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们母女的背影彻底被蒙蒙的雨幕遮住,参在橡树后面的卫燃才得到金属本子的允许,得以用力喘了口气。
试着迈出步子,见这次金属本子没有阻止,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座墓碑前。
这墓碑上果然写着海蒂的名字,但在这墓碑的后面,却是个已经积满了雨水的墓坑。那里面既没有棺材,也更没有任何的尸体,甚至就连墓碑前,都没有摆上一束鲜花,只是倒插着一把裁缝用的大剪刀。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收起雨伞放在一边,小心的拔起那把剪刀,用生锈的剪子尖,在墓碑上默默的刻下了斯皮尔的名字。
几乎就在他将那把剪刀重新戳进潮湿的泥土里的时候,白光也再度出现,卫燃也又一次回到了后世的救援浮标里。
这是最快的一次了吧...
卫燃直等到那支金属羽毛笔开始在终幕叶写下那些人的故事,这才在喃喃自语中稍稍松了口气。
无论是尤里安的死,还是斯皮尔的死,又或者疯癫的海蒂、自杀的巴巴拉和菲尔,死于轰炸的菲尔妻子,乃至看起来最幸运活下来的凡妮莎和那个链狗里的老实人萨米,甚至包括火车上偶遇的毛贼汉斯。
这些在战争中连一道涟漪都溅不起来的微小尘埃,却仿佛有千万斤的重量,压得他根本就透不过气来。
努力抬头看了看头顶亮着灯的浮标瞭望塔,卫燃用力搓了搓脸,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叼在了嘴里,默默的看着金属羽毛笔在终幕之下,写出了那些尘埃其余的故事:
战争从未饶恕无辜者
德国轰炸机飞行员尤里安·克林斯曼,1940年9月17日,与灯塔看守斯皮尔同归于尽,死后由英国轰炸机领航员菲尔·哈灵顿为其主持海葬,沉入英吉利海峡。
英国轰炸机领航员菲尔·哈灵顿,1940年9月16日轰炸德军港口返航途中因飞机失事跳伞逃生,后爬上德军救援浮标。
18日,遵斯皮尔生前计划成功搭乘救援浮标登陆英国怀特岛获救。
23日,菲尔加入新机组,以领航员身份多次参加对德轰炸。
1945年4月17日,菲尔·哈灵顿以少校衔退役。
同年9月15日,前往德国罗滕堡兑现送信承诺,后因尤里安妻子巴巴拉自杀,收养尤里安之子阿提拉,送往哥哥威廉所经营农场照料,同时招募汉斯·冯·巴斯滕及路易·巴斯滕兄弟二人共同照顾巴巴拉遗留果园。
次年9月15日,巴巴拉生前同事对菲尔考察结束,后者将果园完全托付汉斯·冯·巴斯滕经营,并将路易·巴斯滕送往英国威廉农场生活。
1946年9月19日,菲尔·哈灵顿前往怀特岛,于废弃救援浮标内自杀。
21日,菲尔安葬于威廉农场内,与妻子合葬。
27日,威廉·哈灵顿买下废弃救援浮标运往农场留做纪念,并藏匿海蒂、菲尔、尤里安等人遗物于地板之下水泥暗格内。
灯塔看守斯皮尔,曾周密计划横渡海峡逃亡,及买凶杀死债主雷诺,后因未婚妻意外杀死德国宪兵不得不提前逃亡计划。
为保证妻子顺利横渡海峡逃往英国,1940年9月17日,与德国轰炸机飞行员尤里安·克林斯曼同归于尽。
次日,其尸体安葬于怀特岛,并于1945年9月9日,迁葬于威廉·哈灵顿农场墓地。
裁缝海蒂·比诺什,1940年9月17日,因未婚夫斯皮尔身亡精神崩溃,18日搭乘救援浮标登陆英国怀特岛并送往医院,余生皆被精神疾病萦绕未得清醒。
1941年4月1日,海蒂诞下与斯皮尔之女,取名凡妮莎·斯皮尔。
1945年6月,由菲尔·哈灵顿接纳母女二人,并送往威廉·哈灵顿农场生活。
1974年9月,海蒂因精神失常试图杀人时遭枪击身亡,后与斯皮尔合葬。
凡妮莎·比诺什,1940年9月15夜自菲利普大堡沿阿河试图入海逃亡时,因牵引绳意外断开与姐姐海蒂及斯皮尔失散,并误会绳索系斯皮尔割断。
16日,得其爱慕者德军宪兵萨米协助,成功登上货轮离开法国,过境西班牙顺利逃往英国。
28日夜,凡妮莎虐杀债主雷诺及家人、团伙,夺回外祖父农场。
29日,意外收到斯皮尔假借海蒂之名来信,决定前往爱丁堡蹲守斯皮尔解救姐姐。
