫燃低声说道,“等下跟紧我保持安静。”
闻言,其余人全都紧张起来,雪绒花更是下意识的一手牵住了拉玛,另一只手拉住了卫燃的袖口
见状,卫燃牵住对方的手,带着他们摸黑走出了医院的侧门,又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条狭窄且已经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子。
“手拉着手跟紧了,不要碰两侧的墙壁。”
卫燃低声说道,“缝纫机,你在最后,如果任何人察觉到和自己牵着手的人松开了立刻出声提醒大家。”
等大人孩子纷纷应了,卫燃拉着雪绒花的手,步履缓慢的走进了巷子里。
这条巷子虽然对于走在中间的女人孩子们来说略显恐怖和漫长了些,但好在卫燃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特意清理过地面上的垃圾和绊脚石。所以并没有人摔倒,也就更没有人发出太大的动静。
一路摸黑沿着并不算宽敞的街道慢悠悠的走着,离着老远,卫燃便注意到了那栋房子二楼其中一扇窗子里亮着的微弱灯光。
“看来热气球先生已经提前到了”卫燃轻声说道,同时也稍稍加快了一些脚步。
等他们一行人走到那栋小楼门口,热气球已经在虚掩的铁门里面等着他们了。
“快进来”热气球低声招呼着将他们让了进来。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摇篮好奇的问道。
“我猜到你们这个时候会来”热气球得意的说道。
你猜到个屁!
卫燃偷偷嘀咕着,他就算用鞋底儿去猜也知道,刚刚这货肯定一直在用那支SVD瞄着他们呢,说不定刚刚他和雪绒花在车子里喝酒聊天讲故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用那支枪的瞄准镜偷看了。
而他如此笃定的证据,便是此时热气球手里拿着的那个硕大的可以当冷兵器用的苏式1PN51夜视瞄准镜。
“从哪弄到的?”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夜视仪低声问道。
“从我的朋友那里买来的”热气球倒是毫无保留,“用你给的那些财物买来的”。
“也是黑市吗?”
拉玛仰头看着热气球好奇的低声问道,“之前兽医先生也从黑市买来很多东西。”
“对”
热气球笑了笑,同样低声答道,“也是黑市,好了,我们声音小一点先上楼吧。”
闻言,众人不在多说什么,跟在热气球的身后,沿着外跨楼梯来到了二楼。
趁着女士和孩子们分配房间的功夫,热气球也招呼着卫燃和缝纫机下楼,带着他们离开小院,走进了旁边那条巷子里。
“我把那个井盖打开了”热气球低声说道。
“里面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