10月29日,蹲守无果后返回利物浦,并于11月9日买下斯皮尔信中所提及旅馆。
1941年7月9日,凡妮莎诞下德军宪兵萨米之女,取名海蒂·比诺什。
1944年8月末,凡妮莎携女儿返回法国圣奥梅尔等寻家人无果,此后至1999年,凡妮莎每年往返于利物浦、爱丁堡、圣奥梅尔遍寻姐姐海蒂及仇人斯皮尔,并于1946年8月起,每年夏天均前往法国加莱及英国多佛尔潜水寻找姐姐尸骨。
1966年,凡妮莎于加莱及多佛尔分别开设潜水店,并于1970年转型,潜水服装器材设计开发行业。
2000年8月4日,凡妮莎因器官衰竭于利物浦农场去世。
德军宪兵萨米,1940年9月16日,协助凡妮莎乘船逃亡西班牙,并约定于战争结束后,将金表送回圣奥梅尔裁缝店。
当夜,萨米死于英军轰炸;
原来...你也没活下来...
在卫燃的喃喃自语中,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另起一行,写下了一串串的地址。
这些地址里有位于法国圣奥梅尔的裁缝店,也有位于英国利物浦的农场和爱丁堡的杜鹃花旅舍,更有位于罗滕堡的果园。
在卫燃的沉默中,那支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写道:
加害者坚定又彷徨,受害者却因偏见获枉,正义之人反遭良心反噬。
无辜者痴情又癫狂,无助者却因误解仇偿,善良之人亦遭邪恶玷污。
战争即便给所有的悲剧都刻满了流血的注脚,却仍无法唤醒真正有罪之人早已腐烂的良心。
就在卫燃在给记忆里的那些人对号入座的时候,那金属本子也开始在哗啦啦的轻响中往前快速的翻动。
难道要升军衔了吗?
只觉得全身无力的卫燃总算打起些许的精神,却发现那金属本子只是在放有防毒面具包的那一页稍作停顿,等那个蓝色漩涡闪了一闪之后便快速往后翻动,继而又在放有从叙情书寓得到的B2电台的那一页停了一下。
等那个装有电台的红色漩涡也闪了一闪,这金属本子终于又翻回了写有前五幕任务那一页的背面。
在卫燃的注视下,这一页连续出现了三个红色漩涡,那支羽毛笔也在这三个漩涡之下写道,“愿你的时代没有战争,也不再上演任何的悲剧。”
怎么可能呢...卫燃长吁了口气,无论战争还是悲剧,其实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在他走神胡思乱响的时候,这金属本子又翻了一页,写有终幕信息的背面,也同样出现了三个蓝色的漩涡,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像是出现了BUG一样,又一次写下了那句“愿你的时代没有战争,也不再上演任何的悲剧。”
“啪嗒”
完成任务的金属羽毛笔砸落在了淡黄色的纸页上没了动静,卫燃却并没有急着探索金属本子的变化,反而蹲下来仔细的观察着脚下的地板。
可惜,这救援浮标的地板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他如果想找到那个藏有遗物的暗格,恐怕只能将这地板拆开才行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瞭望塔,随后才拿起金属本子往前翻动。
这一番检查,他也发现了金属本子里的变化。
首先,那防毒面具包的最底部,多了一个二战时英美空军普遍装备的H1应急氧气瓶,氧气瓶的气嘴顺着面具包的边缘伸出来和背带用卡子固定在了一起,其上还有个呼吸面罩。
至于在叙情书寓获得的B2电台,它的变化反倒是回归了正常,不再像是个缝合怪一样,和那个装有中山装等衣物的行李箱粘合在一起,相应的,原本装衣服的那一面也消失了。
除此之外,那支P44英军水壶里,也重新灌满了香甜醇厚的苹果酒。
继续往后翻,当他试图将最先出现的第一个红色漩涡里的东西取出来的时候,却莫名觉得身上一沉,就连脸上都多了些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穿上了一套二战时英国配发的欧文式跳伞服!
还特么能这样?
卫燃回过神来,试着将这套跳伞服收了回去,转而取出了第二个红色漩涡里的东西。
“嗤!”
可这一次,他却在一连串布料撕裂声中觉得身体骤然一紧。
你大爷...
卫燃低头一看,却不由骂了一声。
此时,他身上那套西装已经被撑的滚圆,个别位置都已经开线,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那套二战早期意大利研发,德军装备给蛙人使用的倍耐力公司生产的49/bis型潜水服!
扯了扯头上的潜水面镜,卫燃烦躁的收起了自动穿在身上的潜水服,接着又扯了扯已经开线的西裤裤裆和上衣。
这特么可尴了个大尬了...
卫燃咧咧嘴,他隐约记得,在进入这次的历史片段之前,跟着自己一起来农场这边调查的还有陆欣妲那个小姑娘,而且她好像就在浮标外的谷仓里瞎踅摸呢。
再想想原本和B2电台放在一起的那套中山装已经消失了,他更是无比确定,那缺了大德的金属本子绝壁是故意的!
没记错的话,好像那辆TD30的运输车生活舱里好像放着一套阿富汗卡来着?
要不然支走陆欣妲先换上那套衣服?
或者支走她之后去这座农场的房间里找找有没有衣服穿?
全身穿着漏风西装的卫燃在一番琢磨之后,小心警惕的取出了第三个金属本子里的东西。
这次,在他看到摆在眼前的东西,脸上却立刻又有了笑模样。
这是一个样式复古的棕色牛皮行李箱。箱子的侧面,还用皮带固定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啪嗒!啪嗒!啪嗒!”
连续三声打开了行李箱的锁扣,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灿烂了。
这里面不但有得自叙情书寓的那套中山装和呢子风衣、礼帽以及那双中帮系带牛津靴,乃至衬衫衬裤、袜子、手套、围巾和那几枚金条外加三个压满了子弹的PPK手枪弹匣等物。
而且里面还放着之前和凡妮莎赶赴农场时,身上穿的那套棕色法兰绒西装和灰色的战壕风衣,以及棕色的牛皮乡村靴子,乃至另一顶礼帽和围巾手套等物。甚至,就连那支大号的,带有皮质保护套的手电筒都在里面放着。
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里面竟然还放着一瓶1920年酿造的白兰地,以及...一枚金壳猎装怀表!
根本没有犹豫,他立刻换上了黑色的中山装外裤和白色的衬衫,随后拿起了那枚金壳怀表打量了一番。
可惜,这枚怀表上并没有如原版一样刻上那位法国皇后的名字,取而代之的,则是个代表“金属本子出品”的沙漏标记。
将这昂贵却又变得没那么昂贵的怀表丢进行李箱,卫燃翻到了金属本子最新一页的背面,开始尝试将那三个蓝色漩涡里的东西取出来。
可这一次,他不但扑了个空,而且还毫无准备的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难以言喻的大脑宕机感。
下意识的抓住身旁的床沿没让自己摔倒,当他喘了口气之后,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惊喜了。
按照刚刚金属本子塞进脑子里的“规矩”,这三个蓝色漩涡里,可以分别对应放进去他惯用的跳伞装备、潜水装备以及一行李箱的衣服!
这把不亏!
卫燃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好了不少,这可是自从他在几年前把那支钛合金手枪成功塞进金属本子里之后,第一次获得“空漩涡”——哪怕对塞进去东西的种类有限制。
想到这里,他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把金属本子往前一顿翻,最终停在了上次在潮藓战场结束后,同样发布终幕任务的那一页(750章,剧透:这是个超级大坑)。
在这一页有个茶杯口大小,红蓝交织的漩涡。只可惜,就像当初这个漩涡出现时一样,这都这么久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办法将这个漩涡里的东西取出来,更没有办法把哪怕手指头伸进去。
压下心头的好奇,卫燃最终收起了金属本子,接着又把被撑破的衣服随意团在一起,接着伸了个懒腰,收拾掉压抑的心情,攀着梯子爬上了浮标甲板。
“欣妲!”卫燃站在甲板上招呼了一声。
“老板!我在这儿呢!”
谷仓里,正在一辆拖拉机的驾驶室里玩手机的陆欣妲推开车门探出身子热情的做出了回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